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好久没有在一起,陆希也很想高严,头靠在他怀里,静静的看着他一举一动。
“郎君!”王直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高严将陆希放到一旁的软榻上,亲了亲她额头,“我明天再来看你。”
陆希点点头,沉默的看着他离去。
高严走出寝室门口,王直就要说话,被高严抬手阻止了,直到出了院落,高严才问:“什么事?”
“郎君,魏军攻城了!”王直焦急的说,“从千里眼上看,宇文靖起码带了两万大军来。”
高严听到这个消息,不忧反喜道:“很好,让人把那些陶罐全部拉出来,都用上去!”
“郎君?”王直不解的望着高严,郎君不是说过这个是最后的手段嘛?
“蓟县是初八下午才攻破的,宇文靖定是连夜急行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一场大战、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攻城的。”高严说。
“郎君,你是说我们的援军可能要到了?”王直双目晶亮的望着高严。
“不错,先把那些陶罐放出去,尽量能多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高严说。
“唯!”
正如高严所料,魏军的斥候正是探到了有大军正在往涿县赶来,所以才会不顾军士劳累强硬攻城。
一般来说,攻城都是一面为主,三面为辅,但长孙博因多了宇文靖带来的大军,下令四个城门同时进攻!弩箭、投石机源源不断的朝涿县攻去,涿县的城墙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强攻,早就摇摇欲坠,一阵猛烈攻击后,有些城墙就塌了一小块。工匠们临时被调上城墙口,紧急的砌着城墙。
高严的陶罐最初运来的时候,军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是慑于高严的军令,众人不敢怠慢的运上投石机,远远的朝魏军投了过去,“轰!”十几只装满高度酒精的陶罐碎裂,一下子点起了熊熊大火,原本北地就天干物燥,火墙燃起了的时候,别说魏军和羯族惊住了,连宋军也呆住了!后来还是在号角的喝令下,才有开始装上磨盘大的石头,将敌军的投石机再次摧毁。
燃烧弹的攻势猛烈,但宇文靖不愧是接连攻下昌平和蓟县的猛将,很快就控制了军阵,让众人挖了沙土灭火,然后下令下属们强攻。
双方的弩弓箭枝如流星雨般的护射,看到这种不要命的攻势,高严越发的笃定他们时间不多了,严令下属们防守,而手掷燃烧弹的攻势也缓解了不少魏军的攻击。
这场战争从戌时一直打到了卯时,燃烧弹全部用完了,但是魏军的攻势依然没有停下,反而愈发的气势如虹,有很多魏军们都爬上了城墙,双方相互肉搏起来,两军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嘭!嘭!”魏军们抱着撞木撞击着城门,好几次甚至撞开了,可还是被宋军击退了回去。
“女君!”辰时不到,陆希刚刚起身,简单的梳洗了下,正准备去院子里散步,自从怀孕后,陆希睡得比以前久多了,王直突然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走的进来。
“王直,发生什么事了?”陆希看到王直,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意识的她的肚子也抽疼了下。
“女君,现在城里有点乱,郎君让我带你暂时躲一下。”王直肃容道,魏军一直在攻入城中,郎君担心有漏网之鱼,让他先带女君躲避下,万一出了什么事,郎君让他们暂时躲避下,然后借机出城。
“好。”陆希听到王直的话,身体晃了晃,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阿漪、绵绵呢?”陆希问。
“她已经在马车上了。”王直低声道。
陆希送了一口气,领着春暄、烟微、穆氏,和王直一起匆匆上了马车后离去。
一上马车,就看到司漪一手抱着刚出生半个月的儿子,一手搂着要哭不哭的绵绵,她比陆希要早一个月怀孕,孩子已经出生了,这会她脸色苍白的躺在马车里,“大娘子。”
陆希安抚的拍了拍司漪的手,搂过绵绵轻声安慰着。
王直等陆希上了马车后,一路疾驰,马车里已经铺好了绵软的垫子,但对陆希来说还是过于颠簸了,她咬着牙,不让呻吟溢出口。司漪还没有出月子,对这种颠簸对她来说,无疑也是一种煎熬,但她和陆希一样,硬生生的忍下了呻吟。
穆氏三人见陆希脸色发白,脸上冷汗都流下来了,穆氏忙将陆希搂在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给陆希一个缓冲,陆希被穆氏动了动,感觉孩子在肚子动的更厉害了,她蓦地把衣袖塞到了口中,狠狠的咬着。
“郡尉,你看!”瞭望台上,一直拿着千里眼不停看着的小兵突然激动的大叫道:“援军来了!”九月的辰时,天色已经差不多亮了,小兵借着千里眼,轻而易举的看到了远远赶来的大军。
高严蓦地夺过千里眼朝外望去,地平线像是突然出现一片黑色的湖泊,闪烁着阴冷而夺目的光芒,黑波盈盈、万马奔腾,即使隔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震撼可怕的力量。
“禁卫军来了!禁卫军来了!”如此城头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这种气势只有大宋最精锐的部队——隶属皇帝的禁卫军才有!
