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大门口,就闻到空气中有一丝丝血的气味,平时严谨神圣的国师府此时更有种紧张的感觉,安红豆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快步的进了国师府大门。
厅堂之上,一片灯火通明。周柯安静的垂立在椅子旁,清凡师叔正在神色凝重坐在梨花木椅子上与另一个人交谈。安红豆进了门来,看到与师叔对坐的另一个身着道袍负剑的年轻人,一瞬诧异之后欢喜的打招呼:“陈师兄,你怎么来了?”没错,这位就是那位常年下山,除妖经验丰富的陈师兄,那年他还把土狗寄养在洛河那里,所以安红豆与他颇为熟悉。年轻男子微笑着和安红豆打招呼:“安师妹,正巧我前几日在附近山区除妖,听闻你来京师办事,所以顺便过来接你,等你事完咱们也好一起回师门。”“如此也好,”安红豆点头:“可是,京师妖孽之事毫无进展啊。”
“不,已经有眉目了。”国师大人面色凝重的拿出卜盘,对安红豆说:“是我们跟错了方向,没想到妖孽会藏在东宫太子府上,不在宫里。那妖甚是狡猾,多日来竟然没泄露半分妖气。可今日正巧,陈师侄来时,在大街上撞破了那妖的真身,它已经被陈师侄所伤,可惜大街人多,被它垂死逃走,如今正不知去向。”“太子府上?知道是何人么?”安红豆急急问出,她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该不会是,不会是..
“是一名叫伊卯的小书童。”周柯的一句话彻底了结了安红豆心中所想。
“我们千算万算,没想到将要会祸乱帝纲的会是一只男妖。所以才会疏漏至现在。”国师清凡师叔狠狠的捶了下桌子,可惜道:“今日居然被他逃跑,不过,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周柯,陈师侄,你俩这几日在京师内好好搜查妖精,他受了重伤,跑不远的。”
“是,师尊。”“是,清凡师叔。”两人皆肃穆。
“师侄女,”清凡师叔点到安红豆,安红豆忙从恍惚的神经中提了神:“在。”
“宫中快下匙了,你也早点回宫,这几日就在宫中好好排查,以防那妖孽趁乱躲进宫中去,务必保护好皇族。自己也要小心点。”清凡师叔样样叮嘱周全。“红豆知道了,那师叔师兄,我先回宫了。”安红豆听到自己不用去抓伊卯,心底暗暗舒了口气,带着万分纠结的心情回了宫。
国师府的轿辇才走到一半的路程,就被人拦下了。
安红豆掀开轿子帘,一队人马的前面,骑着高头白马一脸焦急之色勒住缰绳挡在轿前的金衣男子正是凤轩宁——太子殿下。“安姑娘,可见过伊卯?”太子的脸色很差,骑的马儿喷着鼻息焦躁的在轿前溜来溜去。
“不曾。”安红豆摇头。
“回见!”太子听完后,转身焦急策马而去。“国师府也在找伊卯,你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他!”安红豆看着他带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太子的声音已经渐远:“多谢!”
..殿下,我与伊卯相交一场,你一定要先找到他啊。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致使安红豆回到寝殿时已经累的不行。“希望明日诸事皆顺吧。”遣退了皇后娘娘安排服侍她的宫女后,安红豆关上雕花大门,顺势倚坐下来,疲惫的叹了口气。看向毫无动静内殿,有力无气道:“出来吧。一进屋子就闻到妖气了。”
伊卯红着眼眶顶着两只毛绒绒的兔耳朵,捂着渗血的胸口,虚弱的扶着柱子从后面站出来。安红豆本来还坐在门口,看到他这副样子,也顾不得酸软着的腿,皱起眉起来要去看他的伤势:“怎么会这样严重?”伊卯在她扑过来的那一瞬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再看安红豆担心的眼神,才定下心来耸拉着长耳朵,放心的由她将自己搀扶到床上。
伊卯苍白着脸半倚在床上,胸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平时嚣张的少年此刻却无言语,只是静静的空洞的盯看着床上的纱幔。安红豆蹲在床边从手镯里翻出软布,掏出金疮药粉,看了一眼少年的伤口后将药瓶撇在一边,又去翻找下山时师尊给的上好疗伤散。伊卯回过头看着自顾忙活的安红豆:“你不就是下山除妖的么?我是妖,为什么还要救我?”安红豆清洗软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明知道我是奉师命除妖的,为什么重伤之后还要来找我?”“我不知晓,或许是因为,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不认识的人手上要强得多,至少你会一刀给我来个痛快的吧?”安红豆给他擦净伤口,瞪了他眼:“我不会杀你。”又在那伤口上细细撒上伤药,温声细语道:“伊卯,我怎么能下得了手,你是我的朋友。”
少年的嘴角翘起,无奈道:“真是执拗的笨蛋,安红豆,道门之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是啊,明明晏楚都是死在你们妖族手里了,我却对你狠不下心来。”安红豆系着绑带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镇定的给伊卯缠好绷带。少年披着衣服歪着头看安红豆红了的眼眶,好奇问道:“是你的亲人?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安红豆咬着唇坐到床边重重的点了点头。伊卯苍白着脸,兔耳朵跟着动了动,半晌,幽幽的吐了口气,仿佛想把心中的所有的不爽都吐出来一样,轻轻说道:“我也有,也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就不过借了他的龙威挡了一道成人形的天雷,不想就这样输掉了一整颗心。早知道人世这样痛苦,我还不如在山野间当只自由自在的野兔。成什么妖!练什么道!那样纵然有伤身伤命的危险,却没有这伤心来的让人疼痛。”少年的眼眶愈来愈红,不只是因为妖力尽失化了妖形,更是因为动了伤心执念,他无助的用单手盖住眼,不让眼泪留下来,可声音却越来越嘶哑无力:“国师开卜,人人都道京师里来了祸乱天下的孽妖,我当时人形初成,每日窝在东宫胆战心惊,怕的要死。所幸我妖力甚微,也没什么浓郁妖气。稍微收敛,就不会被人发现。刚开始只想陪他一段时日,报了恩情便回山中修行。可渐渐.是我自己没出息,他美人姬妾无数,只视我为一个得趣儿的玩物。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个他的温柔乡,我的夺命场。如今,呵呵,一切也该了了。”
安红豆听到他说到此处,忍不住替太子辩白:“不要这样说,伊卯。太子只是看似风流,其实他对你的心意,今日就连我这个局外人也能感受到。方才我回宫之时,还见他带着府眷满京师的找你。可见你在他心中如何之重。”
少年微怔,晶亮的泪珠子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哑声道:“还找我做什么?!不如让我被那些道士收了去,他那东宫里花团锦簇,从来都不缺的就是我这种毫不起眼的小书童!”安红豆见他说着赌气的话,怕他碰着伤口,轻轻给他抹去脸上的湿痕:“伊卯。”少年的眼神晦涩难过,声音愈发嘶哑:“红豆,若我死了。你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安红豆心疼劝慰道:“不会让你死的。伊卯,天亮后,我就送你去东宫,有了太子庇佑,想必我师叔他们也会顾虑很多。不敢对你下手了。”伊卯的兔耳动了动,红眼睛看向安红豆:“红豆,自你之后,我才相信人世间也会有温暖。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