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乡下打扮的妇女，来至弓弦路，看那慌恐的眼神，许是头回进城。妇女头上蒙着一方马兰花布巾，肘间挽着一个破包袱，在弓弦路上转悠二圈了，东问西打听，最后来到梦江南门口。刚想蹑蹑蠕蠕进去，被门卫拦住了，门卫喝道：走开，讨饭的人不准进去！
妇女鼓了鼓勇气，说：“小兄弟，我不是讨饭的，老家遭了灾，到城里打个零工，我什么都能干，做饭、烧水、洗衣服，你行行好，给通融通融。”
门卫斜了她一眼，火气更大，又喝道：不行，乡下人，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还……
妇女一听这话火了，用指头剜着门卫的脸面，蹦着高骂起来。门卫也不示弱，争吵声越来越大。
阿慧闻听，一阵风似地跑下楼来。喝退了门卫，看了看少妇的颜面，温忖地说：“看你的穿着，大嫂是受苦人，想到我这里做事？”她摆了下手臂“楼上说话！”
进屋后，妇女哭哭啼啼地诉说家乡遭了灾，只要有口饭吃，做什么苦累活都行。
阿慧没在农村呆过，体味不了农人的苦，却动了恻隐心，说：“大嫂不用难过，你在我这里做保洁员吧。”
妇女做工很卖力。每天清晨即起，头上蒙一白色巾子，手忙脚乱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把茶室和走廊的地面擦洗的锃光瓦亮。阿慧非常满意，当着员工的面经常夸她几句。
这天上午，阳光少有的明亮，每间屋子都照得亮光光的。毛顺江和詹姆斯坐在茶室里，边喝茶，边谈话，他们说的英语。由于少有人听得懂，说话的音调自然高了些。
詹姆斯用一根食指嘭嘭地敲打着桌面，说：“你的弟弟是个滑头蛋，他涮了我们，让我在新加坡死了那么多人，总部很恼火的，你知道吗？”
毛顺江皱了下眉头，肩部开始愈合的伤口还隐隐作疼，他反驳着说：“上校，毛顺子的情报可是真的，能把给李默的电报同时发一份给我们，这不简单的，至于皮箱里装些砖头和报纸，这蝙蝠会也太狡……”他见詹姆斯的眉头皱得紧巴巴的，没敢再往下说，詹姆斯的火燎毛脾气，他领教的多了。
就在这时，茶室的门开了。笑面菩萨不苦不甜地走进来，见詹姆斯面上不悦，知道去马来西亚的事准是不顺利，也不敢问什么，只是轻轻地把屁股搁到椅面上，一付很尴尬的样子。
毛顺江看了看两人的脸，先说话了，他说：“顺子弟，这事怎么搞的，我们死了那多人，皮箱里根本没有契约文书。你看这事办的，上校很生气，他要你解释清楚！”
笑面菩萨正起脑袋，撇了撇大嘴，说：“话可不能这样说，只要少主去了马来西亚，我的情报就是真的。鬼知道他皮箱里装的什么东西？要我说呀，你们中了他们的诡计！兵法上不有三十六计吗，哪个计蝙蝠会都用的顺溜？石中山说，李默去东南亚的第二天，李青梅也带着四只皮箱走了，去那个地方叫……叫什么莫斯科。”
毛顺江把这段话翻译了一下。
“什么？”詹姆斯腾地站起来，两道浓黑的眉毛紧紧地挤在一起，高耸的鼻梁愈加陡峭。他在地板上走了个来回，咔地站定后，问道：你是说真箱子去了苏联？三十六计是什么？
见詹姆斯像条疯狗似的，笑面菩萨的神态倒镇定了，并噗哧地笑了一声，回道：我说不好，反正蝙蝠会这湾水很深，趟不好就会淹死在里面。
毛顺江也有点上火，说：“真是匪夷所思，凭空又有个人去了莫斯科？这样的话……我在码头上看见他们交接的……”
詹姆斯无意间转了下头，突然见门玻璃上贴了张人脸，向屋里瞅着，好像看了好一会儿似的。詹姆斯警觉地喊了声：什么人？那个人影闪了一下不见了。
毛顺江噌地一个箭步窜过去，拉开茶室门向外察看，回过头说：“是个打扫卫生的女人。”
众人的心才安顿下来，毛顺江坐下后，用眼角飘着笑面菩萨，说：“顺子弟，这事不能全怨你，不过你听着，今儿我对你和石中山把话挑明了，花中情局的钱，是有代价的。你俩下步要继续监视他们，中情局的专家判断，这些契约文书仍然还在国内。李默去东南亚和李青梅去莫斯科，这是遮人耳目，在迷惑我们的视线，你警醒着点，有了情况马上报告！不搞到皮箱里的真东西，我们不会收兵的！”
詹姆斯望着笑面菩萨的脸，说了声：OK！然后和毛顺江一前一后走了。
笑面菩萨下楼梯时，被一拖把杆绊了脚。他斜眼瞪了低着头扫地的妇女，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