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明知******这次派给的催还垫款差事,是一个大苦瓜,可他还幻想着能够通过催还垫款的成功,重新博得******的好感,维持财政部长的宝座。所以在这次同美国人的交涉上格外用力,甚至不惜得罪多年的美国朋友。
美国财政部长摩根索虽然同意拨还中国垫款,但是他却想付得越少越好。因此他不同意孔祥熙提出的按中国官方汇率,即法币20元折兑l美元计算,而提出要按中国黑市价格,200元法币折1美元。
“什么,按中国黑市价格?你们美国人在中国所需物资人力什么时候按黑市价格计算过?哪一样不是按中国官方汇率兑换的?我们给你们时按官方汇率,你们还账时却要用黑市价格,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孔祥熙言辞激烈。
摩根索没想到一贯好说话的孔祥熙竟然如此力争,怔了半天,才说:“反正今年你们的法币对美元只有黑市价格,官方汇率有价无市,你要有美元,肯去按官方汇率兑换20元法币吗?”
孔祥熙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继续争辩说:“好,我算你说的对一次,那么我国给你们的垫款是随时支付的,并非今年一次垫付的,这一点没有错吧?”
摩根索只好点点头表示认账。
孔祥熙说:“那么,我妥协一下,按我们每次垫付时的同期市价分别计算好了。请你提出我们每一笔垫付款时市价,以便计算。”
“每一笔垫付款时的市价?”
“对呀,从1941年12月起,这种垫付款就开始了,我不难为你,不要求精确到每一天,大略一下计算到月份好了,1941年12月美元对法币的黑市价格是多少?1942年1月呢,2月,3月,及至现在的这个月,上个月,请你拿出黑市汇率清单。只要提供得准确,我们吃多大亏也认了。”孔祥熙真像一个无畏的斗士。
摩根索耸肩摊手,无可奈何:“中国的黑市价格美国财政部无法精确掌握,何况你要逐月的。没有没有,没有办法。”
“那就按我们的官方价格结算吧。”孔祥熙紧逼不舍。
摩根索急了眼:“孔博士,我们一向私交甚好,你今天表现太反常了,何必为了国家公事与我死争,把感情都伤了?”
“宁可因公害私,绝不因私害公,这是我的老祖宗孔夫子孔圣人传下来的道德观,我不敢稍有违背!”孔祥熙看来真有点瞎子害眼——豁出去了。
摩根索夹起皮包:“我们明天再谈如何?”
孔祥熙摘下眼镜擦着:“不要指望明天我的立场会有什么变化。”
为了少付给中国钱,摩根索通过美国政府向******发出要挟。******本想借此看孔祥熙的好看,美国人一要挟,他又因无法解释,怕美国人怀疑自己在背后给孔祥熙撑腰,把对孔祥熙的不满转移到自己头上,只好赶紧发电给孔祥熙,要他不必过于坚持己见,以免伤了和气,损害两国关系。
但孔祥熙有自己的考虑。他不肯退让太多,更不允许一味按美国人不讲理的办法算账。
经过多次谈判,反复磋商,中美两国最后在外汇折合率问题上取得了比较一致的谅解:所有驻华美军使用的中国法币,分先后两次结算,第一次按中国官方的意见,以中央银行结汇官定价格核算。第二次稍微折衷,另订汇率结算。这样孔祥熙孤注一掷,总算为******挖出了1亿多美元的现钞,其余等战后结算。
孔祥熙为******索回外汇,暂时解决了国民党政府的财政困难,立下了汗马功劳,******发电褒扬有加,可是他却为自己埋下了一个更深的祸根——深深得罪了美国人。宋子文的老朋友们——一批美国人已经开始下决心要从政府中清除他了。
在国外干得红火,在国内连丢要职
孔祥熙在美国干得红红火火。
他除了为******争回大笔外汇外,还应美国国会邀请,到国会山作了演讲。在整个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邀请到美国国会演讲的只有荷兰女王、英国首相丘吉尔、中国“第一夫人”宋美龄等少数几个国家元首和政界要人。孔祥熙能被邀请到那里讲演一番,也算是美国人对他维持战时财政的一种承认。孔祥熙在演讲中,首先强调了中美友谊历史悠久,对美国在抗战中对中国提供的援助表示感谢,最后介绍说:“中国自七七抗战以来,独撑战局,艰苦备尝,前后方军民,为抗战壮烈殉国,受祸之惨,非他国所能比拟。”呼吁美国在中国抗战进入关键时刻时,扩大对中国的军事经济援助。
