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严晚上不出席,高威表现的远没有在娄氏面前那么淡定,他抓心挠肝的就想知道这臭小子到底为什么回来,这臭小子昨天晚上就回建康了,可直到今天下午才回家,以儿子黏糊儿媳妇的个性可能吗?除非是涿县出大事了!也不对,如果涿县出事,这小子还能这么淡定?高威若有所思,或者是——魏国?
“这些天二娘有给你联系吗?”高威问。
娄夫人正在亲自给阿岿喂饭,听高威这么一问,就放下手中的食柶,“我半个月前给她回过一封信,应该还没到她手上吧。”
高威见高岿伸手要去抓乳母手中的食柶,而乳母小心的避着一口口的喂着阿岿便道:“让他自己吃饭吧。”高威说,顺势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高崧崧。
他正拿着特制的小食柶一勺勺吃着,甚至看到自己喜欢的菜色,还会那起筷子挟菜。陆希很早就让儿子自己吃饭了,倒不是想培养儿子独立自主的能力,而是训练他的左右手能力,所以高崧崧现在是右手拿食柶,左手挟菜,吃的欢快。他平时运动量大,吃的也多,完全没有寻常孩子挑食、偏食的毛病,当然这个也是让陆希教出来的,他要是挑食就没得吃,要是吃饭的时候顽皮,过的饭点就不给他吃,两三顿饿下来,高崧崧吃饭的时候是他除了睡觉外,最乖的时候。
高威说话,娄氏不敢反驳,只得让乳母把食柶递给阿岿,阿岿不比高崧崧已经训练许久,吃饭撒得身上到处都是,看的大家直皱眉,娄氏屡次想开口,可硬生生的忍不住了,高威倒是没觉得孙子这样吃饭有什么不雅,当初阿崧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练了好久才熟练起来的。
等高威离开后,娄氏沉着脸对成氏道:“以后别让阿岿和阿崧一起吃饭了。”阿岿吃成这样,不是给高岳当陪衬吗?
“唯。”成氏低头应了,对阿崧那左右手都可以吃饭的能力感到很好奇,她思忖着改天去找二嫂,问问她到底怎么培养儿子的,也不怪家翁偏心,阿崧的确要比寻常孩子聪明许多。
让高威万分纠结的事终于在晚上得到了解释,“什么?你说魏国晋王反了?”高威浓眉一皱,这就是仲翼突然回来的缘故。
“是的。”高家在涿县也有探子,并没有瞒着高严,这也是高严回来后什么都没说,高威的消息最多比他晚一两天罢了,他带回来的消息是陛下暂时让他别传出去的。
这是一个好机会,高威立刻想到要是趁机出兵的话,魏国起码可以比他们咬下一大块肉来!但是——高威转念一想,这样的事应该轮不上他们高家了,这会可不是那还没有废前太子的时候,难怪那臭小子回来一句话都不肯说,真是便宜了刘毅那老小子,高威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想到。
“咳咳——”太极殿中,郑启轻咳着翻看曾和给自己送上的信息,比高严带来的消息还要详细许多,不仅有魏国自战败后,朝中大臣的勾心斗角,甚至还有如今朝堂上最锋芒不露的青年权臣——宇文靖,“这宇文雄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郑启对曾和道。
“陛下,你先喝盏参茶润润喉咙。”曾和见郑启咳不住,心里暗暗着急,自去年以来陛下的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可是陛下居然还时常日夜不休的工作。
“不用了,反正身体就是那样。”郑启摆手道,“这里也没什么外人,阿和不用太讲究了。”
一开始他知道自己寿岁不久后,他是又惊又怒,即使知道长生不死是虚假的,可身为帝皇,谁会希望自己早死?不过郑启终究不是寻常帝皇,他很快就接受了事实,一面对前太子越发严厉,一面也打压谢家和元家,就是不想自己在突然撒手后,朝堂会失衡,却不想太子会这么不争气……郑启眸色略暗,幸好谯王还不算不错。真是天意,郑启有些唏嘘,自己精心养大的太子不行,反而一个让他忽略的皇子却继承了他这份精心打理的江山。
“大郎——”曾和喊着旧时下属们对郑启的称呼。
“阿和,明天会有不少人上书让我趁机收复失地吧?”郑启靠在引枕悠然对曾和说道。
那是肯定会的,曾和想都不用想,但对着郑启他却不能这么直白,“大郎,朝中连年征战,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动干戈为好。”
郑启道:“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要不是我身体不行,我还真心动。”郑启说,可是现在却不行。郑家的江山是从萧家手里得来的,萧家要不是当年武帝突然暴毙在北伐征途中,郑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夺下萧家的江山。郑启吸取的萧家的教训,对战事一向是谨慎,即使这次他也不会轻易出征,可一起战事,就代表国库空虚、赋税加重……代表他这些年休养生息全功尽弃!
