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还让他们翻了天了!竟然连猎枪都拿出来了,他们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金坛市拆迁办内,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猛然一拍桌子,目光森寒的盯着从茅山回来的一名醉汉,冷笑道:“山上那些王八蛋真的说了,如果我们想拆那座破道观,想要把蒋老三救出来,就要上山把人给赎回来么?”
“是那些人说的。”那名小混混目光怯懦的向着中年男人望了眼,咽了口唾沫道:“大哥,山上那些家伙扎手得狠,要不咱们就让一步,带钱把三哥赎回来吧。那姓陈的想建什么度假圣地,咱们在茅山另找个地方不就行了,何必一定要针对那破道观!”
“你懂个屁!陈老板为什么会选在我们这里投资,就是因为看中了破道观那个地方,你以为换了其他地方他愿意?”中年男人冷笑一声,盯着那小混混,淡淡道:“连我的亲兄弟他们都敢绑,也不打听打听我蒋江在金坛的名头,就敢这么蹬鼻子上脸,还反了他们了!”
小混混听得这话,脸上的神色愈发惶恐,头几乎都要埋到裤裆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蒋江和蒋老三是亲哥俩。这两兄弟一个主管拆迁办,一个开设拆迁公司,兄弟联手,几乎将金坛的拆迁改建工作包揽了下来。在金坛人嘴里,甚至还给这俩兄弟起了个‘蒋门神’的外号,左右门神站着,有理没钱,云霄宝殿都能拆!
而且就这些小混混而言,蒋江要比蒋老三恐怖的多。蒋老三充其量不过是个打手级别的人物,而蒋江虽然只是个副科级别的干部,但手眼却是通天。说起话来甚至要比金坛建设局的那些领导,还要有几分分量,即便是市里的一二把手,都得卖他个面子。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很简单,一则是因为市里的拆迁工作,就只有他一个人能搞得动,换个人就要歇菜,这就是本事;其二则是因为市里这些年不少头头脑脑都得过他的好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把柄被人拿捏在手里,谁敢不掂量掂量拿下这家伙,会不会把自己拉下水!
打手再牛逼,也不过是以一当十。但是像蒋江这种人,别看脸上带笑,但是肚子里却满是黑水。就办公室里待着的这个小混混,就曾不止一次的见到过,蒋江前一秒还跟笑面佛一样跟那些拆迁户打交道,下一刻就阴沉着脸,让蒋老三领人过去喊打喊杀。
“那些人既然放这小子回来报信,应该就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火,蒋主任你的兄弟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在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的时候,一侧沙发上坐着的一名白面男人却是面带笑意,如同漫不经心般对小混混问道:“你刚才说那群人不但拿的有持枪证,而且里面有一位老人家,说他打过鬼子,还说这江山是他打下来的?”
“三哥说持枪证是假的,不过那位老人的确说过这话,而且他的枪法实在是太准了,一枪就把三哥头上的狗皮帽子给崩下来了,我看是个摸惯枪的主儿。”小混混心有余悸的抽了口冷气,寒声道,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刘老爷子抬枪的英姿,依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邬局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那群家伙还有什么来头不成?”蒋江听到这话,有些狐疑的向着白面中年人望去,缓缓道:“市里最近接到过什么老干部回来的消息么?”
“这倒是没有。”白面中年人缓缓摇头,然后对蒋江道:“不过对付这种老家伙,最好还是小心一些。他们这种老骨头,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认识哪路神仙,万一弄点儿什么动静出来,惊动了大神仙,到时候可就没人能保得住我们。”
蒋江闻言顿时沉默下来,诚如这白面中年人所说,如果情况真的如山上那老家伙说的一样,说不好真的会弄出来什么麻烦。思忖半晌后,蒋江盯着白面中年人,缓缓道:“邬局长,那要按你说的,咱们该怎么办,才能把事情处置得滴水不漏?”
“简单。他们不是已经给咱们指了一条路了么?”听到这话,白面中年人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既然他们拿的有枪,又说要咱们上山赎人,蒋主任你还不知道怎么做么?”
“高!实在是高!”蒋江闻言一愣,然后开怀大笑,伸手冲白面中年人比了个大拇指,然后道:“我这就给市公安局的谷局长打电话,给他报告这一起恶性持枪劫持人质事件!”