孔祥熙还从美国购买了3亿美元的黄金,这也是孔祥熙经过仔细计算提出来的。当时国民党发行的法币,缺少黄金准备,通货膨胀严重,急需黄金储备。更重要的是,当时美国市场黄金价格比中国便宜很多。美国黄金官方价格为1英两35美元,而中国市场是1英两法币3万元。即使按中国黑市法币200元兑换1美元算,在美国买1两黄金也只需200元×35=7000元。在中国买l两黄金是3万元,在美国买1两是7000元,相差4倍还多。不要说精明的孔祥熙,就是再没有经济头脑的人也能算出在美国购买的便宜,但是能想到这一点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美国人也不傻,这么便宜的黄金让中国一下子买走那么多,他们并不乐意。为此孔祥熙多次拜访罗斯福,详陈中国对此是多么需要。最后罗斯福出于希望中国能拖住日本而不致垮台的考虑,同意了孔祥熙的要求,还安排美国用飞机把这批黄金运到重庆。******看到这批买一送三的黄金,乐得大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了。
但是,孔祥熙在国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能改变******从政府名单中拿掉他的决心。
乘孔祥熙在国外没有还手之机,******展开了对孔祥熙的攻击。但是阴险的******严格控制着对孔祥熙攻击的分寸,涉及参与政变阴谋的怀疑一丝不许露风,至于其他方面,那就由众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
先是陈果夫陈立夫兄弟,跳出来大叫“孔祥熙权力太大”,于是孔祥熙被迫提出辞去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长之职,******发表了一通对孔祥熙赞扬的官样文章,“照准”了其辞职“请求”。接着美国人对孔祥熙的种种指责不胫而走,以往这类消息是严格保密的,现在却成了借刀杀人者求之不得的宝贝。
“哎,你听说了吗?罗斯福总统的私人代表居里来重庆住了不长时间就发现了孔祥熙许多劣迹。有一次居里当众说:‘中国要人的子女有170多人在战争期间逃避兵役,在美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说的这里边最主要的就是孔祥熙和他手下红人徐堪的子女。”
“嗯,美国人早就看出老孔不是好东西。那次美国人想在中国物色一人担任燕京大学校长,孔祥熙办铭贤学校尝到了甜头,想这是既捞名声又得实惠的好差使,就托司徒雷登为自己活动,结果美国政府来电说,孔祥熙政声不好,一口回绝了他,闹了个疥蛤蟆过门槛——墩屁股擦脸,哈哈!”
“美国情报局早在美国公布过一份材料,1942年孔祥熙动用两亿美元的美国贷款,在上海向商人购买货物,结果你猜他购买的是谁的货?”
“谁的货?”
“他购买的是自己老婆的货!你想这还有好吗?那两亿美元公款不叫他黑掉一半才怪呢!”
“听说罗斯福早就向蒋委员长施加压力,要他撤掉孔祥熙的财政部长职务,可委员长一直不肯。这一次,孔祥熙的丑事都抖出来了,我看委员长非大义灭亲不可了,要不他也要受牵连了。”
“嗨,别信那个,老孔和宋霭龄对蒋委员长可是有大恩,你不拿出过硬的东西来,一般的事可别想让委员长下这个手。”
******这一手玩得确实高明,许多人根本想不到是******故意抛出了孔祥熙,还真以为老孔是经济上犯了事没法保了呢。
******当然清楚,对孔祥熙这样从南京政府一成立就任部长,以后一直是副院长、院长的大人物,仅搬出几件小事就让他下台,势必引起怀疑,还可能使他日后东山再起,非端出件大事搞得沸沸扬扬,让他彻底臭了才行。
像孔祥熙这样的人物,要端他的事当然有的是,但远的不行,那样人家会说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往外抖,要端就得端近的。******主意打定,就从孔祥熙私分美元公债开刀。一来这事数额巨大,必能激起公愤;二来涉及美国,可以把美国人对国民政府腐败的指责转移到一个人身上。
爆出美元公债案,******借机表态:庸之只好辞职
