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朱雀街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来往华衣贵族商贩走卒各色人物络绎不绝,蒸包子卖馄饨捏糖人儿的比比皆是。
曾经被大火烧之一炬的半条街,劫后重生后,如今竟然看不出半点痕迹。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改变的只有自己。
安红豆站在朱雀街的街口,看着满目繁华,眼泪在眼中打转,竟然生生没走前一步的勇气。近乡情更怯,这里曾是自己的家,也是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半晌,她还是提着力气,一步一步走向朱雀街的深处。拐过这面藤蔓掩映的墙,就是如归茶楼。那里估计已经被重新盖上了新的房舍,住进了新的人家了吧?她心里有数,可是还是恋恋不舍的想更近一点去瞧瞧曾经的家。那里曾经有会做好吃糕点的娘亲,有每日整理书箱在院子里念叨之乎者也书生爹爹,有那个年少无知天真烂漫的安红豆。
..只是这样美好的一切都被那场大火烧没了。
安丫头伤心的拐过墙去,却看到了一番意想不到的景象。一座如当年的如归茶楼完好的立在那里,乌木的匾额,门口左右挂着的大红灯笼招子用纸蒙写着招牌:“如归”。那里生意正红火,不断的有客人进进出出。安红豆不信的揉揉眼睛,又掐了自己的脸,有丝丝疼,是真的?!这才满腹疑虑的进了“如归茶楼”。
候在门口的店小二把布巾子甩在肩上,热情的招呼着把她带到座位上:“客倌一位!姑娘里边请,喝茶用点心您说话。”安红豆坐下来,环顾一周,脸上努力显得镇定可心里仍不觉震惊道:“这里,里面也同那时一样!”
安红豆叫了一壶茶一碟细点,待店小二离去后,又仔细的打量了整间茶楼的格局。没错,这间“如归茶楼”正是按照当年自家的茶楼仿制的,乌木雕花的桌椅,竹篾的收伞篓,连这样的细节都尽可能的还原当年,只是朱漆尚新,就算在怎样一致,也还原不了当年的心情。
当年被大火一炬的茶楼,如今正边角不差的重新开张着。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本事?
安红豆喝了上来的茶水,又用了一块点心,心里苦涩一笑,无论怎样一致,这娘亲当年亲制的味道还是回不来啊。她从荷包里拿出些碎银付了茶钱,又唤住将要离去的店小二:“小二哥,你们这里的老板在么?”她有太多的疑虑想要问出来,又找不到可问询之人。
“客倌,说实话,小的来这里两年了,也不知老板是谁。不过我们这里一向是掌柜的说了算的,您若有事,我去叫掌柜的来?”这里的小二哥不仅勤快,而且很热心肠。
“也好,麻烦小二哥了。”安红豆点头应允。
哪知小二去了一会便折了回来,一脸抱歉的说:“真不好意思,我家掌柜的回乡下看老娘去了,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看?”“无妨,那等我有时间再来好了。”安红豆不掩饰一脸失望之色,还是客气的同店小二道声了谢,出了店门。
这样一个一位年轻的姑娘,找掌柜的会有什么事呢?小二抬头看了眼门外离去的紫色身影,又忙着去勤快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碟。
安红豆出了如归茶楼并没有着急回国师府,而是继续往前溜达。她现在需要冷静的好好理清思路,如归茶楼的重建是何人所为?又为何这样做?莫非,是家中远亲寻来了?不会啊,从小就是爹爹娘亲三个人,也从未听说过家中还有什么亲属啊。
“呯!”光顾着心里想着事,却没注意的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一位公子身上。
“姑娘没事吧?”那公子看撞到自己是是一位漂亮姑娘,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关心的问询了下。
安红豆揉揉被撞疼的头,看看那公子一身猎装,想必是刚从城外打猎回来,而自己巧不巧的正撞到人家身上的金属护甲上,只好自认倒霉道:“无事,不好意思撞到公子了。”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正要各自错开的时候。街角又杀出来个书童样少年,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便嚷着:“站住,那个打猎的,不许走!姑娘,帮我拦住他!”
安红豆下意识的伸开手臂挡住猎服公子的去路,在猎服公子一错愕之间,那个身穿书童服的少年已经追了上来。“这位小兄台,不知叫住在下有何事?”猎服公子有些不耐烦了,打猎败兴而归也就算了,回城后先是被个不好好走路的姑娘撞到,这会儿又杀出个拦住去路的书童,他今天这是出门没看黄历么?