“跟我一起出去,接应援军!”高严将千里眼丢给小兵说道。
“唯!”将士们气势如虹的应道。
“女君请下车。”王直站在马车外说道。
陆希一路颠簸,只觉得浑身疼的厉害,等马车稍停后,她躺在马车里,喘着气,听到王直的声音,勉强的起身,春暄和烟微忙去扶她。陆希在两人的帮助下,勉强下了马车,她虚弱的靠在春暄身上,只觉大腿根部一阵酸疼。
“女君,请跟我来。”王直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手抱着女儿,也扶着虚软无力的妻子往里面走去。
出乎陆希意外的是,王直领陆希来到了一间非常靠近城门的别院,近到她完全可以听到城门口的打斗声。
“女君,请上竹篮。”王直并没有领他们入内,而是在院子里让陆希上一个竹篮子。
陆希已经没有精力去询问王直,他要放自己去哪里,勉强上了竹篮后,迷迷糊糊间看到王直将竹篮放入一口井中,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砰!”魏军吆喝着再次抱起撞木狠狠的往城门口撞去,这一次城门口又一次被撞开了,这一次大门撞开后,没有宋军阻挡。
宇文浩负责主攻西城门,这任务是他逼着宇文靖给他的,看着宇文靖这次立下大功,而他什么功劳都没有,宇文浩都急红了眼,无论如何,这次涿县,他一定要拿首功,见大门已经撞开,而宋军没有出现,他哈哈大笑,“给我冲!进去杀光那些宋人!”
魏军们在主将的指挥下,朝城里奔去。
“哒哒”闷闷的马蹄声传来,宽阔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队全副盔甲、手持大盾长矛的骑兵。
很多冲在最前面的魏军,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疾驰而来的马匹踩成了肉泥,骑兵手中的长矛挥舞,很快冲进来的魏军就被冲散了!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一黑袍将军,手中大刀寒光一闪,就有一名魏军倒地。
“高严!”宇文浩的副将是见过高严的,一见来人那貌若妇人的长相,失声惊叫。
这时候,魏军们突然听到宋军的欢呼声“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宇文浩骇然扭头,远远的瞧见尘土飞扬,显然是大军来了,“怎么这么快!”得知宋军援军将至后,就有宇文靖亲自带着一万大军去阻拦,难道宇文靖败了?
“将军,快走!高严还来了!”副将催促着宇文浩说道。
宇文浩见这么多宋军,咬了咬牙,策马就跑。
高严领的这队亲卫,憋了两个月,眼见终于可以有真刀实枪杀魏军的时候,一个个挥舞着长矛,所到之处,魏军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高严一眼就看到了宇文浩,他不认识宇文浩,可不妨碍他辨认此人是攻城的主将之一,他策马朝宇文浩追去。
宇文浩的近卫们纷纷策马上前阻拦,高严手中长刀寒芒闪闪,几具无头尸从马背上滚落。
宇文浩见高严狂追不舍,反而被他激起了凶性!他一边命马匹减缓速度,一边往地上丢了一个绊马索,他挥舞起长刀,准备直接迎战,他有自信自己的武艺不比高严差。
高严避之不及,马匹踩在了绊马索上,“吁——”
宇文浩策马停住,朝着高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是下一刻——
高严在战马倒地的那一瞬间,双腿在马背上一蹬,借着冲劲和弹力一跃而起,同时他的长刀也随着这股劲,凌空朝宇文浩劈下,“噗!”宇文浩连人带马,被高严斜劈成了两半,一股血泉喷出,将高严彻底的喷成了一个血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都停止了,魏军们骇得魂飞魄散,这时候高严的马匹已经训练有素的爬了起来,高严翻身下上。
宇文浩的亲卫看到郎君被高严杀死了,惊了下,红着眼朝高严砍去。高严刀身翻转,第一个人连刀带着大半个右臂被彻底的砍下。另一名亲卫见状,立刻将盾牌将身体护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注视着战况,却不想眼前刀光一闪,后面的魏军只看到一个天灵盖飞了出去。
“砰砰!”几个呼吸间,又有两具尸体倒地。
高严勒住缰绳,刀尖下垂,鲜血从刀尖如线般滑落,滴落到宇文浩犹带着微笑的脸上,魏军们哆嗦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指着高严的刀尖也在发抖,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远远逃开这个魔鬼!
“跑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魏军彻底的乱了,而宋军们一个个气势如虹、状如疯魔的收割着魏军的性命。
陆希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春暄欣喜的呼喊声,“大娘子醒了!”
“阿媪。”陆希无力的叫了一声,就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疼,“孩子——”
“大娘子,你要坚持住,小郎君就要出生了!”穆氏满脸泪水的对陆希说道。
“啊——”陆希尖叫了一声,她喘着气说,“阿媪,给我布巾——”
“大娘子?”穆氏虽然奇怪,但还是给了陆希一块布巾。
陆希将布巾塞进了嘴里,她不能叫,万一引来魏军就不好了。
“大娘子!”穆氏看到陆希这样子,痛哭流涕,她的大娘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
“嗯——”陆希不停的吸气着,感觉意识又有点模糊了,她拉开布巾,将手塞了进去,用力的一咬!她不能在晕过去了,孩子,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陆希肚子发动的太匆忙,身边根本没有产婆,幸好还有热水,司漪和穆氏都是生过孩子的,也不至于太慌乱,可即使是这样,在高严匆匆赶到别院,来接妻子的时候,陆希已经因失血过多,再次晕过去了,身边躺着他们甫出生、哭声震天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