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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书名文精典集锦(9)

昌国君乐毅为燕昭王联合了五个国家的军队去攻伐齐国,占领了七十多座城池,并把这些城池变成了燕国的郡县。还有三座齐城没有攻下时,燕昭王就去世了。燕惠王继位后,中了齐国的反间计,对乐毅产生了怀疑,于是就派骑劫去代替乐毅当了燕军的统帅。乐毅逃到了赵国,赵王封他为望诸君。齐将田单用巧计欺骗了骑劫,终于击败了燕军,并收复了七十座城池来重建齐国。

燕惠王后悔了,害怕赵国任用乐毅趁着燕国战败的时候而进攻燕国。他派人去责备乐毅,同时也向他道歉说:“先王把国家委托给将军,将军为燕国攻破齐国,为先王报了深仇大恨,天下各国无不为之震动,我哪敢有一天忘记将军的功劳呢?适逢先王逝世,寡人刚刚继位,左右大臣就蒙骗寡人做错了事。但我所以派骑劫去接替将军,是因为将军在外辛苦作战的时间太久了,因此召将军回国暂且休息,并共商国家大事。可是将军听信了流言,误解了我的意思,因而和寡人有了隔阂,于是抛开了燕国跑到赵国。如果将军是为了自己打算,当然是未尝不可的,但您又用什么来报答先王知遇将军的情意呢?”

望诸君乐毅就派人送去一封信,回答燕王。信中说:“臣不才,不能很好地奉行先王的教诲,来顺乎您的心意,我怕蒙受到杀身之罪,以致伤害了先王的英明,又损害了您的仁义,所以才逃到了赵国。我背着不贤的罪名,所以不敢为自己辩解。

现在大王派人来数落我的罪过,我担心您手下的人不了解先王之所以留用我、信任我的道理,又不明白我用来奉侍先王的忠心,所以才敢写信作答。

我听说,贤明的国君不随意把俸禄送给自己亲近的人,而是授给功高的人;不把官职随意赠给他所喜欢的人,而是让给称职的人去做。所以,先考察人的能力然后再授给他官职的国君,是能够成就功业的国君;根据人的品行来接交朋友的人,是能够显身扬名的贤士。我以我所学的道理来观察,我认为先王的举止措施是意向高远而超乎世人之上的,所以我才借着魏王派使臣出使燕国的机会,使自己得到了燕王的了解和赏识。承蒙先王破格举用,把我从一般宾客中提拔上来,而且高居于群臣之上,不与宗族贵戚商计,就任命我为亚卿。我认为遵奉命令,听从教导,就可以幸免获罪了,因此接受了任命而没有推辞。

先王指示我说:‘我对齐国怀有深仇大恨,不顾自己的力量薄弱,要把攻伐齐国作为国家大事。’我回答说:‘齐国继承了称霸天下的传统教化,又有屡次战胜诸侯的余威,武备熟练、惯于作战。大王要想进攻它,就一定要联合众多的国家共同对付它。要联合各国,莫过于和赵国结盟更便当了。再说,齐国的淮北地区及宋国旧地,是楚国和魏国都想占领的地方。如果赵国同意与我国结盟,楚、魏一起尽力,四国共同攻打齐国,齐国就会大败了。’先王说:‘很好。’臣就亲自接受先王的命令,准备好符节,遵命出使到了南面的赵国。待我完成使命归来时,就起兵攻打齐国了。凭着昭昭天理,托赖着先王的威望,齐国黄河以北的地区,随着先王的兴师伐齐就全部归燕国所有了。我们驻扎在济水边的部队,奉先王命令追击齐军,也大获全胜。轻装的精锐部队,使用锐利的武器,又长驱直入齐都,齐闵王逃亡到莒地,仅仅身免于死。齐国的珠玉财宝,武器装备和珍贵器物,全部收入燕国;大吕钟陈列在元英殿里,燕国原有的被齐国夺去的大鼎又返回历室殿中,齐国的宝器陈列在宁台之上,蓟丘的植物也种到了齐国汶水旁的城下池边去了。自从春秋五霸以来,功绩没有赶得上先王的。先王觉得他的心志得到了满足,认为我没有辜负他的使命,所以分出一块土地赏赐给了我,使我可能和一个小国诸侯的地位相比了。我不才,自认为能遵守命令,听从教导,可以幸免获罪,所以接受了封赏而没有推辞。

