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整个房间回荡着咳嗽声,好像要把喉咙和气管都咳破似的。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连喘息的空隙都没有,一直持续着,就连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会心碎。发出咳嗽声的主人想要阻止自己发出的声音,于是用手把嘴捂住,血滴却渐渐从她羸弱的指缝中渗出来,咳嗽声还是停不下来。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盖在她膝盖上的毛毯上,侍女看到这一幕惊慌失措,惶恐地跑过来,然而王妃却镇定地对侍女们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我没事。”
然后把浸了鲜血的袖子悄悄地藏在了毯子下面,一个侍女用手帕温柔的擦拭王妃的嘴角。女儿手里拿着球,受到了惊吓,眼睛瞪得大大的。王妃笑笑示意自己没事,但是艾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再这样咳下去,妈妈那削瘦的身体就要散架了,假小子模样的她一脸惊慌地看着妈妈。
“母后殿下?很难受吗……?”
“嗯?没事,不难受。”
王妃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微笑着对女儿说,她不疼,没关系。但是这时候小公主却更明白这“谎话”的意义。
“艾琳,过来这里。”
王妃坐在长长的安乐椅上,盖着毛毯,对艾琳说道。艾琳拿着球小心翼翼的朝着王妃走过去,王妃用没有沾到鲜血的那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虚弱地笑了。
“就和妈妈约定一件事好吗?”
艾琳睁开眼睛。
已是早上,拉开窗帘的瞬间,温和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把手举到额头那里,遮住直射到眼睛上的光线,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梦,朦胧的梦中出现了让她想念的母亲,这对于平时睡得很沉几乎不怎么做梦的公主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究竟梦到了什么,躺着想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没办法只能放弃,于是叠着被子打着哈欠起来了。
“啊啊啊~睡得真好。”
“公主,早安?”
托盘里放着早餐,露易丝和玛丽看到公主后,向公主问候。但是艾琳没有看到奶妈萨曼达心里稍稍有些失望,奶妈每天早上都会为她更衣,但是今天却没有,而且最近连副业都不做了,她这是到底去哪了呢。
自从跟奶妈说选择米卡尔以后,就感觉和奶妈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不是,比起紧张奶妈的表情是前所未有过的沉重,虽然她口风很严而且不露声色,但是分明是在苦恼着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也许和自己有关。
对于艾琳来说,奶妈是从小爱护她长大,和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出现这种状况而感到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她想:如果今天奶妈回来的话,一定要和她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您说上午有约是吧?”
露易丝向洗漱完毕,正在吃早餐的公主问道。艾琳满嘴塞满面包,点点头。
“是米卡尔公子吗?”
“噢,嗯。”
“你们两人最近心心相印啊。”
侍女打趣地看着满脸通红的艾琳,忍不住笑道:
“哎呦,别那么不好意思~”
“但……但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
艾琳很是不安,轻轻咳了下,在决定自己亲自开口之前,为了不让传闻传到国王的耳朵里,她没有告诉侍女们,但她们好像看出来了,露易丝咯咯的笑起来:
“不是,我们看到你这样满面春光的脸还看不出来吗?呵呵……而且,平时对首饰不感兴趣的公主殿下居然戴上了精致的手链。”
“但我们也很是惊讶,难道你们在一起了……”
“不愧是我们公主殿下,魅力越来越大了,开始被大王子选中,现在连二王子的心也都征服了。”
艾琳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感到有些不安,露易丝对满嘴嚼着面包的艾琳说:
“别担心,虽然我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选拔大会也有问题要解决所以现在还不能公开是吗?侍女们会帮助你的秘密恋爱的,而且我们有经验。”
“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您就放心吧,公主殿下。”
“嗯……谢谢你们,玛丽、露易丝。”
“所以不用担心,夜深的时候带到寝宫也没有关系。”
艾琳听到露易丝的补充说明后,把嚼过的面包吐出来,激烈地作呕。
“不会带回来,说什么话呢……”
“呵呵,那么我们公主殿下今天穿什么才能看起来更漂亮呢?”
“这件衣服怎么样?”
