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们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开始乱哄哄的。米卡尔示意旁边的官吏将文书打开拿给他们看。当然艾琳身后站着的人大部分都看不懂写了什么,因此她就代为阅读,将内容告诉他们。一番对话之后,代表们都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
“郡守大人那样的话一句都……他明明说会在主城召开的常会中再次提起这个问题看看的……”
“看吧。我说过这里有什么误会的吧?”
艾琳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回头看向代表们说道。
所属爱尔莱茵州的小规模郡县大部分管理的官员都不是从主城直接派遣来的,而是任命相关领地的贵族来担任管理的职责。那么就是说,管理“起义军”的贵族们没有告诉农民们法令,而是依旧上交税金,他们则从中间拦截。作为米卡尔,要找出这胆大包天、利欲熏心的贵族是谁并不难。
“应该是维特·奥克斯汀伯爵吧。负责你们土地的郡守是?”
“是……是这样的,二王子殿下!”
代表们面对米卡尔的提问看着眼色,一个个都恭顺地,热烈地点着头。官员们对这个名字感到很惊讶,旁边的费尔黑着脸开口说道:
“就是说奥克斯汀伯爵榨取郡民,挑起暴乱的同时还中饱私囊啊。这个主城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的,只要从周围的郡中挑选一个,巧妙地。”
趁着米卡尔离开了布里亚,费尔暂时将注意力放在主管上的空隙,利用詹姆斯,煽动受苦的农民们加入暴动。搜刮他们的脂膏后居然将所有的责任转嫁到主城那里,真不是一般的狡猾。这事件真正的元凶被揭发以后,“起义军”们大声欢呼。
气氛乱哄哄了一会儿后好不容易再次安静下来。艾琳看着米卡尔。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样的事情,我们在歉收以后一直缴纳着沉重的赋税饱受饥饿的折磨。参加暴动的大部分农民都是相似的情况。甚至去年因为饥荒,托马失去了父母,本尼失去了手足。”
托马和本尼在她的身后,一脸僵硬地站在代表们中间。不只他们是这样,参加“起义军”的所有农民都是相似的情况。忍无可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在詹姆斯那里找一个出口。陡然沉重起来的氛围中,公主朝着无声凝视着他们的米卡尔说道:
“好了,误会这样算是解开了。让我们快点爽快地整理吧。那些人想要什么你可是更清楚啊。”
听到这些话,米卡尔跟频频点头的官员们说了几句话后朝他们说道:
“我知道了。我已经充分了解了情况,会监督税金免除令得到确实实施的。还有这次事件的主犯,奥克斯汀伯爵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并且这段时间进行的粮食资源也没有到位,这个也会得到彻底监督实施的是吧,费尔公爵?”
听到他在叫自己,老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用响亮的声音回答道:
“以我主长官代理人的名义保证,切实办好米卡尔大人下的命令。让百姓再也不用忍受饥荒和不合理的赋税之苦了。”
哇啊啊啊啊!
竖起耳朵听着宣言的“起义军”们满怀喜悦,一时欢呼起来。曾经在疲惫的颓色中找不到一丝希望的他们,突然间他们相互拥抱,那喜悦的场景让人惊羡。
“真,真的解决了?就这么简单的?!”
本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晕晕乎乎地看着艾琳。旁边站着的麦格哈哈大笑起来。
“抛弃詹姆斯选择了公主真是正确的!”
但是米卡尔看着气色明亮,高兴着的他们,实际上他的表情并不明朗。“起义军”一群人直接告诉了州的最高领导者他们的事情,这非常令人感动,但是实际上冷静下来看的话这件事的解决也没什么。就只是将这段时间因为奥克斯汀伯爵没有得到应当得到的那部分东西晚点发给他们而已,而这并不能成为解决经常遭遇歉收的那几个郡的问题的根本措施。
即使在爱尔莱茵州,特别是在薄土地带生活的人们来说,一直以来存在着的饥荒问题是不能完全解决的。所以要是再有像维克多伯爵那样的人出来煽动的话,这样的事件还会有可能再次发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当然无论何时都会拔剑平息骚乱。所以这一次的情况真的只是运气非常好。这次,托福艾琳公主帮自己站出来,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下次去哪里也再没有这样的保障。
像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艾琳从背着的背包中一个一个地往外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将它平展在桌子上。米卡尔一个劲眨巴着眼睛。
“地图?”
