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在励精图治,大力发展经济的同时,更是注重对人才的任用和选择。随着三省六部制的创立,文帝秉着任人唯贤的用人原则,大力提拔新秀,任用亲民之官。在对待旧将方面,隋文帝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同时,隋文帝对朝廷官员也时刻保持监督。这些都是隋文帝集中皇权的表现。
隋文帝即位后,初步地确立了三省六部制度。三省六部的最高行政长官,以及各卫的大将军构成了隋王朝中央政权中的核心人物,是辅佐他治理天下的股肱之臣。隋文帝在位期间所任命的三省正副长官、六部尚书以及十二卫大将军,大多是有真才实能的人才,为隋王朝的制度建设、统一南方,分别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对中央政府主要官员的选拔和任用表明,隋文帝所执行的是一条任人唯贤的路线。
三省长宫中,高颎的出身颇可研究,《北史》本传记其“自言劫海储人也。其先因官北边,没于辽左。”所谓“渤海蓓人”云云,似属冒称大姓,真正的出身大概与前述王谊无异,为朝鲜郡县的汉族足姓,但高须文化修养颇深,并未胡化,更不宜视作胡人。其父自北芹归周,成为独孤信僚佐,独孤信落难后,不畏牵连继续与其女(隋定帝文献皇后)来往,高颎因此得到文献皇后的大力支持,成为隋开国首任尚书左仆射。虞庆则“本姓鱼。其先仕于赫连氏,遂家灵武,代为北边豪杰。……庆则幼雄毅,性倜傥,身长八尺,有胆气,善鲜卑语,身被重铠,带两鞭,左右驰射,本州豪使皆敬惮之”,一生因军功显赫,在二省长宫中最具有胡族军将气质。
当初,杨坚在篡周自立之后,在人事方面,隋文帝只能在旧的官僚中收拢人心,怀柔延揽,这就在两个方面制约了隋朝的用人政策。
当时的关陇集团,其范围大概以八大桂国家为代表,加上十二大将军和其他骨干家族,也就是北周创业集团及其后裔。隋朝继承宇文氏之遗业,仍旧施行“关中本位政策”,其统治阶级自不改其歧视山东之观念。也就是说,宇文泰所组建的“关陇集团”成为三代政权不可动摇的基石,其长期垄断政局的内在凝聚力,在于关中文化的同一性和对山东人士的歧视。况且,隋文帝本人就出身于北周十二大将军之家。
然而,周隋之际,制度文化都曾发生了巨大变革,这显然不是关中制度文化延续发展的结果。在隋朝的官僚体制下,三师和三公居于官僚阶层的顶端。开皇初,担任二师的有太师李穆、太傅窦炽和太保长孙览,至开皇六年(586年)八月李穆逝世,三师未见再设。三公有太尉于翼和司徒王谊,开皇五年(585年)四月王谊伏诛,三公付阙,此后在开皇九年(589年)以晋王广为太尉,王雄为司空,三公已由皇室所垄断。
以上七人,李、窦、长孙和于均为胡族大姓高门。王氏出自乐浪,自汉武帝平朝鲜设郡县到西晋末年乐浪、带方郡被朝鲜民族所攻克,王氏始终为朝鲜汉人第一大姓,并已带有浓厚的当地文化色彩。乐浪郡陷落后,部分朝鲜王氏迁回中国,辗转于北力各地,王谊一族则“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因此机缘而跻身于北周创业集团,在此数百年间,王氏早已胡化,从上一章所述王谊反对苏威减功臣田地建议的事例,可知他是支持隋朝革命的权势阶层代表,完全可以视为胡人。从隋初三师和三公的人员组成来看,都是胡人,且为北周创业集团成员,在北周的身份地位不亚于隋文帝。他们受到尊重是由于在隋朝建立中站在杨坚一边,并颇建功勋。显然,北周权贵在隋朝的地位,是由其政治立场决定的。
开皇元年(581年),文帝要到岐州巡察,王谊劝谏道:“陛下初临万国,人情未治,何用此行?”文帝笑着回答:“吾昔与公位济等,一朝屈节为臣,或当耻愧。是行也,震扬威武,欲以服公心耳。这句话道破了隋初用人政策。周隋交替之后,用人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原”关陇集团重要分子已经被请上有名无实的高位。
其实,他们早在北周内部多次的政治整肃中离心离德,又由于位高望重而难为新王朝所用,代之而起的是北周中下级官吏,他们对旧政权并无深厚感情和忠诚心,反而对北周末年的政治败坏感到失望,他们年轻力壮,抱有理想,渴望建功立业,因此,很容易聚集到年轻的改革家杨坚的旗帜下,试图变革现状,取得权力,实现抱负。这一批人多为两京地带汉人家族,受过较好的教育,比起关陇军将更有知识文化,他们的崛起,符合社会由乱而治的发展趋势。隋文帝上台时对北周皇族宇文氏进行了斩草除根的杀戮,其所警戒的就是宇文氏在关陇集团中的影响力,有此深忧,则明显不会倚重北周旧班底。因此,他着力培养并重用者,为其亲族、旧部(含其父杨忠部属)、同学和故友,亦即与其颇有渊源关系又在政治上坚决拥护他的新人。