开了战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就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他这身体随时说不定就可能出状况,太子年纪还小,到时候恐怕他们也会沦落到跟魏国一样的下场,郑启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浮起了一丝不甘,要是再给他二十年,他可以保证大宋能和当年的前梁一样!
曾和在郑启微寒时,就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他,他是个孤儿,这么多年他虽身居高位,可除了远在老家耕种的老妻和儿子外,并无其他亲人,曾和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追随郑启的,见自己一心追随的帝皇就这么一天天的虚弱,他心头百味杂陈。
“太子的亲事准备的如何了?”郑启问,他问的不是礼仪方面的,而是各种安全情报方面的。
“都差不多了。”曾和说,“元亮很能干。”
“等太子成亲后,他也应该换个地方了。”郑启说,高元亮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在司隶校尉处待时间太长。
曾和低着头不说话,高元亮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在他这里再待下去了,高家现在陛下已经给的够多了。
“乐平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广陵气候不错,让他们去广陵散散心吧。”郑启说道。
曾和低下头,眼底隐隐有酸意,他知道郑启现在是在说自己后事了。
“阿和,过段时间你也走吧。”郑启叹了一口气说。
曾和蓦地抬头望着郑启。
“你也在这里待太久了。”郑启对着曾和微笑。
平心而论,郑启不算一个好人,他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帝皇,跟着他的臣子有善终的、也有死无全尸的,曾和就从来没想过他能善终,毕竟他这个位置太招人恨了。
“阿和,我说过的,全天下我最信的人就是你。”
“陛下——”曾和跪在郑启面前泣不成声。
太子的婚礼在如火如荼的准备,陆言也被宫里的女官关在了陆家养身体,连宫里都不去了。原本陆言还能上门找陆希说说话,缓解下紧张情绪,可不能出门后,她整日待在屋里发呆,居然在还有春寒的天气,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慌得下人连忙给她煮绿豆汤下火。
陆希倒是想去陪她说说话,可她肚子越来越大了,人也越来越笨重了,疾医下了禁令,不许她出门,因为她随时都可能会生。高严自打回京后,除了每天早上会去上朝外,平时就待在家里陪妻子,偶尔跟儿子吃吃醋。
陆希最近倒是很难受,她腿水肿的厉害,孩子越大她胸口越觉得喘不过来起气来,晚上睡觉也只能坐着睡,人动不动就累了,可她还要逼着自己天天运动,不然她怕生孩子没力气。脾气也比以往大了好些,她当初怀阿崧的时候就不是这样的,这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个可以随意的撒娇的对象缘故吧,当初那个环境她开解阿兄都来不及,哪里会对他发脾气。
高严知道她难受,对陆希偶尔提出的任性要求千依百顺,见她晚上睡得难受,心里越发愧疚,那时候她怀阿崧的时候,也应该是这样的,可她那时候都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高皇后这几天也忙得很,连豫章也被她拉壮丁了,豫章悠闲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好容易熬了一个空隙,就来找自己小侄女闲聊了,顺便逗逗几天不见的崧崧小宝宝。
“事情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我整天就发呆,忙起来什么事都凑一块了。”豫章对着侄女儿大吐苦水,“刘铁那混小子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给他找了好几户人家,他都不愿意,说要什么终生不娶,还说要是我们敢私自定亲,他就敢逃婚!”豫章气道:“他以为我愿意管他这种破事?要不是他祖翁求我,我才懒得管!”
刘铁?陆希想了一会才想起是刘家那对双胞胎之一,见阿姑一脸铁青,刚想开口安慰受伤的阿姑,突然感觉双腿酸疼不已,而下身也似乎也流出了湿湿的液体,陆希忍不住扶住了肚子。
“皎皎你怎么了?”豫章见陆希不对劲忙关切的问,她毕竟是有过孩子的,见陆希这样,“你要生了?”
陆希困难的点了点头,“是的,好像快生了!”
“来人哪!”豫章连忙扬声唤道,“快叫疾医,大娘子快生了!”
豫章话音一落,高严就以旁人难以比拟的速度飞快出现在她们面前,脸色白白的,陆希的院落开始沸腾了,然后整个高家也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