公主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嗯,真正的故事现在才开始。”
这样说着她将地图指给他看。
“你也知道所属‘起义军’的人大部分都是特定地域出身。爱尔莱茵中特别的那些因土地贫瘠,气候恶劣而农作非常困难的地方。这里,那里,这种地方。”
在展开的爱尔莱茵地图上,艾琳做了满满当当的一些标记。
“我从本尼和麦格那里听说,歉收是这块区域的顽疾。这也是说这种事件有再次发生的危险。看你的表情,你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向你提案从根本上解决这种情况的方法。”
她眨巴眼睛,朝着正看着自己的米卡尔微微一笑。
“‘起义军’那些家伙们生活的地域,我离开爱尔莱茵城后全部去实地考察了一边。全部,幸运的是没有完全不能种植作物的地方。即使面积小了些,至少有能力生产出让州不会被饿死的那么多粮食。”
艾琳的话让他觉得不可能,他摇了摇头。
“那种……你亲自去看的话就更好了解了。有几个郡的土质和天气都不适合农业种植,一开始粮食供给就紧张,缺乏耕地。”
虽然如此,在这样的土地上还住着人,都要归咎与先王莫里茨三世将州民迁移到这里。毕竟因为与北方的路西昂国界相接,不能让它空着废置在那里。当然在这块地域生活的他们都收到了州的粮食接济,但是像今年这般,天气异常,爱尔莱茵的谷物收获量整体剧减,结果遭受不可避免地饥荒。这是让费尔和米卡尔头疼不已的一个问题。然而公主一点也不担心地耸了耸肩。
“开垦农田就行了。选出农作物可以生存下来的地方种植的话就行啦。”
“这个,话说起来简单……”
嗒咔啦。
她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到了桌子上。米卡尔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
艾琳自信满满地答道:
“这是非常结实,经过改良的小麦。上个月才研究出来,尼克尔看到以后顺便带了一点来布里亚。”
米卡尔盯着它愣得半天说不出话,公主看着她嘿嘿笑着接着说道:
“实际上父王从以前就开始为了改良作为农业国的索尔的春小麦下过指示。这个就是结果。我打算明年开始在索尔北部一部分地区开始种植。经过改良,在寒冷的气候中也能生长,所以可以充分在爱尔莱茵种植。”
这是公主在和弟弟尼可尔一起帮助父亲艾尔穆德代理朝政时了解到的事。索尔虽以丰富的粮食产量为豪,但为了气温低导致农作物栽培困难的北部一部分土地,农业局一直在改进着一些品种。当然,这也是艾尔穆德在和周边国家交易正酣时,放在心头上开始实行的一个项目。
“这个相比现在使用的布里奥斯原来的品种,秋收率会大幅度提高。土质和气候条件恶劣也是,相比现种的小麦能更好的生存下来。”
公主笑得得意洋洋地指着地图道:
“还有,不仅改良中的春小麦。举个例子,这里和这里是沙质土壤,种植一般的作物会有点困难,但是要是索尔产的黑麦就没问题。玉米也可以。啊,在布里奥斯,玉米不是遍地都有的吧?但是它在索尔北部的高山地带被广泛种植,也很受人们的喜爱。反正,开垦农田种上这些的话,相比腾出附近的地区来说将会是更好的一个粮食救济措施。这个我和尼可尔在索尔亲自试验过,不是在跟你讲大话。”
米卡尔惊讶地看着犹如竹筒倒豆般说着有关农作物提案的公主,忽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我惊到了。这样一看索尔不愧被称为农业国家。作为以农业为支柱产业的国家的公主,起码要达到这样的水平啊!”
亲自照看国政的话,对这样的事情能够了如指掌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米卡尔有点惊得说不出话地站在那里,意识到公主说这些话的意图,他蓦地回过神来。
“啊,那个,那么公主你的提案……”
发现他明白过来欲要张口说些什么,艾琳很是开心地笑着点点头。
“嗯!我现在提案的正是和爱尔莱茵州的贸易。在这个地区可以种植索尔的黑麦,玉米,还有改良的春小麦,我们可以将它们的种子卖给你。可以先做试验种植看看效果以后在签订长期合作的契约。现在马上开始开垦增加耕地,接下来来年春天播种的话,粮食自给率会一下子提高的。”
这确实是没有想到的方案。米卡尔失语地看着她,艾琳微笑着继续说道:
“当然,因为布里奥斯的国库很富裕,我想尽可能地卖得贵一些,让索尔得到所能达到的最大利益。这样一来索尔可以赚到钱,你们也可以防止因为饥荒产生的那些各种问题和暴乱于未然,怎么样?”
通过这个绝妙的主意,米卡尔不用流血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长久以来的灾荒问题。同时她的国家索尔也可以得到满满实实的利益。总是少根筋的艾琳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方法,米卡尔怎么也不相信。
“怎,怎么想到的……”
“你不会是以为我在爱尔莱茵逗留的期间一直只顾着玩了吧?”
