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条是翠屏写的吗?作为地下党员应该懂得某些规矩,不该用如此冒险的方式进行联结。如果真是翠屏,那么她一定处于危急的处境之中。如果翠屏叛变了,成为梅花党特务呢?
总之,一种不祥的感觉环绕着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时间太慢了,他在等着夜里12时,那位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深夜12时,门铃果然响了。
龙飞赶快来到门前,从猫眼里往外望去,只见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黑色旗袍,戴着白色的披肩,上面嵌满了碎花。梳着一个飞机头,面容娇好,清秀可餐,恬静动人,两口小笑涡里荡漾着春意。
龙飞推开了一道门缝。
“你是谁?”
“我是翠屏同志派来的,为了新中国的解放……”
她说对了暗语。
按照规矩,龙飞接的暗语应该是“时刻准备着。”
龙飞严肃地说:“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翠屏。”
那年轻女人小声说:“龙飞同志,翠屏同志现在是中共台北地下党的联络员,她的丈夫是蒋军一个舰长。”
龙飞说:“你在说什么梦话,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龙飞关上门,并锁好。
那个年轻女人在门外说:“龙飞同志,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同志吗?”
龙飞没有理睬他,又回到沙发前坐下来。
一忽儿,门外没了动静。
龙飞来到门前,从猫眼往外望去,那个女人不见了。
龙飞打开门,走廊里静无一人。
龙飞来到电梯前,电梯门紧闭。
龙飞回到屋里,锁好门,到冰箱里取出一瓶咖啡可乐,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龙飞感到困倦,睡意悄悄地袭了上来,于是到卫生间洗浴。走进卫生间,唬了一跳,只见浴缸里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人,浑身浸透着雪白的泡沫,一条白皙的大腿裸露缸外。
这个女人是白蔷。
白蔷快活地扬着双臂,朝他微笑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龙飞问。
“你不欢迎我吗?”
“你不是跟米兰回府了吗?”
“我为什么要回去呢?郑先生。”
“你这样做很不礼貌。”
“我爱上你了。”
“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这种感觉。”
“古代有句话,叫烈女怕磨郎;我也有一句名言,叫烈男怕磨女。”
“你穿上衣服,赶快回去!”龙飞就像一个指挥员在下命令。
龙飞打量了一下周围。
咦,奇怪,没有白蔷的衣物,甚至连鞋袜也没有。
龙飞又来到卧室和其他几个房间,也没有发现白蔷的衣物。
他感到奇怪。他来到凉台上,也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龙飞又回到卫生间。
白蔷显然有些醉了,她快活地洗浴,并哼着小曲。
“米兰呢?”
“她回去了。怎么?你喜欢上米兰了?是不是更喜欢年轻一些的?实话告诉你,米兰是我爸爸养的金丝鸟,你别打她的主意。”
龙飞道:“你太小看我郑云亭了。有朝一日你见到白薇,可以向她打听一下,我郑云亭是堂堂君子,不是好色之徒。”
白蔷站了起来,谄笑道:“我也看出来了,正因为这样,我才喜欢你。我就喜欢你这样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大大方方英俊有为的君子!”
龙飞问:“你的衣服呢?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白蔷笑着指了指梳妆镜,“其实我就住在你的隔壁。”
龙飞一推梳妆镜,梳妆镜·到一边,原来是一个门,通到隔壁的客房;那里的陈设跟这里差不多。
“其实我们已经同居了。”白蔷放荡地笑着。
龙飞抄起梳妆台的浴巾,裹起她的胴体,将她抱起来,通过那个门,来到隔壁的房间。
卧房内的床上推着白蔷的衣物,床下狼藉放着她的高跟皮鞋和长统袜。
龙飞把白蔷放到床上,说:“你好好睡一觉,酒就全醒了。”
白蔷扭动着肥硕的臀部说:“拜拜!祝你做个好梦!”
