第三章 谁都有秘密
德言目瞪口呆地盯着不明物体降落在简家的草坪上。
“嗨，德言！”率先跳下来的女子很热情地冲她打招呼，“还是老样子嘛。”
“靡、靡小姐！”
见德言震惊得几乎快要昏过去的模样，风靡坏心眼地想要再逗逗她。
“靡姑姑！”
身后很是激动的叫声让她暂时打消了念头，笑眯眯地转过身去，“亲爱的森，来，让姑姑抱抱。”
将亲亲小侄儿拉入怀中，又揉又搓。
简范森的俊脸微微发红。
“靡小姐，少爷长大了。”已回过神来的德言一板一眼地提醒她。
“德言，你还是这么无趣。”风靡扫兴地放开简范森，点了点唇，“奇怪，怎么觉得忘记了什么呢？”
“靡姑姑——”简范森拉着伊维儿亦步亦趋地跟上，“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不是怪他好奇，他的这位靡姑姑，说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终年四海为家漂泊，饶是他，也有四年没见着她了。
“主要是追两个人——不过也幸好，救了你的小命一条，来看看——”口气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是幻晶国的飞镜，最上等的质量，我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我说森——”目光溜到简范森和伊维儿交握的双手，“这是你的小女友吗？”
一旁的德言大力咳了咳，显然在提醒风靡说话要注意身份。
简范森忙不迭地放开伊维儿的手，“不是的，靡姑姑，维儿救过我，嗯，现在，是我同学。”
“救过你？”风靡打量乖巧的伊维儿，瞪了简范森一眼，“你惹祸了？”
真奇怪啊，有什么呢，忘记了？
“不是的。”简范森解释，声音小了下去，“我去找爸爸妈妈，有时候，真的、好想他们……”
糟糕，声音不自觉地开始有些发颤了。
手被紧紧握了一下，简范森感激地看了伊维儿一眼。
风靡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森，照顾好你自己。等哥哥嫂子回来了，才会开心。”
“靡姑姑，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谁知道呢？”风靡耸耸肩，避开简范森的目光，举步上主屋台阶，喃喃自语，“我真的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们忘记了王前英。”伊维儿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哎呀呀！”风靡跳了起来，“这下子完了，回去再找，可能也被射成马蜂窝了吧。”
“你倒希望是这样。”很冷的声音从最后方响起。
大家一致回头看，见到狼狈不堪还搀扶着一人的王紫瘫坐在地。
“前英！”伊维儿先跑了过去，“你没事吧？呀，是胡sir!”
“你说呢？”王紫没好气地回答，想起了身边人的伤势不容乐观，“快快快，先扶进去再说。”
她将重量甩给简范森。
德言又发出重重的抽气声，“天啊，血！得报警！”
“不行！”
被四个人一致恶狠狠地否决。
德言石化在原地。
风靡最先反应过来，“嗯，德言，我是说，你看我们这样，怎么跟警察解释呢？简家两个失踪的悬案都还在挂牌呐，就不要再添上一桩了吧？很没面子的，你说是不是？”
当金变月悄悄隐去身影之时，有人偷偷摸摸地从房间出来，贴着墙脚，鬼鬼祟祟踮脚走到另一间房门前，利落地掏出一把钥匙——
喀嚓，开了！
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闪身进入房间，关门，开灯，一气呵成。
“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风靡拍着胸口，被端坐在床前椅子上的王紫吓了一跳。
王紫哼了一声，“当然是在照顾病人。”死瞪了风靡一眼，“倒是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梦游啊？”
盘古星上的女色魔，还真是多啊……
“喂喂，停止你龌龊的念头！”光是王紫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没你想的那么下流。”
王紫摸了摸下巴，“这很难说。”
……算了，懒得跟她争辩下去。
风靡走近了几步，目标是睡在床上的胡sir。
王紫警惕地伸手去挡她，“干吗？”
“看人。”风靡拍下她的手，免得阻碍自己的视线，“唔，胡sir……”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听维儿叫过吗？”风靡白了王紫一眼，“别吵，我在思考。”