******决定端出的美元公债事件是这样的: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为了使中国能在大陆拖住日本,美国政府给了******国民政府5亿美元的贷款。孔祥熙同财政部和中央银行的助手们研究后,决定用3亿美元向美国购买黄金,1亿美元购买军火,1亿美元作为发行美元公债的储备。当时按官价汇率是法币20元兑换1美元,但开始这笔公债却没有人肯买,因为国民党发行的公债太多了,人们以为这次又是骗钱花招。后来风声透了出来,这次的公债确有美元准备,于是公债迅速成了最抢手的紧俏货。买到公债的人把它拿到黑市立即就可以以100元法币脱手。一看美元公债奇货可居,宋霭龄立即问还有多少没卖出去,孔祥熙估计售出的还不到一半,霭龄说,“好,公开销售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我全要了。”孔祥熙感到这样恐怕要惹麻烦,突然停止销售民众可能闹事。霭龄一指头点到老孔额上:“闹什么事?卖完了谁有办法?想要早干什么去了?”孔祥熙心领神会,指示国库局长吕咸和业务局长郭景琨等,要留部分公债慰劳办理公债的有功人员,要他们分头去办。于是第二天报纸上发出一则消息称:民众积极支持抗战,购买公债空前踊跃,全部公债可望周内售罄。第二天是星期五,报纸一出,各办事处来买公债的更是人山人海,办事人员得到指示,一是尽量少卖,二是延长办公时间。结果人挤得多,卖出的速度却很慢,一直持续到晚上5点钟,各办事处同时挂出牌子:“公债售完”,实际剩下还有整整一半——5000万美元的公债。
郭景琨等人把没卖出的公债押解回库后,只分给办事人员一个区区小数,局长级的人大约分得两成,其余的就全进了霭龄的公司,跑到黑市场上兴风作浪了。仅这一次孔家就赚了近30亿法币。这件事当时就有人告发,******曾派人去查,事实确凿,但当时老蒋只把它当做一张底牌放了起来,没事就永远压着,有事么,那就抖出来,足以让老孔吃不了兜着走。
1945年初,国民党召开国民参政会,孔祥熙鲸吞美元公债事突然在会上传开,一时搞得沸沸扬扬,参政员们平时对孔祥熙宋霭龄的不择手段敛财就有一肚子意见,只是过去每次都被老蒋压住,这次他们感到抓到了把柄,立即写了提案,准备在会上讨论通过,将孔祥熙交政府严办。
参政会主席团成员王世杰出面为老孔解围,他说,案情性质尚属嫌疑,若政府调查与事实有出入,恐对提案人和大会信誉都有损,请自动撤销提案另行设法处理。
王世杰这一激,参政员们劲头反而更大了,许多人签名联署。而且拿出了确凿证据。
监察院长于右任也提出了对孔祥熙的弹劾案。
陈布雷把这事向******作了报告,本以为老蒋会像往常一样大动肝火,不想******听了,叹口气说:“这件事情,安,很糟糕,庸之只好辞职了。所吞美券只好分期吐出。”
陈布雷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停了一会儿又说:“嗯,只是此事一列入提案公开,将会对政府造成极坏影响,让美、英、苏等友邦认为我们是一个贪污舞弊的国度,将对我们抗战不予继续支持。这样吧,布雷先生,你找他们谈谈,说清这种利害关系,就将大会提案改成书面检举,直接送我办好了。”
经陈布雷做工作,虽未用大会提案方式,但这一改动惊动了更多的人,比作为提案掀起的波澜还大,不少人会上会下大喊大叫,要“除权相”,要“杀晁错以谢国人”,孔祥熙的名声更臭了。
有些人觉得还不够劲,开会时又提出了一个“质询”案,要孔祥熙亲自来大会上说说清楚。这样直接栽老孔的面子,老蒋怕物极必反,反而惹出其他是非来,就派人取走质询案。
但经过这样几番折腾,孔祥熙贪污舞弊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威信扫地,名声一落千丈,孔祥熙只好在辞去行政院副院长和财政部长之后又相继“辞”去了中央银行总裁、中国农民银行董事长、四行总处副主席等职务。这样孔祥熙出国开会一年,共辞去了5个最重要的职务。他在国外干了不少漂亮事,为******立下了汗马功劳,可等他回国时,却只剩下了中国银行董事长、国府委员和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这几个有名无实的空头衔,好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