龙飞从那个门里回到自己客房的卫生间。把梳妆镜摆好,然后走进客厅。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秀丽的女人。
正是那个刚才在门口按铃的女人。
“龙飞同志,情况十分危急,台湾地下党派我来跟你接头,是江翠屏同志叫我来的,她的丈夫是蒋介石海军的一个舰长。”
龙飞说:“你是不是有精神病,我可报警了。”
凉台的门开着,夜风裹挟着一股湿湿的空气飘了进来。
那个女人急切地说:“我的确是翠屏同志派来的,当初的接头暗号是:为了新中国的解放——时刻准备着!”
龙飞静静地站立在电视柜前,冷冷地说:“我是一个商人,从不过问政治,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深更半夜闯入我的房间,已经严重地违反了圆山国际饭店的规矩,你侵犯了人权!”
那女人说:我叫严慧珠,是台北纱厂的女工,3年前是翠屏姐介绍我加入中国共产党,我的丈夫范东也是地下党员,钢厂工人。你看,我身上有国民党反动派留下的伤疤。
龙飞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个叫严慧珠的女人又从挎包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她把照片递给龙飞,但是龙飞没有接。
照片落在地上。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左侧的那个年轻秀气的女人是翠屏;右侧的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似乎很熟悉,他穿着蓝色的中山服……
龙飞想起来了,那男人是当时中共负责情报工作的李克农同志。
照片已经泛黄,有些不清楚。
龙飞的心里动了一下,但是仍旧不动声色。
严慧珠的双目炯炯,“这是翠屏姐当年在解放区同党中央情报部长李克农同志的合影,她说如果你仍然不相信我,就把这张照片拿出来交给你看。龙飞同志,我们知道你是大陆的第一神探,我们盼望你来和我们接头呢。我们有许多情报要交给你,有美国第七舰队的部署情况,有蒋家父子秘密别墅的情况……”
“行了!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言乱语?我简直是在听天书,你马上给我出去,立即出去!”
龙飞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严慧珠怔了一下,脸色通红,慌忙拿起地上的照片,向门口走去,她拉开门,回过头来,狠狠地说:“龙飞,我要到党中央控告你!控告你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
严慧珠愤怒地离去了。
龙飞刚才在与严慧珠对峙中,依稀看到凉台上似乎有人影闪动,于是来到凉台上。
星光灿烂。
繁星竞相眨眼,似乎在探索环宇的奥妙;偶尔,一道流星一闪即逝,留下一条亮亮的弧线。月亮分外温柔皎洁,在天空里自由自在地穿行。天上的繁星和明月和地上的流连灯火连成一片,龙飞觉得这台北和大陆的上海、广州许多城市的夜景相仿,一想到自己身陷虎穴,置身于国民党反动派的政治中心,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祖国何时能够统一,宝岛台湾何时能回到祖国的环抱,想到这里,龙飞愈发觉得肩头的分量。
夜,更深了。
夜风抚摸着他的头发、面颊、胸膛,他觉得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太婆温柔地抚摸着他。忽然,他发现对面的建筑物上有个亮光一闪,随即消失了。
他立即醒悟到,他已处于敌人的监视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敌人的严密监视。
他没有任何人身自由。
他为了完成任务,必须慎之又慎。
因为每一个微小的闪失,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都有灭顶之灾。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夜风不那么温柔了,浑身起了许多小的鸡皮疙瘩。繁星也不那么耀眼了,就像无数只神秘恐怖的眼睛在窥伺着他……
龙飞这半夜睡得不太踏实。
早晨,他被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惊醒,睁眼一看,外面已是一片阳光灿烂。
他起床后来到卫生间洗漱,只见梳妆台的玻璃上出现两行血写的字:
宝珠香衣绣,瑞节满庭花。
快哉金缕鞋,乐舞月宫主。
龙飞看了,大吃一惊。这是一首藏尾诗,四句诗的尾字连起来就是:绣花鞋主。
绣花鞋主是谁?