王紫瞧她俯下身去很认真地将胡sir的五官上下看了个遍，甚至还把眼皮子都拨拉开瞅了瞅，难为这么大的动静，当事人居然没有被吵醒。
良久，风靡才直起腰来，托腮，很认真地冥想。
王紫屏息等待她的结论。
“我知道了。”风靡很严肃地点头，“这个男人，我在什么地方见过，绝对见过。”
咚，王紫倒地，继而挣扎着爬起，“我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那该想什么？”风靡反问她。
“想到底是什么人来杀我们呀。”有人突兀地插入一句话来。
王紫确定自己没有答话，与风靡一致寻找声源，结果发现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俩之间的伊维儿。
“小鬼头，不睡觉来掺和什么！”
“风姨，你不也一样？”伊维儿盯着叉腰扮出恶形恶状来吓唬自己的风靡，“你也想找答案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伊维儿，这是大人的事。”当了一段时日的老师，王紫至少还能表现闪光的师德。
伊维儿垂下眼帘。
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用，王紫继续催促：“快去睡，明天还上课呢。”
“我很抱歉。”
“啊？”王紫愣了愣，清晰地看到伊维儿的眼睫在颤抖，她回头看风靡，结果发现风靡在看床上的男人。
“或许我该把他拍下来。”她喃喃自语。
“拍下来？”王紫莫名其妙，“不是说不报警么？”
风靡奇怪地看她一眼，“谁说要报警了？”
“那你——”
“嘿，细看之下觉得他长得还不赖，就当拍照留念好了。”
王紫觉得自己太阳穴抽痛。
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上头？刚才明明说到是伊维儿……
“维儿？”
先前还在原地的伊维儿不见了，只来得及看到合上的房门。
伊维儿在数不清的长廊中来回穿梭，她望着古老墙壁上的花纹，努力辨认着方向。
怎么会走不出去呢？
没有人带路，她就找不到方向了吗？
停下脚步，她靠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空气中有一丝不容觉察的暗流，有什么声音，自远而近地在呼唤着她。
伊维儿闭上眼，双手合十，两只拇指贴上自己的眉心。
维儿……
二爷爷，是您吗？
傻孩子，回来吧。
不，是我的错，我丢了它，就得找回。
不是你丢的，维儿，是被人偷了。
有什么区别？我是守护者，却没有保护好。
你还太小，太年轻，有些事，不能怪你。
是我呀，二爷爷，你们为什么都不怪我？
维儿，因为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爱你，你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会不重要呢？那不仅是我们的秘密，还是整个盘古星的秘密呀。
别怕，维儿，回到爷爷身边来，我们会保护你。
二爷爷……
周遭的气流突然停下来，声音消失了。
“维儿！”
简范森半是疑惑半是惊讶望着蹲在墙角的伊维儿，眼红红的，是哭过了吗？
伊维儿用力眨眼，逼回泪水，勉强挤出笑容，“我睡不着。”
简范森沉默片刻，“我陪你——来。”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手，真暖啊，爷爷们也喜欢牵着她的手，可通常都轻轻柔柔的，不似他，那么坚定有力，好像根本就不会松开。
心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望着走在前方的他，低头瞧两人落在地板上的影子，他挡在她前头，就像、就像——
守护者。
心头一跳，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词呢？
幸好他背对着她，没有发现她心思小小的脱轨。
要是那天没有她在崖底发现头破血流气息奄奄的他，或许，彼此就根本没有交集吧？
是对了，还是错了呢？
“到了。”简范森停下脚步，将伊维儿拉到自己身前，“你是第三个能进入这间画室的人。”
伊维儿吃惊地望着这间容纳量惊人的房间，迎面而至的，是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
“好美！”她脱口而出。
“她是我妈妈。”简范森在她身后轻轻地说，“这间画室，是专为收藏她画像而建的。”
忽然想起梅丽告诉她的关于简家的传说，伊维儿迟疑地开口：“那她……”
简范森的眸色黯淡下去，“可三年前，她却突然失踪了，生死不明。”