艾琳的咳嗽一时停不下来,但是侍女们却陷入了对衣服选择的讨论中,丝毫没有理会她。
公主和米卡尔的约会地点是王宫里的图书馆,她打量着自己戴着的不合适的帽子和穿在脚下那悬着飘带的平底短靴,又看了看微微颤动的烫卷的黑发,虽然告诉侍女们只是去图书馆,不打扮也没关系,但是她们却不听。
上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射进来,王宫的图书馆被阳光笼罩,沉浸在一片寂静中。艾琳顺着左右两边排着书架的过道走过,一会到了摆着社会科学书籍的书架旁,她正在寻找的人正倚着那边的窗框,安静的低头看书。
借着灿烂的阳光,他看起来更加平静,假如要描绘出天使的样子,画家们看到他一定会很兴奋,因为找到了如此适合的模特,艾琳无法移开视线,无论何时看到他都会发出感叹,觉得他如此美好。
“再这样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
米卡尔没有抬眼,笑着说,沉浸在其中的艾琳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
“我是不想打扰你读书才站在那的,怎么啦。”
米卡尔读的那本书的封皮,印着熟悉的政治学者的名字,看着那本书,艾琳想起来了。
“是凯尔伦,我看了这本书得了不及格,还提着水桶罚站了。”
“啊哈哈……我就是等你的时候随便拿的一本,凯尔伦的著作大部分评价都不好。”
米卡尔合上书,笑起来。
“难道公主把我叫到图书馆是有什么要说的吗……说实话我很意外。”
“哼,别瞧不起人,我也喜欢读自己感兴趣的书!”
艾琳一只手掐腰,扬起了下巴。
“其实我是个有修养的女子,我,嗯嗯……你刚才是在嘲笑我吗?”
“那边请安静点。”
听到图书管理员奶奶清脆的声音,艾琳赶紧闭上嘴,过了一会沉浸在寂静中的两个人相视大笑。
“不然你帮我?”
艾琳从怀里拿出纸条递给卡米尔。
“其实我是为了这个才约你见面的。”
米卡尔惊讶的将手里的纸展开,上面写着各种书的名字,于是又看看艾琳,艾琳嘿嘿的笑了。
“我们一起找吧,这里藏书的排列顺序不一样找起来很不方便。”
不一会,他们的桌子上就堆满了数十册,艾琳一脸满足的看着这些书,米卡尔拿着清单上的最后一本书从缝隙中走出来。
“全都找到了吧?”
“嗯,米卡尔谢谢你!”
艾琳很是兴奋,接过他手里拿着的书,米卡尔看着桌子上堆着的书笑着说:
“产业论,金融,经济……类型很统一,公主对这个领域很感兴趣啊。”
“这是作为一个贫穷弱小国家公主的悲哀,没办法。”
米卡尔坐在椅子上,翻着书,艾琳无奈地耸了耸肩。
“从小父王就叫我涉猎各种领域,其中我对这个最感兴趣,当然也有一半的原因是背负了国家的责任……其实在要被送来布里奥斯王宫的时候,我对图书馆就很是期待,我听说这里有很多索尔看不到的书籍。”
米卡尔想起曾经看到过她抱着都是经济方面的书籍时的样子,而且在王子妃选拔大会上在这个部分她也是获得了最高的分数,也是,没有像她一样对钱的问题如此痴迷的伯爵之女了。米卡尔咯咯笑起来。
“能让公主接受教育,索尔的国王陛下真是了不起啊。”
“哎呦,别说了,你不知道我和尼可尔劳斯一起吃了多少苦头。”
“很辛苦吗?”
“嗯……说实话,因为尼可尔劳斯要继承王位这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连我也要接受如此高强度的教育,有的时候感到很委屈,但是父王沉迷于赌场我们不得不整理国账的时候才明白,这是多么正确的选择,那期间学过的东西帮了大忙,还是父王有远见……”
她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不觉得耸了耸肩。
“不管怎样……在这的时候事情不也是很多吗?所以在那时候没能看的书有空的时候看一看,多亏了你帮忙找书节省了时间,谢谢你!”