莫非是白蔷?是不是又是白蔷装神弄鬼?或者是米兰?米兰那么年轻,不像所谓的“绣花鞋主。”
他又想到了那个“翠屏”派来接头的女子。
是梅花党设下陷阱?还是另有隐情?
他忽然想到了黄飞虎,梅花党的副主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在梅花党内自成黄系,与白敬斋抗衡,蒋介石正是利用这一因素玩弄平衡。
龙飞正疑惑间,忽听有人按门铃。
他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一望,原来是白蔷。
她穿着一件冷咖啡色旗袍,云鬓高挽,左耳挂着一颗玉玲珑的耳环,容光焕发,挎着一个弯月形红色小包。
龙飞开了门。
“郑先生昨夜睡得好吗?”
龙飞笑了笑,“还了,没有半夜鸡叫,做了一个梦,天就亮了。”
白蔷闪进身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龙飞问:“你这位邻居不知睡得如何?”
白蔷欠了欠身子,点燃一支雪茄,说:“我昨天喝多了一点,如有冒犯,郑先生不要介意。”
“岂敢?岂敢?我是土地方来的,白小姐海涵,海涵!”
龙飞坐在她的对面。
白蔷目不转睛地望着龙飞,面容有些严肃。
“干我们这一行的,实在是不容易,来去匆匆,不留痕迹,一旦出个差错,满盘皆输,不能有半点马虎。三十六计,计计皆能,特别是我们女人,沾了这一行,美人计必不可少。不过,我非常敬佩郑先生,郑先生不仅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而且智商高人一筹,干练机敏,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连以前的中统、军统,也缺少你这样的人才。我已跟父亲提议,报经国防部批准,晋升你为上级军衔,以后干得好,再争取少将官衔,干咱们这一行的最高是少将军阶,父亲和黄飞虎也就是少将军阶,我、白薇、白蕾,黄飞虎的两个女儿,父亲的总管金老歪,黄飞虎的副官老雕也是上校军阶。军统的头子戴笠、毛人凤、沈醉等不过是少将军阶。毛人凤1955年因肝癌去世,当时想晋级为中将军阶,但是国防部没有通过。蒋总统控制特工组织的军阶,自有他老人家的考虑。”
龙飞道:“这就不应该了,大陆的特工头子李克农,还是上将哟,而公安部长罗瑞卿是大将军衔。”
白蔷道:“你不要忘记,台湾的最高军阶是上将,仿照美国,而大陆是元帅制,他们还封了十大元帅,十大大将呢。”
龙飞点点头。
白蔷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说:“父亲很器重你,有培养你的接班的意思,因为小薇毕竟是女人,父亲看人很准,一眼定乾坤。叫父亲看上的人不多,寥寥无几。”
龙飞说:“我先有这种能力和福分。”
白蔷眯缝着一对凤眼,望着龙飞,又说:“咱们换个题目吧,我说一个笑话:某县长到牧区视察,晚饭安排在一个牧民家里。县长让牧民先进帐篷,牧民受宠若惊,慌忙应道:‘还是县大人前面走,我们天天放牧的,在牲口后面走惯了。’”
龙飞听了,微微一笑。
“我再说一个。老婆打麻将到凌晨才回家,为了不吵醒丈夫,她先在客厅里脱光了衣服再进卧室;恰遇丈夫醒来,丈夫一见大怒道:‘太过分了,你竟然输得精光!’”
这时,门铃响了。
龙飞来到门前,从猫眼望去,是米兰。
她穿着丁香图案的旗袍,神色匆匆。
龙飞开了门。
“郑先生好。”
米兰匆匆来到白蔷面前,附到她耳边说几句。
白蔷听了,颜色大悦。
她对龙飞说:“小薇到了台湾。她是从金三角过来的,刚刚下了飞机,正乘车前往父亲的别墅……”
龙飞听了,着实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