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孔令俊风风火火回到家时,她来看姐姐,见状好生吃惊。别看孔令俊在外面耍强使横,在姐姐面前却是极其柔顺。她感到姐姐心地太善良,性格太软弱,容易被人欺侮,她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姐姐。令俊忙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仪不愿把这为难的事情告诉她,怕惹出祸来又于事无补,急忙擦掉眼泪,强作笑容,说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想到女子命苦,结了婚就要别离父母兄妹,伤感而已。孔令俊察言观色,联系到几天来听到一鳞半爪的情况,静静地注视了令仪一会儿,突然脱口而出:“结婚?我看你和继恩的事儿不那么顺利吧?”
孔令仪再也憋不住了,“哇”地哭出声来。她把事情前后都告诉了妹妹,哽咽着表示,如果逼迫太甚,则只能以死抗争了。
孔令俊生气了,她第一次大声地斥责姐姐:“死了?怎么能有这种窝囊的想法?要按照自己的主意好好活给他们看!让他们着急上火去!卫立煌的事,我有办法叫他们死心!”
卫立煌被人撺掇不过,只好答应和孔令仪见见面。这天他穿了笔挺的军装,捧一束带露的红玫瑰,来到丽都大饭店。
孔令仪本不愿妹妹插手这件事,可事出无奈,只得答应按她的办法试试再作计较。令仪回复母亲,说要与卫立煌单独谈谈,不要任何人到场。霭龄以为令仪心动了,自是高兴。
出发之前,孔令仪愁眉不展,无心修饰。孔令俊倒下工夫在脸上涂抹一番,悄悄驾车和令仪同往。
来到丽都,孔令俊嘱咐姐姐在车上等候消息,自己李代桃僵,去见卫立煌。
卫立煌见到一位风姿绰约、衣着艳丽的女子径直朝自己走来,急忙捧起鲜花迎上去,彬彬有礼地说:“令仪小姐,你好!”
“卫长官好!”孔令俊一声阴阳怪气的问候,先把卫立煌听了个汗毛直竖。再朝对方脸上望去时,竟吓得不由倒退两步。卫立煌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这种化妆法——只见孔令俊绕眼睛画了两个浓浓的大黑圈,脸蛋子上一边一块滴溜溜儿圆大****,嘴唇四周是半寸宽的血红色。就是《西游记》里的妖精也不见得比这面目更可怕。卫立煌听说令仪小姐贞静贤淑,怎么会是这种装扮?不由心中生疑。赶忙问道:“你是令仪小姐吗?”
孔令俊放肆地哈哈大笑:“卫长官,我姐嫌你老瓜瓤子,不愿给你做续弦。我是她的妹妹,我早听说卫将军英勇善战,一表人才,情愿来个‘姐妹易嫁’。你瞧我这身段儿,我这模样儿,我这年纪,哪儿也不比我姐差。怎么样,卫将军,娶了我吧?”
这时早引来不少看热闹的目光,孔令俊越发来了劲,她边说边往前凑:“哎呀,卫将军,我想你都要想疯了,来呀,快亲亲我吧!”说着张开两手就往卫立煌身上抱去。
卫立煌堂堂正正男子汉,哪里受得了这个?他丢掉花束,夺路而逃。孔二小姐追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又叫:
“卫长官,我这么美的人儿你不爱,好没福气哟!”
卫立煌遭此戏辱,不便明说,只传话给孔家,这件事拉倒。
宋霭龄不明白二小姐玩的把戏,只埋怨令仪没有眼力,错失良机。孔令仪再次提出陈继恩,霭龄大动肝火,狠狠地说:“你就是这辈子老在家里,就是死,孔家也不能结这门亲!你不怕羞,我们还丢不起这份儿人呢。”
宋霭龄猜想令仪不同意和卫立煌的婚事,可能主要是嫌对方年龄大,于是又发动人另谋人选。
却说财政部参事李毓万有摹写孔祥熙手迹假可乱真的绝活儿,加上脑瓜儿灵活点子多,颇得老孔赏识。此时韩复榘任山东省主席,他对******信不过,不断扩充军队,壮大自己的势力。扩兵要钱而老蒋不给,韩复榘使出一套连环计,夺了中央在山东的财政税收大权。省里不向中央缴钱,孔祥熙这财政部长的日子就不好过。李毓万替老孔解忧,居然使出一条妙计,把山东的税收大权又骗到孔的心腹手里。老孔乐得要嘉奖李毓万,不料李毓万摆摆手说:“且看我的第二计成功了再说。”李毓万绘声绘色描出了第二计:韩复榘部下最有实力的是二十师师长孙桐萱,如果把孙桐萱拉过来,以后就可以内外夹击韩复榘。瞅准机会使孙桐萱取韩而代之,既为中央除了一患,老孔在军界又有了势力。
孔祥熙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可不容易。韩复榘从一个普通士兵被冯玉祥一手提拔到师长,天大的恩德,可在危难关头竟然叛冯投降晋军。以后又叛晋投冯,再叛冯投蒋。又叛蒋投冯,再叛冯投蒋。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人,怎么会不想到防备自己的部下倒戈?半天孔祥熙才慢吞吞地说:“计是好计,可俄想知道你怎的去拉那孙桐萱?”
