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里,瘆得人毛骨悚然,暗淡的灯光下,十多具尸体躺在担架床上,每具尸体都覆着一白单子。
虽已暮春,太平间里仍凉意阵阵,皮可桥被冻醒了,他睁开眼,见两边都是尸体,吓得一个骨碌爬起来,我怎么躺在死人堆里。他慢慢地想起来,原来昨天晚上自己死掉了。
正在这时,两个护士又推着一辆担架车,车上躺着一具尸体,吱吱嘎嘎地来到了太平间门口。一个护士上前拉开门,猛地见一个人坐在尸床上,嘴里轻轻呼喊着:冻死我啦!冻死我啦!
两个护士见状,魂儿腾地一下跃出体腔,抛下担架车上的亡者,向病房里跑去,嘴里没命地喊道:起尸啦!起尸啦!凄历的喊声震荡着医院的上空。
皮可桥是昨夜十点钟死的,皮军和哥哥皮定一直哭至半夜,待父亲进了太平间,两人才各自回家休息。皮军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有阵嗒嗒的敲门声传来,皮军心里一惊,起身拉开了门,一眼看见月光下站立着父亲,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皮军吓得一屁股瘫在地上,喊道:爹爹!你是鬼还是人?
皮可桥扶着门走进屋里,回身掩上门,说:“是人,别怕,我是诈死。你哥要弄死我,爹爹只得用这个法子。”皮可桥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情况“我还有事要做。”
皮军颤动着手,一把拽亮了电灯,凑到皮可桥跟前,哭着说:“爹爹,你不是鬼,怎么你的声音变了,别吓唬儿子,我可没做对不起爹的事呀!”
皮可桥忽地瞪大了眼,说:“罗嗦什么!我口渴了,快弄杯水来。”趁皮军倒水的功夫,皮可桥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然后叹了口气“你哥给我下了两次毒。他的心比狼还狠。”
“什么?我哥要毒死您!”皮军摇着大脑壳,不相信这事。哥混点不假,怎么会对亲生父亲下毒手呢?
“我早防着他呢!他趁我睡了的功夫,往药水里加……那毒水差点输进我的血管里哟!亏我偷偷地拔掉了针头,他想夺我的东西,我能给他么!那不是咱的东西,仇恨就这么来的。”
皮军摸了把后脑勺,说:“他天天抽大烟逛妓院,准是手头又紧了。”
“放狗屁!我也抽大烟。我抢过别人的东西吗?”皮可桥抬掌拍了桌面一下。
皮军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你手里有东西!是谁的?”
皮可桥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色彩,心里咚地跳了一下,这个秘密不能泄露的,他灵机一动,说:“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东屋的北墙上有张“蒙娜丽莎”画,你去揭下来拿给我,你做好了这件事,爹就高兴了。”说完递给了皮军一串钥匙。
皮军一头冲出门,搭了个黄包车,向洪泽路奔去。
洪泽路北侧,有一幢百年古宅,高大的门楼里,一边一个石鼓,门楼前蹲着两头青石狮子,呲牙裂嘴,像要吃人似的。宅子有大屋三排,还辅有两个耳房。院子里方砖铺地,植了桃子、石榴、紫叶李等花木。昏月暗光下,这栋宅子黑黝黝的,像一个怪物趴在那里,皮可桥就住在这里。他一家只住了三间,余下屋子常年落锁。皮定皮军成家后,陆续搬出了古宅,只剩皮可桥一人住着三间屋。
看着父亲归了天,皮定连夜行动起来,几个帮手砸开了锁头,皮定像头野兽似的扑了进去,奇怪的是,每间屋子都空荡荡的,连一件家具甚至一根草茎都没有。只是东屋北墙上有张画,画了个外国女人。皮定没理睬那张画,指挥着帮手们挥锹挖地,锤斧敲墙,叮叮当当地干起来。
这时皮军慌里慌张地跨进大门,来不及收脚,被皮定看见了,皮定惊问道:你来干啥?
皮军火气正不打一处来,气汹汹地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爹爹刚死,你怎么领人来抄家?”
这下揭了皮定的伤疤处,他结结巴巴地掩饰着说:“抄什么家?咱爹死了,总得把东西清点清点,我这不……”
“哼!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亲爹爹都下手!”皮军边骂着边往里走,进了东间屋,一眼看见墙上那张“蒙娜丽莎”画,色泽虽旧,人物却栩栩如生。皮军上去一把,拽下了画,转身就走,说:“我也抢,我就抢这张画,反正爹爹的东西,有我一半!”
皮定见皮军揣幅破画走了,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疑惑起来,他突然大喊一声:站住,你不能独占,那画有我一半。
皮军心里哼了一声,脚步随着加快了。
没找着东西,肋间已生起怒气,皮定怎肯相让,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狠狠地给了皮军一斧子。
皮军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皮定抢过画来,回到屋里,发现画的背面有四行小字,用毛笔书写的,不知道何人所书,也不知道那个年代所书。原文是:
石狮对石鼓,
金子万万五。
谁人识得破,
买断苏州府。
他在灯下读了十几遍,一直琢磨到天亮,也搞不清什么意思。如果父亲还活着,他肯定知道这诗行中的奥妙。
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地下起来,雨水啪啪地浇到皮军脸上,皮军打个冷战苏醒过来。这时东天已亮,他不敢再去古宅,只好回家报告父亲,可是当他爬回家时,父亲早已没了身影。
往前面追根,这件事当年就坏在皮定妈的嘴上,当时兄弟俩还没有长成人,有一次,皮定问妈妈道:我爹爹每天去东屋鼓捣什么?
皮定妈也是无意,说:“你爹是蝙蝠会的人,鼓捣他保管的东西呗!哎哟,我这嘴,这事千万不要往外声张啊!那不是咱的东西。”
皮定不信******话,见了金银,还有不眼红的。现在他清楚了,古宅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画早被警察局没收了,这么多天啥名堂没搞出来,听说两个局长神被什么人杀死,画也不翼而飞。皮定怕极了,悄悄地躲在郊外一个农舍里,慌慌不可终日。
这夜月黑风高,不时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十几个黑蝙蝠悄悄地包围了农舍。皮定一帮手惊叫着刚跑出门口,被哈虎一掌拍成肉泥,哈虎双手抱拳,一条腿蹬着门框,嘿嘿地笑了几声,喊道:皮定,滚出来吧!
皮定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趁一帮手不留神,一脚把把将踹到门外面。
见屋里滚出个肉蛋来,猴面精喊了声:我来。猴面精杀人讲技巧的,他倒握刀柄,向那人扑去,只听嗖地一阵风掠过,那人的头咕噜咕噜滚到水沟里,自己身上没溅一点血星。
趁这功夫,皮定扒开后窗,刚一露头,被一黑蝙蝠拽下地来。猴面精见了皮定,想再露下身手,这次却没出彩儿。皮定个头高壮,猴面精个头矮小,刀子勾不着他的脖子,只得乘其不备从身后出刀。
皮定自小打打杀杀,也会几路拳脚,他感到有股寒气袭来,闪身一躲,猴面精跌了个狗吃屎,当啷一声,刀子落在地上。
哈虎见状,低声喝道:“赶快结果了他性命。”
众黑蝙蝠上前,手起刀落,割下了皮定的头。
哈虎等提着三颗人头,连夜去了老人谷的山神庙。把人头搁在庙外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