伊维儿看向画中人灵动的双眸，里面闪现着温柔的笑意，让人感觉柔和、舒畅。
光是一幅画都能给人这样的感受了，难以想象真人的魅力。
“不会有事的。”迟疑了一下，她拍拍简繁森的背，“你们一家，都不会有事的。”
“会吗？”简范森盯着画像，喃喃自语，“维儿，有时候我梦到一家子还在一起，半夜醒来，都会笑哭呢，是不是很丢脸？”
伊维儿摇头，“不不，那是因为你很爱你的父母。”顿了顿，自嘲地说道：“不像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简范森惊讶地看她，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维儿，我很抱歉。”
伊维儿摆摆手，“没关系啦。”手指卷起自己胸前的长发，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虽然我没有父母，但是也过得很快乐呀。三木，我有没有告诉你，有七个爷爷一起守护着我的成长，关心我，爱护我，有时候我犯了错，他们都舍不得处罚我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离家出走？”简范森忍不住问她。
“我告诉你我丢了东西，对不对？”见简范森点头，伊维儿咬咬牙，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其实，是有人偷走了。”
简范森低呼一声。
“三木，我信任你，所以我才将秘密告诉你。”伊维儿转过身来面对他，“我是奄南国人，被偷走的东西，名叫《溯予之源》。”
“《溯予之源》！”简范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盘古星的智慧之书？”
“没错。”伊维儿赞许他的聪慧，向后退出一步，“任何人，只要读懂了它，使用了其中的秘密，都可以给盘古星带来毁天灭地的伤害。”
见伊维儿一脸严肃的模样，简范森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你——”
话没问完，他惊奇地看到伊维儿浅灰色的发开始自动漂浮起来，形成优美的扇形，在她肩头四周空中飘逸，而她本是棕色的瞳孔，变成了火焰般的红色，妖娆地燃烧着。
伊维儿平静地开口：“我是这一代被选中的《溯予之源》的守护者。”
有风拂过，窗台下，藤蔓状的白色物体悄然隐去身形。
“守护者么？”
男人坐在宽大的皮椅上，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一手端着盛满红色液体的酒杯，一手抚过搁在自己膝头的古旧的盒子，那样的手法，就像在爱抚亲密爱人的肌肤。
“有趣了。”他站起身来，面对身后的落地窗，其下，是离地59层的绝对高度，“她说她是守护者？”
明晃晃的玻璃上映出他极其出色的外貌，浓眉、高鼻、薄唇，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了些。
“是，我亲口听她承认的。”一直匍匐在地的人以尖细的嗓音迅速回答。
男人将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淡淡的腥味窜入喉间，带着一股莫可明说的快感。
“赛拉图。”另一方，一直没有说话的红发女子终于唤他，语气有着淡淡的不满，“收起你的玩心，别耽误了大事。”
“是吗？”赛拉图低低地笑出声来，举起手中的盒子，“可是塔罗娜，即便是玩，我也能将东西拿到手呢。”顿了顿，“而你，好像是来避难的。”
塔罗娜倏地站起身来。
赛拉图转过身挑眉看她。
那样挑衅的目光再也熟悉不过，塔罗娜勉强一笑，“我只是提醒你，帝拉斯大人——”
“塔罗娜。”赛拉图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这样的赛拉图，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她不能得罪……
“啊，那是什么？”她换上娇媚的笑容，柔若无骨的身子靠近他，主动献上了红唇。
“那便是——”他单手勾住她的腰肢，低头，缓缓接近，眼底是醉人的光彩，在塔罗娜恍神的一刹那，他的唇，偏离了方向，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去，停在她耳垂处，呵气，感觉到她的战栗，勾起的唇角，是一抹不屑的笑意，“太自以为是。”
言罢，勾住她的腰肢向后稍微用力，不顾她的愕然，将她扔回沙发中。
见塔罗娜狼狈的模样，他畅快大笑起来，视线落到手中的盒子上，“而我却不一样。”目光中流露出狩猎时发现自己中意猎物的那股子欢快，“守护者，我都等不及了呢。”
