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这里是建康,那毕竟是谯王。”一名看似有四十出头,是房里除了刘铁外唯一站着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哪有如何?谁敢跟老子抢女人,老子就揍死他!”刘铁怒道,他不过被祖翁丢到了军营去三个月,回来就见阿妩对着一个小白脸笑的那么开心,心里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他花了这么多年时间,都没让阿妩对自己这么笑过!
中年男子暗暗翻个白眼,貌似阳城县主从来没对少君稍加辞色过,怎么就扣上“他女人”的称谓呢?
“不行!我一定要想个法子,不然阿妩迟早被这个小白脸骗走!”刘铁在房里急的团团转的说道。
中年男子道:“少君,你不用太过担心,阳城县主是肯定不会嫁给谯王殿下的。”阳城县主是谁?皇帝的心肝尖尖、陆太傅的嫡女,这样的身世如果嫁入皇帝,只有可能是嫁给太子,哪怕是太子的同母胞弟广陵王都不可能!谯王是什么身份?不过只是小郡的郡王而已,能娶到一个世家旁系女已经很不错了,再往上挑选莫说太子了,就是陛下都不肯,除非他想挑起自己儿子们争夺皇位!但同理可证,自家少君也没多少机会,高仲翼全天下也就这么一个,而且他还是陆太傅的亲传弟子。
刘铁平时爱动手不爱动脑,但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中年男子的言下之意,不由心里有些烦躁,要是他能和高仲翼一样,阿妩是不是愿意嫁给她了?刘铁再一次怪自己为什么还比阿妩小一岁,要是能高仲翼一样,比阿妩大上五岁,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计划了。
谯王自然不知道他无意间,惹上了一个莫名的情敌,他这会正和高元亮聊得畅快。
高元亮也想不到平时看起来完全不起眼的谯王居然对兵书那么了解,对古代的各种著名战役如数家珍,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天色都暗淡了下来。
“哈哈,元亮,天色都不早了,不如你留下进了哺食再走?”谯王开口挽留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高元亮也不推辞。
等高元亮从谯王府邸走出的时候,已经亥时了,建康早已宵禁,当然以高元亮的身份,只要他晚上不是在朱雀大街大喊大叫,他可以畅通自如的游遍整个建康。二月的晚风带着寒意,高元亮被夜风一吹,浑身的酒意就散了不少。他并没有骑马,而是独自踱步回了高府。
因高囧尚了公主,他居住的院落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他的居所,一部分是乐平的居所,高元亮这次一反常态的没有回自己院落,而是径直走进了乐平的地方。
“驸马!”宫侍们看到高元亮来,先是一惊,但随即拦着高元亮道:“公主已经歇下了。”
“请公主出来,我有一件事要跟她说。”高囧对宫侍的阻拦视若无睹,而是坐在了软榻上淡声说道。
宫侍们听他说的笃定,面面相觑后,还是决定去回报公主,这毕竟是他们夫妻的事情,下人们无权插手。
乐平已经歇下,但还没有入睡,听到下人的回报,她冷笑一声,抬头对正在给自己打扇的小柳氏道:“看来有人来救你脱离苦海了。”
“妾身不敢,伺候公主是妾身的福气。”小柳氏慌忙跪下说道。她自从入高府后,也就见过高囧三次,对高囧的印象极为模糊。倒是乐平天天让她打地铺睡在她房里,整夜的让自己为她打扇、倒夜香……柳家在京城不起眼,可家境不差,小柳氏也是家中万般娇宠养大的,如何受得了这种苦,几天就病倒了。
乐平倒是给她请了疾医给她治病,但同时也以不让她过了病气为由,将她锁在了一间小房间里,不许她外出,平时伺候的只有两个天聋地哑的小丫鬟,除了偶尔有大夫给她开药外,没有人来探望过她,小柳氏明白如果继续病下去,那么她就永远走不出这个小屋,只能是被人横抬着出去,所以挣扎的起来了,再也没有病过。
乐平看到小柳氏那张楚楚可怜的人就厌烦,简直跟她姑姑、表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表里不一的贱人!其实高囧的妾室,除了小柳氏外,乐平一个都没有折腾过,左右不过是几个贱婢,看不顺眼拉出去打死、发卖就是了,那需要废精力去折腾她们?跟她们耍心眼,乐平都嫌弃掉份。
可小柳氏不同,她是柳家的女儿,高皇后亲自送给高元亮的妾,虽然高家没给小柳氏媵妾的身份,可谁都知道她和其她妾是不同的。乐平不在乎高元亮有多少妾,但她就是看小柳氏不顺眼,不能随便打死、发卖,那就慢慢磨好了,乐平有的是时间和手段陪她玩,反正最近她也挺无趣的,有这么一个玩意在,打发了她不少时间。
“公主。”宫侍们上前给乐平换衣服,小柳氏虽然一直在伺候乐平,可干的都是些粗活,近身的活计乐平身边的宫侍半点不会让她沾手。
小柳氏柔顺的退到了一旁,满肚子的泪水和委屈往肚子里咽,在入高家前阿姑已经告诫过她了,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早日生孩子,只要有了一个孩子,不管男女高皇后都会保她的,在没有生孩子之前,她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忍。阿姑还反复告诫过她,像高家这样的人家、乐平这种身份,她所知道的那些妻妾相争的把戏是不管用的,她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也千万不能对乐平公主有任何怨怼之心。
小柳氏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妾,妻妾相争的把戏她见过很多,虽然她记下了阿姑的吩咐,可多少也有些不以为然,乐平公主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小一帆风顺的长大,要论心计哪里比得上府里的那些姬妾,她们手上她都没有吃过亏,更别说看似直爽的乐平了。可真入了高府,她才知道她当时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乐平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有皇家撑腰,她完全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什么心机手腕,在乐平公主的权势面前都没有用。
她想让自己几天几夜不睡,她就只能几天几夜不睡;她想关死自己,就可以关死自己……没有人会为自己说一句话!她之前所想的妻妾相争就是笑话!若说小柳氏在入门前,还对将来的生活有一丝幻想的话,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安分守己的伺候乐平,哄她开心,让她可以多睡一会。
“你找我什么事情?”乐平换好衣服,命人带高囧去她的书房,顺便把小柳氏带在了身边,“要是要她伺候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她带走。”
高元亮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小柳氏一眼,只对乐平说:“我有事跟你谈。”
乐平抬眼见高囧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莫名的一凛,挥手示意宫侍们退下后问,“什么事?”