他仍只呆呆地看着她。艾琳笑着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再怎么说这些都是我真的很认真苦思冥想的方法,它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虽然一开始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构想,但从地下监狱里出来以后我就制定出了一套准确的计划。啊,虽然是开始于旅行的路上。”
她来米卡尔所在的主城希尔廉旅游的过程中,可以亲眼看到爱尔莱茵的每一寸土地。
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艾琳从老板那里听到“现在遭受饥荒之苦的人有很多”这样的话。这样的契机之下,她第一产生了开垦可以使用的农田,种上索尔的农作物怎么样的想法。
然后在地下监狱里和本尼聊天的时候,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而可行的。本尼说过,包括自己和麦格在内的参加“起义军”的百姓们大部分都遭受着灾荒和饥荒的折磨。那么,只要解决了粮食问题,相比米卡尔无条件地杀光他们,这样的方式的确会更好,甚至可以扭转局势。一句话概括就是“能让所有人都变得幸福的方法”。
“费尔爷爷也赞成我的计划。所以我在离开地下监狱去调查土质以后,当然也帮助了那帮家伙从监狱里逃出来。”
公主和与她意气相投的老人一起,放了除詹姆斯以外的所有贼人,然后他们按照计划,尽最快的速度跟上她的后面。
艾琳在检查了参加“起义军”的人们所生活的土地之后赶去与他们会合,并直接见了代表们。然后老人一起说服了他们。“我会尽可能让你们和米卡尔对话,提高粮食普及率的方案当然也会准备好,所以你们就不要举行暴动了”,艾琳这样说道。
“幸亏‘起义军’的人没有一味地愤怒,还是听进了我的话。所以我才能按计划行动的。”
“话说的简单。这家伙在代表们面前把命都赌上了。她跟他们说,要是王子你不出来交涉的话,把她杀了也没关系。”
艾琳背后站着的本尼真心感叹着说道。
“听说这家伙是索尔的公主。我晚些知道了以后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确实不是一个本分的小姐能打的赌吧。一番豪言壮语出口时样子怎么就那么刚直……”
这样说着,本尼身旁的大脑袋麦格哈哈大笑起来。
天啊。
米卡尔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吓到他的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一只手掩面嘟囔道:
“公主……”
“嗯?”
“我……要是我没能认出在前面跑过来的你,下令让士兵们放箭了你要怎么办?”
“但是你不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吗?”
艾琳呵呵笑着反问道。米卡尔看着她那自信满满的表情,也不禁无力地哈哈笑了起来。看到米卡尔的这副样子,艾琳嘴角噙着微笑,接着说道:
“不管怎样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执意要领着‘起义军’全部的人过来,是想让他们亲眼确认你和费尔爷爷作出承诺,是想给他们希望。啊,对了,你不会是想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惩罚那些可怜的人吧?”
她说着瞪大了眼睛。
“那些人,只是被逼得忍无可忍了才跳出来的,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很害怕。除了有奥克斯汀伯爵在背后撑腰的詹姆斯,我问他们进行土地开垦事业怎么样,他们都说要是开垦的事情的话,所有人都跟我保证好了会真心努力去做的。
艾琳的一只手从地图上抬起来,一副自信满满的协商者的表情,乐呵呵地笑着说道。
“怎么样?我的提案,你决定采纳了吗?
米卡尔说真的就像在做梦一样,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忽然他旁边传来干咳声。
“咳咳,作为代理州长官,我积极赞成公主的话。
在和奏请使官员们,还有“起义军”的代表谈过话以后,费尔不知不觉之间也站向他们那一边。
“看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案了。”
他从心里感到高兴,笑着说道。米卡尔低头看向桌子上艾琳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地图。正如费尔所说,她提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自己除了将手里举起来的剑傻傻地放下来以外,就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到底怎么办。
一定还会有别的出路,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她是怎么想出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这个方式的呢。
“我知道了。我会接受公主的提案,购入索尔谷物的种子并认真检验它的成果。对于暴动的参与者,我会再次考虑他们的处境,动员他们从事开垦产业,不做另外的处罚。”
“呀呼!”
听到这些话,艾琳高举双拳,开心地大声欢呼道。但是就在听到艾琳热烈的叫喊声之后,远处围着圆桌正竖起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一群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火辣辣的。
“二王子殿下,谢谢!”
“费尔先生!”
他们一脸激动,争先恐后涌上前来跪在米卡尔和费尔的面前,又围住艾琳向她表达强烈的谢意。
“谢谢您,小姐!这些全都是托小姐您的福啊!”
一个郡民泫然欲哭,猛地紧紧抓住艾琳的手大声喊道。他身边的其他人吓了一跳,指责他道:
“咳,你这人!什么小姐……要称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殿下?!”
“那还用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那么大家都开心一点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吼了几句,大家再次又像飞上了天空一样高声欢呼起来。在他们中间,艾琳也明朗地大声笑着。间隙里她听到背后传来了干咳声。
“呵呵……看看。”
本尼在后面一脸难为情地叫着她。
“虽然我还是很讨厌贪腐的贵族家伙们,但是你的话我服了。你很了不起,公……公主殿下。”
“啊哈哈哈,谢谢你了。”
看着他艰难叫出“公主殿下”这样的称呼的那副滑稽样,艾琳笑着拍了一下本尼的肩膀。旁边的麦格调皮地哈哈大笑道:
“你说话还真是拐弯抹角啊。”
“闭,闭嘴,麦格!”
本尼满脸通红地大声喊道,周围的人又再次哄笑开来。随后,在米卡尔身边将所有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的费尔也很开心似的,呵呵地笑着说道:
“虽然算是帮助了公主,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能取得这样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