少年还没缓过来气,气喘吁吁的扶了扶头上跑歪了的书童帽,站直了身体,气势汹汹的冲着猎衣公子喊道:“把,呼呼.。。把你的,猎物交出来!!”
猎服公子看着自己身前挡住去路的一男一女,没好气道:“猎物?哼,一只破兔子,还不够我炖次汤喝,拿去拿去,别没得招惹大爷心烦。”说完,连兔带笼塞给少年。少年忙爱惜的抱住,又冲着要离去的猎服公子喊了声:“喂!”
猎服公子怒气上来回头大吼:“兔子都给你了,还要干嘛?!!”
安红豆和少年俱被吼的一哆嗦,少年抱着兔笼,哆哆嗦嗦死撑着说:“给它道歉!你伤着它了。”安红豆仔细瞧了笼子里瑟缩的小动物,这才发现它腿爪洇着血,不知是被兽夹夹伤着了,还是被眼前的猎服公子一箭射中了。猎服公子看大街上聚过来愈来愈多的看热闹的,大感丢人,心里憋闷:“我呸,莫名其妙!老子怎么这么倒霉。遇着你们两个丧神。”说完,拨开围观的人,怒气冲冲的离开。
少年冲着猎服公子的背影喊道:“伤着兔子你还有理了!!!”安红豆忙拽住少年,冲着看热闹的人说:“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没事了。”看热闹的人看了半天没看到什么精彩的,纷纷失望散开。卖包子的继续卖包子,买胭脂的继续买胭脂。
“多谢姑娘仗义相救,我代它谢谢你。”书童少年一本正经的道谢,反倒让安红豆受宠若惊:“嘿嘿,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没错,可不就是举手之劳么?她啥也没做耶!就是帮着举了下手拦住人而已。
少年扬扬眉:“我现在要去把它放回去,你要不要来?”
安红豆想着下午也没事,于是点头跟上。
放兔子归林,可是兔子腿上有伤,少年举起兔耳朵,与兔子对视,教训它:“你怎么这么笨,见着人还不快跑。这次好了吧?差点被炖进锅里。还长不长记性了?”
安红豆在一旁笑喷,这少年真有意思,还和兔子说话,兔子能听懂么?可是奇妙的事发生了,少年教训兔子的时候,兔子眼中一副承认错误的人性化的样子,仿佛能听懂一般。安红豆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书童是个有异能的人啊,厉害!厉害!她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兔子腿上还在淌血,少年无法,只得心疼的给兔子吹气。安红豆见了,就从镯子里拿出一瓶上好的伤药,给兔子伤口撒上,又拿了自己的手帕仔细包扎好,系了个小蝴蝶结。嗯!完美。
少年终于放心撒开兔子,和安红豆一起目送着兔子蹦哒哒的进了林子深处。
“我叫伊卯,今日多亏有你在才能让它回家。”少年诚心道谢。
虽然一身书童的衣装,但丝毫不加掩饰的天然气质,清秀可爱的眉眼,让人不喜欢都难。
“那个,我叫安红豆。都说了不用客气了,我也希望它能重归森林啊,这是我们俩共同的功劳!”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互相拍下了手掌。
伊卯,伊卯。今天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呢。
“呯!”回到国师府,仍在开心不已的安红豆又撞到了人。
“师妹,没事吧?”周柯担心的看着面前捂着脑袋的少女。这丫头,走路怎么也不好好看着呢。安红豆捂着脑袋默默流泪,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撞到人,我可就一颗脑袋啊!呜呜..。
安红豆使劲儿揉揉头,努力对周柯展露出一丝笑容:“呵呵~没事。”揉着脑袋走过去。又被周柯叫住:“师妹,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么?师尊下午曾找过你。”“嗯。知道了周师兄。等一下我就去师叔那里请安。”安红豆回头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拐过转角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柯看着安红豆离去的背影,温雅的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一抹笑。他常年主持宫祭,是国师大人在世俗的唯一一名弟子。自小就没有师兄弟姐妹,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伶俐乖巧的小师妹,国师府热闹了不少,他心里也了有些许欣喜,真希望安师妹能在京师多停留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