王紫偷偷在打呵欠。
“不礼貌，丰后在讲话呢。”音量不算高但又能刚好让她听见的话语传入耳中。
王紫看了一眼隔了七八排讲得正在兴头上的院长，转头瞪坐在自己身边说话不嫌腰痛的胡sir，不满地嘀咕：“可我困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想在地球上，哪天不是睡足十个小时美容觉，可惜流落到盘古星，再加上遇到个来历不明的胡sir,她就离睡神很远很远了……
三天的时间，依他的伤势来说，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其康复速度，她好奇到简直想将他拆开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合金做成的仿真人。
当然，这三天里，也包括牺牲她的睡眠时间来照顾这个病号。
托腮，很没姿势地歪斜坐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敲击。
也只有她具备这种奉献精神了吧？两个小的要上学，德言视而不见，而那个风靡，只知道念叨她尚未完成的什么****恋全集，看不出来啊，还是《八卦绿猫》的大编辑，老天瞎眼了吧？
烦啊，手指不小心敲到了其他的东西。
伊维儿睁大眼看她。
“不好意思啊。”王紫露出很“师德”的笑容对着自己另一侧的伊维儿。
嗯嗯，还有这个伊维儿，智力超群古古怪怪，也得好好注意一下。
“我没什么好注意的。”很小声的嘀咕。
那可不一定——呃，暂停，王紫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僵硬地转过身去看伊维儿。
伊维儿若无其事地正在看前面。
收回手，王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多心了吧？
回首又见胡sir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会再有追杀了吧？”她很希冀地问他。
“难说。”他也很实际地回答她，越过她的肩头瞥了伊维儿一眼，“很聪明的孩子。”
“我听不懂你的话。”王紫咕哝着，身子朝下又滑了几分，“我要补眠我要补眠……”
胡sir看着她耍赖样地缩着身子一副自我催眠坚定要求睡觉的模样，不免好笑，才想出口提醒众目睽睽之下她很难有私人空间，右手已自我意识般地抬了起来。
隐隐生疼，他抬眼——
“我看到这里有空位。”来者是位相貌俊雅的男子，“我以为没人。”
他看向自己被胡sir挡住的左手，“我可以坐这儿吗？”
“不行呢。”胡sir温和地开口。
男子愣了一下，而后微笑，“我只是在找位置坐。”
“那边有很多。”胡sir努努嘴，“而且，有很多的美女都在期待。”
“你对我有敌意呢。”男子的薄唇勾了起来，“为什么？”
胡sir看彼此接触的手，“你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爽直的人。”男子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瞥了一眼胡sir身边很没睡相的人，目光尽是促狭，“王前英，似乎睡得不安稳。”
“劳你提醒。”胡sir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挡住他的目光，“谢谢。”
“不客气。”男子保持着笑容，望着胡sir，意味深长，“有你的存在，我很期待。”
他转身离开，向前走了几排，在空位落座，片刻后，忽又回过头来，突兀一笑，露出内中洁白的牙齿。
太亮太白，让胡sir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一种动物。
那是深居盘古星西北克肯地山的珍稀博亚兽，以残忍狡猾著名，天生锋利超过身长两倍的利齿，可以瞬间将猎物撕得粉碎……
胡sir眯了眼，疑惑地抚摸自己的额头——
博亚兽？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方才脑海中那具体的形象，就像是自己亲眼看过一样。
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掌，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为什么想不起自己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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