听着这俩人的对话,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那小混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们这些小混混,虽然嘴上说着喊打喊杀,但终究只是旁门,可自己身前这俩家伙,只是磨磨嘴皮子,竟然就想出来这么个阴损的招数,而且这一招下去,可是要把山上那群家伙往死路上逼!
“谷局长果然是个利落的人,这就准备带人上山了。邬局长,果然还是你高明,这一手我还真是想不出来?”一通电话拨出去后,蒋江喜上眉梢,望着白面中年人道。
“蒋主任你这是关心则乱,这种事情不过是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白面中年人闻言暗暗腹诽不已,心中暗道,以你蒋江的心智怎么可能会想不出来这种法子,不过是想假借着老子的嘴,扯杆大旗罢了,如果不是看在陈老板给的钱的份上,谁愿意搀和这趟浑水。
“高明就是高明。”蒋江恍若没听出来白面中年人言语中的哂笑涵义,依旧是眉飞色舞,热情无比的拉着他的手,道:“要不咱们也上山凑凑热闹,去看看谷局长他们怎么抓获歹徒?”
“那就去看看。”白面中年人微笑点头,但望向蒋江的眼神却是多了丝防备。看起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扯进这趟浑水里,和他同舟共济。但如今面子已经卖出去了,没有收回的可能,就只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按照现在这布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数。
…………不得不说,蒋老三虽然被抽的脸皮大厚,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但是从苏醒到现在,不仅没有喊半声疼,而且还以一种看向死人般的目光,盯着林白一行人。
这倒不是蒋老三有多硬气,而是他觉得自己有底气!只要是在金坛刨食的人,哪个没听说过蒋门神的大名,这些人如今把他收拾成这样,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蒋江怎么会放过他们!
而且自己兄长的手段,他更是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十个自己,都不够在他面前玩心眼的。而且他又是公门的身份,就算这些家伙是有三头六臂,不信还能玩的过蒋江!
不过在山上待得这半晌,也着实叫他有些目瞪口呆,心里开始怀疑起这一家子究竟是什么人起来!不但刚才那那些收拾自己的男人,到了现在,还是一幅漫不经心的表情;就连那些小娘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谈笑自若,更是开始生火做饭,开始准备午餐。
看着这家人的态度,他现在真是有些吃不准这群人是真的有什么厉害的依仗,所以才能如此淡然相待;还是说他们就是一群粗枝大叶的人,根本不把小命当回事儿?
但在蒋江看来,这群人恐怕是不知死活居多,在金坛这地方,既然惹上了自己兄弟俩,就算他是龙,也得像条蛇一样,乖乖地盘着,不然就要连七寸被斩断!
“像这些王八羔子这样搞怎么行?”向着蒋老三泰然自若的模样看了眼,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重道:“这不是在搞建设,这是在草菅人命!这样的事情,难道就没人管管么,就没有人认真查查么?这江山,不是这么糟践的!”
“下面的情况比燕京要复杂一些,所以才会这样。虽然不少部门滥用公权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像他们这种令人发指的,应该也只是少数而已。”林白从口袋摸出两根烟,先给老爷子点上一颗,然后语气缓和道,他是真怕老爷子急火攻心,出什么事儿。
“你不用替他们开脱,就算真是以偏概全,也要好好刹刹这股风气才行。”刘老爷子重重的抽了口烟,然后摆了摆手,道:“我们从来都不缺乏自净能力,当初我们在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是这样,在延安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也一样有!”
看着老爷子义愤填膺的模样,林白连连点头,更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老人家的后背,生怕老爷子再这么愤怒一会儿,再闹出来什么情况,到时候就是仇者快,亲者痛了。
“你看看他那个模样,干出这种混账事,还是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可想而知,他们往常是有多飞扬跋扈!”向着一幅无所谓表情的蒋老三瞄了眼,老爷子愈发愤怒,脸涨得通红,夹着烟的手挥了挥,怒声道:“我看金坛现在就是棵坏掉的果树!”
“把那王八蛋弄远点,别让他污了老爷子的眼。”眼瞅老爷子的情绪好容易被自己安慰的平复了一些,却又被蒋老三给弄得把怒火激了出来,林白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刘经天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给蒋老三找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呆着,别再搞的老爷子如此愤怒。
但林白明白,老爷子如今怕是已铁了心,要看看金坛这棵果树,到底是坏到了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