“啊,原来如此。”
米卡尔佯装可怜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
“我从上午就想着能见到公主高兴来着……原来只是利用我找书而已。”
“嗯?怎么会呢,不是的!”
艾琳想他在说什么啊,直摇头。
“又能找书,又能见到你,这两件事都是重要的事情,对我来说在图书馆有效的时间里可以计算出最大效用。”
“那个,是你现在读的小论里的内容吗?”
“被发现了。”
艾琳吐了吐舌头,笑着打量米卡尔。
“那米卡尔,你喜欢什么书?看你在看这个和我一样啊?”
“你?怎么说呢……虽然应该涉猎一些,但是无论是商学还是经济学都不应该是独为一体的,所以比起那些,我更喜欢这种实用性的书籍……”
“那本书名叫什么?”
米卡尔随意的扫了一眼自己拿着的书。
“《剧毒物的历史》。”
“好……好吧。”
艾琳尴尬的笑笑,想反问他为什么不是说历史书而是说实用书,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她不懂他究竟涉猎的领域是什么,米卡尔也不懂艾琳心里在想些什么,用手托着下巴,笑着看着她。
“那你也给我展示一下在图书馆可以得到的最大效用吧。”
“啊哈哈,那我们比比看谁读得快吧?赢的人决定中午吃什么。”
“好,我要是赢的话甜点就要草莓布丁。”
“额……”
看到艾琳的反应,他觉得很搞笑,咯咯的笑起来。
两个人只窃窃私语了几句,一会就安静下来,只听到翻书的声音,艾琳暂停下来,想看看他看到了哪里,正向他那里望去,就和抬起头的米卡尔的视线相逢,米卡尔笑笑。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度过了一上午的时光,一时间艾琳悠闲地翻起书来,现在她苦恼的只是午餐的菜单,结束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现在和米卡尔一起这样度过休息时间让她感觉很珍贵,但是就在这时,平静被走廊上急匆匆地脚步所打破。
“两位,你们在这里啊?”
迈着急匆匆的脚步的正是王室近卫队的女骑士——汉娜·曼蒂娅。
“汉娜?有什么事情?”
看着带着惊讶表情询问的米卡尔和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艾琳,汉娜满脸通红,对他们说:
“列昂王子刚才醒过来了!”
“真的吗?”
艾琳不自觉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米卡尔也迅速起身。
“已经告诉陛下和王妃了吗?”
“是的,现在正打算禀报这个消息,好像上次配的药起作用了。”
这是根据狱中的简所说,针对毒蜥的毒而研制的药,好像那药发挥了作用,让列昂苏醒过来,米卡尔立马将书合上,整理了一下衣着。
“大哥的状态怎么样?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啊,医生说还要进行几项检查才能确定,请您下午的时候再去拜访吧。”
听到汉娜的话,米卡尔点点头反问道:
“醒来之后没事吧?”
“我也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医生的表情很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番话,艾琳和米卡尔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
“真是万幸……”
“等到检查结束我再通知两位,我先告辞。”
汉娜行礼后,为了向近卫队报告,急匆匆地离开了图书馆,她离开后,怔住的艾琳回过神来欢呼着,摇晃着身边的米卡尔。
“呜哇!米卡尔,太好了!”
米卡尔安心的笑了笑,点点头。
“是的,这回只能满足那小子的要求了……”
“嗯?”
“没什么……这样那样的事。”
简以释放李炜为条件交出解药,而且根据约定,列昂的意识一恢复,答应他要求的可能性就会越高,如果列昂真的被救活,就得通过几项决议并释放李炜。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虽然在驱逐布里奥斯土地上的异国人,但是如此的话比起砍头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啊啊……不管怎样列昂没事就真的万幸,米卡尔,一会汉娜禀报他做完检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艾琳搂住米卡尔,笑起来,米卡尔看到艾琳笑的样子,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好。”
“嗯,但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列昂一定会吓到的?是吧?但是不能再拖拖拉拉了,见到他我要马上说。”
艾琳这样说着,紧皱着眉头。
“所以‘醒来真是万幸,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和你结婚,我喜欢的是米卡尔’……哇,突然紧张了!”