我听说贤明的国君在建立功业之后,就不让它半途而废,所以能够名垂青史;有预见的人士,在得到名誉之后,就不使它遭到败坏,因而能够流芳百世。象先王完成了报仇雪耻的大业,削平了拥有万辆战车的强国,缴获了齐国八百年来所积累的财宝,直到他将离开我们的时候,还最后发布诏令——告诫后代继承者的遗嘱。那些执政管事的大臣,按照先王的旨意,安排好了先王的庶出子孙,恩德施于百姓,这些都可以教育后代。

我听说善于创始的人,未必善于最后完成;善于开端的人,未必善于了结。从前,伍子胥的计谋,被吴王阖闾采用,所以吴王能够远征到郢都。吴王夫差却不以伍子胥的意见为是,终于赐死伍子胥,并将他装在皮囊中投入江中。由于吴王夫差不明白伍子胥生前的意见能够帮助自己建功立业,所以把伍子胥投入江中之后也不悔悟;伍子胥不能及早地看到两代国君胸怀、器量的不同,所以直至要沉入江中时,也不改变自己的观点。

所以免遭杀身之祸,保全自己的功业,用来彰明先王的业绩,这是我所选择的上策。自己遭到诋毁和侮辱性的非难,从而毁坏了先王的名声,这是我最为担心的啊。冒着不测的重罪,以侥幸而为自己捞好处,这种不合道义的事我是不敢做出来的。

我听说古代的君子即使友情断绝了,也不会说对方的坏话;忠臣即使离开了原先的国君,也不去设法为自己洗清名誉。我虽不才,却多次受到有德之人的教诲。我担心您手下的人只听信身边人们的话,而不了解我这被疏远者的所作所为啊。所以我冒昧地以书信作答,希望大王费心浏览一下我这封信并好好考虑一下吧。”

赏读

此文是乐毅对燕王责难的回函,作者拘于君臣间的礼节,字里行间并没有对燕王提出正面批评,而始终从剖白自己心迹的角度摆事实、讲道理,表述自己对燕国的忠诚,表达自己遭受排斥后的痛苦处境和幽愤不平的心情,毫无一般说士巧弄唇舌,故弄玄虚的毛病。全文没有一句过激的指桑骂槐的语言,但却把是非曲直揭示得一清二楚,既措辞恳切,又不卑不亢,充分显示出乐毅坦荡的胸怀和善始善终的品德,很有感人的艺术力量。因此,本文成为历代传诵的具有代表性的书信体散文。季氏将伐颛臾——《论语》

题解

本文节选于《论语·季氏》,是孔子的弟子冉有和子路就季康子欲讨伐颛臾(春秋时鲁国的一个附庸国)一事向孔夫子求教的对话录要。

原文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

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译文

季氏将去讨伐颛臾。冉有、子路进见孔子,说:“季氏就要对颛臾发动战争。”

孔子说:“冉求!这难道不应该责备你们吗?颛臾嘛,从前先代的君王已封它做东蒙的主祭者,并且在鲁国封疆之内,是公室的臣下,为什么要讨伐它呢?”

冉有说:“季氏他老先生要这么做,我们两个臣下都不想这么做。”

孔子说:“冉求!良史周任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能够效力尽责,才任官就职,如果不能,只好作罢。’主人遇到危险却不护持,即将跌倒却不搀扶,那将要你们这些辅佐之臣干什么用呢?并且你的话也是错误的,老虎兕牛从笼子里跑了出来,龟甲美玉在匣子中存放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

冉有说:“现在那颛臾,国势强固并且离费邑很近。现在不取得它,后世一定会成为子孙的忧患。”

孔子说:“冉求!君子最疾恨那种不直说想要做什么却一定编些托辞的做法。我听说不论有国的诸侯,还是有家的大夫,不忧虑国家财富少而忧虑财富不均,不忧虑贫穷而忧虑动乱不安。如果能平均就无所谓贫穷,如果能和睦就无所谓财富少,如果能安定就不会倾覆。正因为这样,所以如果远国之人不归服,就整顿礼乐教化、凭借仁德来招引他们。把他们招来之后,就要好好安顿他们。现在你子路和冉有,辅佐季氏,远国之人不归服,却不能招引他们;国家分崩离析,却不能守护,反而进一步策划在国内大动干戈。我恐怕季孙的忧患不在颛臾,而在朝内国政的混乱。”

赏读

言不在多而在精。本篇所选的孔子与其弟子的对话仅短短几段,都是一问一答式的,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既没有什么铺陈,也没有什么情节;但要言不烦,内容还是丰富的。对话中,既反映了孔子主张德政,主张以礼治人,反对内乱,反对战争,反对贫富不均的政治见解,又反映了孔子忠于职守,主张尽习尽力辅佐上司、敬奉事业的思想。这些主张虽有一定的阶级局限性,但在当时确是有一定的进步意义的,对后世的影响也很大。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论语》

题解

本篇选自《论语·先进》,记述的是孔子和四个弟子论述人生志趣的一次谈话。它反映了儒家礼乐治国的政治思想,以及孔子循循善诱、因材施教的教育态度和方法。

原文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子路率尔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

“求!尔何如?”