纵观文帝的经历,在登基之前,仅在保定五年(565年)担任随州刺史和建德六、七年(577~578年)先后担任定州和南兖州总管这样外任机会,且任期都很短。其基本在关中活动,所熟悉的大多为关中人士,由此决定了其用人的地域局限性。而且,他没有显赫的政绩军功,这既决定他不会重用那些功高望重者,又决定了他缺乏自己的人事班底。就隋朝官僚的家族背景而言,皇室自称与之有渊源关系的弘农杨氏居中心地位,与皇亲国戚一起控制朝政。此外受重用者为文帝的故旧。人事基础的薄弱,使得文帝不能不在杨氏之外,倚重皇后独孤氏系统的人马,这批人以高颎为代表。当然,隋文帝上台后也尽量提拔一批政绩突出的新秀。然而,相对而言,文帝用人范围并不广。
人事基础的欠缺,使他不敢轻信别人,在发生了几次功臣背叛的事件之后,他对那些貌似忠诚的官僚更加怀疑。高度集权体制下,直言敢谏的忠臣成为打击的目标,而政治面目掩盖得完美无瑕的野心家却飞黄腾达,鱼龙混杂,忠奸难辨。性急的文帝越来越失去耐心。平陈之后,天下太平,在偃武修文的政策下,中央的权力进一步集中到皇族手中,如史部的柳述(女婿)、礼部的杨文纪(弘农)、兵部的柳述、刑部的李圆通(家将)、民部的韦冲(皇孙齐王睬岳父)和下部的杨达(皇侄),不但六部全为皇亲国戚所控制,而且,出纳帝命的门下、内史二省长官也转由皇族担任。特别是在开皇末年,废立太子的事件造成的强烈冲击,一代良相高颎失势,中枢权力完全为皇室所控制,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平衡被打破,中央集权转变为皇室集权,表明晚年的文帝已经不再充满自信了。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为隋朝用人之一大变化。
山东和江南人士在权力中心所占比例甚低,其主要原因恐怕在于统一的时间太短,这些地区官员的政治立场尚未经受考验,文帝对他们还不熟悉,因此还谈不上委以重任的问题。但是,在尚书以下官职中,山东和江南人士占有相当比例亦是不争的事实。他们或者治理一方,政绩斐然;或者在中央部、寺担任副职,虽然不参加高层政治决策,但却负责处理日常事务,亦是要职。李德林长期担任内史令,为重要决策人物;薛道衡和陆彦师一度典逸,甄别士流,力图改变隋初用人路线;柳裘助隋文帝政变篡周;麦铁杖、来护儿勇冠三军,屡建军功。至于文化部门,则几乎为北齐和江南人士垄断,异彩纷呈。显然,文帝对于山东和江南人士还是能够兼容并包、量才录用的。
但是,毕竟山东和江南人士出自原来的敌国,要说完全将他们与出身关中的官员一视同仁,却也不现实。开皇前半期,文帝对山东和江南人士明显抱有戒心,而李德林屡遭高颎和苏威的排挤,最后被文帝逐出中枢机构。
其实,早在杨坚掌握了北周军政大权之后,原四辅官之一的大右弼、相州总管尉迟迥和他的弟弟尉迟勤因杨坚任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于是统率河北九州、山东九州,共拥有兵众数十万人,发兵讨伐杨坚,起兵响应尉迟迥的诸州刺史亦有七八人。此外,郧州总管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也分别于湖北、四川起兵讨伐杨坚,与尉迟迥遥相呼应。
危难之际,韦孝宽被杨坚任命为征讨尉迟迥的行军元帅。不久,王谊、粱春相继被分别任命为征讨司马消难、王谦的行军元帅。上柱国韦孝宽是北周的一员智勇双全,屡立功勋的老将,此时已是72岁。之前他出任统帅关中犬军的元帅,担任征讨尉迟迥重任,这是杨坚的英明决策。两军交战前,有奏报说韦孝宽部下的粱士彦、宇文忻、崔弘度等几员大将都接受了尉迟迥的贿赂。杨坚接受了李德林的建议,没有撤换粱、宇文、崔三人,而是决定派出具有智慧、胆略而平素被诸将信服的心腹要员到前线监督诸军。杨坚想派崔仲方去前线节制调度军队,派刘昉、郑译前去监军,三人都借故排辞。这时,高颎自告奋勇前往,杨坚十分高兴。在韦孝宽、高颎的正确指挥下,尉迟迥兵败自杀,关东迅速平定,接着,司马消难率焱投降陈国;王谦也兵败被括捉,就地处死,三边被迅速平定。
平定尉迟迥以及司马消难、王谦的事实表明,杨坚是依靠韦孝宽、高颎、李德林以及于仲文、崔弘度等一批具有真才实能的贤才,才取得了平定三边的胜利,并且篡周自立。平定三边的胜利,从组织路线上看,是执行任人唯贤路线的胜利。
总而言之,文帝的用人,在开皇前期是以助其改朝换代的两京地带出身的汉族官人为中心,融合少数民族支持者而展开的,并随着统一的进程而不断吸收山东、江南士人参加。然而,到了开皇中后期,由于发生多次的政治斗争,加重了文帝对百官的猜疑,中央集权日益蜕变为皇帝个人专断,形成皇族近臣遍市朝廷要津的不正常局面。过度的集权无助于克服潜在的分裂因素,反而加剧了隋朝内部的政治矛盾。注意内部协调与平衡的组织路线破产,标志着隋朝已露出破绽而面临新的转折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