“听到这话真是开心。”
公主直跺脚,米卡尔笑着摸摸她的头。
“不过真的没关系?”
“怎么了?”
“那样说的话说不定会对大哥造成伤害,再说他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万一病情再次恶化了……”
米卡尔说着,一脸担心的样子,但艾琳却只是笑笑。
“米卡尔你真是善良,但是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其实列昂的心上人是……哈。”
艾琳不自觉的差点说出来,于是慌张地住嘴,米卡尔疑惑的看着她说:
“什么?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不管怎样别担心啦,一会一定要一起去看他知道吗?”
公主看着米卡尔,脸变得绯红想听到回应,这样的她真是可爱,米卡尔边笑边点头。
“好。”
***
蒂娜的房间。
和平静的坐着的朋友不同,艾琳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坐在她身边安静的喝茶的蒂娜小声说:
“艾琳……你真糊涂。”
“啊?噢,是吗?”
坐在蒂娜身边的玛尔塔笑着说:
“列昂王子醒来是必然的,但是你今天却和米卡尔去了图书馆?”
“现在很喜欢图书馆,米卡尔为了仔细了解列昂的状况去见医生了,一会检查结束了他就会让人带话过来,我们就一起去王子宫。”
“列昂王子没事了?”
听到蒂娜这么问,艾琳坐在她旁边,回答说:
“恩!好像没什么大碍。”
“那真是万幸……但是艾琳,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艾琳紧握着双手点点头。
“是的,紧张死了,你们也知道我见到列昂有好多要说的话?额额……能好好解决吗,即使见到国王陛下和王妃也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
看着一脸紧张小声嘟囔着的艾琳,朋友们微笑着说:
“别太紧张了,列昂王子平安苏醒一切事情都能得到妥善的处理的,把要说的话好好整理一下,到时如实表达就好。”
“真……真的吗?”
“当然。”
她的话给了艾琳力量,艾琳重新打起了精神。
“呵呵……好,那在探病之前要先演练一下,孩子们,看好了!”
朋友们笑着在猜想艾琳第一句会说什么,艾琳和他们不同,她一脸复杂的情绪,列昂醒来的开心,还有想着对布里奥斯王族说话时候的紧张感,还有想着事情全部解决的畅快,这所有的情绪没有办法让她不紧张。
“别紧张,会做好的。”
玛尔塔温柔的鼓励她,坐在她旁边的蒂娜也点了点头:
“是啊,艾琳,你赶紧把问题解决吧, ‘这边’也要审问一下吧,我看玛尔塔最近经常和男人聊天,我很好奇再也忍不住了……”
“呀,不是和男人聊天……你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玛尔塔,你又脸红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看着满脸通红可爱的朋友,艾琳也不自觉的笑起来,幸亏蒂娜和玛尔塔,自己好像也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但就在她们准备继续了解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的时候,门外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有人在吗?我来看艾琳……”
艾琳很意外,瞪大眼睛,腾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奶妈?”
迅速的跑去开了门,她的奶妈——萨曼塔郑重地站在那,低着头。
“打扰你们聊天真是对不起,但是现在马上要去看……”
“噢,对列昂王子的检查已经结束了?孩子们,我去去就来!”
“等你的好消息。”
听到朋友们的鼓励,艾琳赶紧走出蒂娜的房间,紧紧跟在奶妈的后面,匆匆的走着。
奶妈在前面带路,还是一副僵硬的表情,也没有说话。原来就是那副表情,但是偏偏今天看起来更加的严肃,艾琳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眼色。
“奶妈?难道列昂又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的。”
“那为什么表情……”
奶妈机械地回答。艾琳看了一会她,鼓足勇气张嘴问道:“那个,奶妈你最近好奇怪,总是表情这么沉重……而且最近你也不做副业了,到底去哪了?要是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那个,难道是因为我选择了米卡尔而没有选择列昂你才这样的吗。”
“公主殿下,到了。”
被奶妈带来的地方是王宫里人们不易发现的一个安静的建筑,艾琳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脸疑惑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