高元亮从袖中取出一只木匣,推到了乐平面前。
乐平并没有接那木匣,而是冷冷的注视着高囧。
高元亮也不以为意,直接打开了木匣,“这里面有一样好东西。”
乐平眼睛往木匣上一扫,脸色即刻大变,“高囧,你想干什么!”那木匣里,整齐的垫着一匣子冰块,而在冰块上面赫然躺着一截人的手指!乐平忍无可忍,扬声就喊宫侍进来。
高元亮好整以暇的袖手看着乐平,“别冲动,好好看看这东西,你会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公主?”宫侍们听到乐平的呼喊,冲到了屏风外,轻声请示。
“都退下!”乐平喝道。
“唯。”宫侍们再次退下。
乐平强忍下恶心和心头不停涌出的恐惧,举起那只木匣仔细的看中那截手指,这手指应该砍下有一段时间了,被冰块冻得惨白,但依然很完整,可以看出是一截男人的手指,男人……乐平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她蓦地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高囧,“你——你竟敢——高囧竟敢这么做!你这是伤害朝廷命官!”
“公主这么说,可就冤枉下官了。”高元亮笑了笑,“卢县尉在去昌平县的路上,不慎遭遇流寇,断了一指,还是我们大宋的武官把他救了回来,甚至把他手指都捡回来了。”
高元亮的话,让乐平如坠冰窟,“昌平?他什么时候去昌平了?”蓟州现在刚在和魏国谈和,表哥怎么回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表哥一直是文官,怎么这会转去当武职了?蓟州现在一半已经是高家的地盘了,尤其是涿县附近!
“昌平、蓟县两县的县令、县尉、县丞都殉城了,卢县尉也当了不少年的五经卒史,一直兢兢业业,这次升职也是朝廷对他的奖励。”高元亮说。
“你想要什么?”乐平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的问。
“我要一个儿子。”高元亮淡声道。
乐平毫不示弱的回视着他。
“你生、小柳氏生都行,但是要给我一个儿子。”高元亮说完之后,将木匣放在乐平手边,“这个你收好,省得将来卢成没有全尸。”他的语气不重,可话语中的威胁让乐平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高元亮以前是懒得为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费心,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可这次去涿县,看到父亲这么喜欢阿崧,高元亮反思,他是不是做错了?这么跟乐平耗着,只会让关心自己的人为自己担忧,所以他就安排了今天这出戏,儿子自出谁的肚子他无所谓,他只要儿子。
“所以他就让人砍了卢成的手指?”高严听着王直的回报不屑的问。
“是流寇把卢县尉的手指砍下来的。”王直再次强调。
“真是没用,这么多年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高严嗤之以鼻,要是谁敢打皎皎的主意,他管他是谁,早就杀掉了,“还婆婆妈妈的砍手指。”
王直保持沉默。
“什么手指?”柔软的声音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叫声传进来。
高严脸色在一瞬间由不屑变成了柔情款款,他快步走了出去,“皎皎,你怎么来了?”
“阿兄,崧崧会自己坐起来了!”陆希兴奋的说,她今天看到阿崧可以自己坐起来,连忙兴奋的找高严献宝来了,她用帕子给儿子拭了拭流下的口水,亲了亲他胖乎乎的腮帮子。
看到妻子这么兴奋,高严嘴角扯了扯,“很好。”然后看到妻子期待的眼神,他勉强的伸手,把儿子抱了过来,貌似爱怜的摸了摸儿子的头。
高崧崧瞅了高严一会,突然嘴里吹出了一个大大的口水泡泡,高严暗道不好,刚想丢给奶娘,“啵”一声,口水泡泡破了,飞沫一下子飞溅到了高严脸上,高严脸一下子黑了,这臭小子以前在他身上撒尿,现在在他身上吐口水,他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收拾他吗?高崧崧咯咯笑了两声,又是一大串口水流了出来,他小脑袋在高严怀里一蹭,口水全蹭到高严身上了,没法子人家现在快长牙了,正是流口水时候,高严的脸更黑了。
“……”王直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这对父子互动,陆希低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