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赤!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

“点!尔何如?”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

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

“唯求则非邦也与?”

“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

“唯赤则非邦也与?”

“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译文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坐在孔子身旁。

孔子说:“因为我比你们年长一些,不要因为我而拘束。你们平常总是说:‘不了解我啊!’如果有人了解你们,那么你们将怎样做呢?”

子路轻率地答道:“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局促地处在大国中间,外面受到军事进犯,里面发生灾情饥荒;我来治理它,等到三年,可使民众勇敢有力,并且明白道义。”孔夫子微微一笑。

孔子问:“冉求!你怎么样?”

答道:“疆土纵横六七十里,或者纵横五六十里的小国,我来治理它,等到三年,可使民众富足。至于礼乐教化,有待君子推行了。”

又问:“公西赤!你怎么样?”

答道:“不敢说能干什么,愿意学习。宗庙祭祀之事,或者外交会见仪式,自己穿戴好礼服礼帽,愿做一个小司仪。”

又问:“曾点!你怎么样?”

曾皙正在弹瑟,瑟声渐渐稀落,铿的一声,放下瑟站起来,答道:“我的志向不同于前面三位讲的。”

孔子说:“何妨呢?也不过是各自谈谈志向。”

曾皙说:“暮春时节,春服已经换上,约上青年五六人,少年六七人,在沂水里洗一洗,在舞雩坛上吹吹风,然后唱着歌归来。”

孔夫子长长叹了一声说:“我赞赏曾点的志向。”

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人出去了,曾皙留在最后。曾皙向孔子问道:“他们三人的话怎么样?”

孔子说:“也不过是各自谈谈志向罢了。”

曾皙说:“老师为什么笑仲由呢?”

孔子说:“治理国家靠的是礼让,他出言不逊,所以笑他。”

曾皙说:“难道冉求讲的就不是国家吗?”

孔子说:“怎见得疆土纵横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不是国家呢?”

曾皙说:“难道公西赤讲的就不是国家吗?”

孔子说:“宗庙祭祀,外交会见,不是诸侯国的事又是什么?公西赤做一个国家的小司仪,谁还能做一个国家的大司仪?”

赏读

本篇从形式上看,似乎依旧是孔子与其弟子的相互对话,一问一答,没什么奇特之处,但细读细评之后,你便会发现,对话中的五个人物,气度不同,性格各异:子路率直粗犷,冉有和公西华恭谨含蓄,曾皙则闲逸飘洒;主持论谈的孔老先生俨然是一派长者风范,循循善诱中不时显现出师长的谦和之态。而这一切,均是通过一连串的生动用语,特别是几个表示人物情态的动词和语气词的妙用而表现的。而且,本文相对《论语》中其它篇章,情节较完整,故事性较强,有一定的独立性,的确是《论语》中重要篇什之一。非攻上——《墨子》

题解

本文选自《墨子》。

《非攻上》体现了墨子的主要观点“非攻”。“非攻”意为谴责侵略战争。墨子把战争分为两类:一类是大国进攻小国、强国进攻弱国的战争,称为“攻”,这是应该坚决反对的;另一类是讨伐暴虐害民之君的战争,如汤伐桀,武王伐纣,叫做“诛”,这是应该赞成的。在《非攻上》一文中,作者生动详尽地论证了“攻”的不义和给人民带来的灾难。这是研究墨学的一篇重要资料。

原文

今有一人,入人园圃,窃其桃李,众闻则非之,上为政者得则罚之。此何也?以亏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鸡豚者,其不义又甚入人园圃窃桃李。是何故也?以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益厚。至入人栏厩取人马牛者,其不仁义又甚攘人犬豕鸡豚。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益厚。至杀不辜人也,拖其衣裘,取戈剑者,其不义又甚入人栏厩,取人马牛。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矣,罪益厚。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今至大为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别乎?

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说往,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今至大为不义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情不知其不义也,故书其言以遗后世。若知其不义也,夫奚说书其不义以遗后世哉?

今有人于此,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白黑之辩矣。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甘苦之辩矣。今小为非,则知而非之;大为非攻国,则不知而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辩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辩义与不义之乱也!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