“这个嘛……”李毓万又卖起关子,直等孔祥熙追问时才说:“这个嘛,我已经调查过了,孙桐萱和他的弟弟关系极好,要拉大孙,可以从小孙身上着手。”
孔祥熙问:“这小孙何人?”
李毓万说:“哎呀呀,这小孙可是大大出名的人物啦,院长难道没听说过孙桐岗这个名字吗?”
“孙桐岗?”孔祥熙拍拍后脑瓜,“莫非是那个驾驶木制飞机从意大利飞回国的航空家吗?”
李毓万一拍沙发扶手:“正是此人!这孙桐岗先在意大利攻习航空,是个有远大抱负的青年。年前在航校毕业,正值我国大兴航空救国之风,遂驾驶一架木制飞机飞回国,引得举国轰动,成为有口皆碑的风云人物。上海各界竞相宴请招待。杜月笙居然花12万元买了一架直升机相赠。报界也发文章,颂赞孙桐岗为国之英雄啊!”
孔祥熙听罢大笑:“对对,确有此事,本院长也是亲自敬过他酒的。他竟是孙桐萱的胞弟,好好,快说怎么拉他?”
李毓万显出一副冥思苦索的样子:“此位少年英雄,目空一切,非是金钱所能买动……”
孔祥熙左思右想:“他现在职位很好,委个财政部官员,怕他也未必肯干吧?”
“那是自然。”
“这个……”孔祥熙有些为难了,“给钱不行,给官不灵,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李毓万又闷了半天,才嘿嘿一笑:“自古曰:‘英雄难过美人关……’”
孔祥熙恍然大悟:“对格,我老了,怎就忘了这一条。咱们选几个美女,送他做……”
“嗯——”李毓万哼着鼻子,把头扭到一边,“此位少年深受西洋风气影响,他是追求爱情的,三房四妾的事他肯定会骂的。”
孔祥熙又泄了气:“对格,西洋是爱情至上,是他妈妈的这么个风气。唉,伤脑筋!”
李毓万看火候已到,这才探过身子:“恕我斗胆,府上大小姐——嗯,自古美女嫁英雄,倒是个天地良缘哪!”
孔祥熙翻翻眼皮,不由笑骂道:“好个狗头军师,原来在这儿等我呢!这事嘛,还须从长计议。”
李毓万这时的口齿又伶俐起来,“院长大人,不是小子我出馊主意。此事有三可为:一来家得佳婿,并不辱没小姐;二来嘛,也免了那吹鼓手小子的纠缠,去了你二老一块心病;这三嘛,拉住孙桐萱,夺回山东财权兵权,对院长大大有利。一举而三得,千载难逢啊!”
孔祥熙一拍大腿:“好,就这么着!嗯,就这么着,我们商量商量吧。”
孔祥熙这要商量的“我们”,当然不是指和李毓万,而是指和宋霭龄。宋霭龄一下子就拿定了。这姻缘后面的好处当然不必给令仪说明,只这个少年英雄就够她高兴了。孙桐岗精明英俊,有传奇经历,有社会名望,而且同样留过洋,无论哪一方面都不比陈继恩逊色,她有什么理由不满意呢!
不过宋霭龄恰恰忘记了,人是感情动物,选择爱人并不是选择商品,双胞胎中的“这一个”尚且不能代替“那一个”的。
孔二小姐原想自己出面跟卫立煌闹过,今后无人再出头自讨没趣,再慢慢说服父母,成全姐姐与继恩。哪知又冒出个不知好歹的李毓万,顿时桃腮紫胀,胆边生恶,在屋里踱了几步,生出个旷古未有的嘎主意,要大闹一场,让李毓万丢人现眼。
孔令俊找到林春良,让他起草了一份请柬,上写:
……先生:
兹定于7月7日在莫里哀路67号李宅为爱女李淑媛与孙桐岗君举行结婚典礼,特此拜知,敬请届时阖第光临!
下面署了李毓万夫妇的双名。
孔二小姐让林春良把这份请柬印了3000份,在上海、南京政界、商界、报界,只管拣有些头脸的人物家中送去,不出三天,3000份请柬全部发出。
这天一大早,李毓万家门前就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前来送礼的、贺喜的蜂拥而至。李毓万夫妇茫然无知,如坠五里云雾中,看了客人拿的请柬,才知道被人捉弄,急忙向客人解释,有人不信,又领出方10岁的女儿表白辩诬。打发走一批又来一批,李毓万夫妇忙得头昏脑涨,说得口干舌燥,李夫人急得想哭都没有工夫。
这里打发客人手忙脚乱还没个头绪,谁知又添一乱。孙桐岗家也派人打上门来质问李毓万。原来孙家的一些亲朋好友也看到了这份请柬,到这天也有送礼贺喜的,也有上门质问孙家为何不通知自己,如此断情绝义的。孙家遂迁怒于李毓万胡闹。李毓万夫妇无奈,只得又跑到孙家赔礼道歉,替孙家打发那边的客人,直乱了个天昏地暗。
孔二小姐派人打听到这些情况,乐得开怀大笑。她趁机把姐姐送到机场,安排令仪和继恩一同飞往美国。
孔令仪和陈继恩到美国后即在那里宣布结婚,孔祥熙宋霭龄鞭长莫及,只得默认。
事后孔祥熙动用一架飞机给令仪补送8大箱嫁妆,结果天不作美,飞机在中途失事掉下,嫁妆变成了灰烬,机组人员伤亡,又引起社会舆论一片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