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怕有一次从我的角度想事情会不会!不肯站在我身边就什么都别做,我已经接受你不支持我了你还想怎么样!”
“温博甫的事情在你跟你爸达成协议之前我不会管,但是芝爱的事情!她就算单独住出去你也不放,是你过分!”
“你不管,但你会找他谈话,你一次次把你自己暴露在他面前就是把我的弱点摊他面前!”
“席闻乐我在跟你说芝爱!”
“你稍微在乎一下我!”他在她肩膀上的力道施加到了最大,把她从墙上拉起后突然放手,时音背部猛烈撞击楼梯扶手,脚下打滑往旁边摔,紧接着手肘撞上一层比一层低的阶梯,没拉住扶手,人没有重心地往下摔,从二楼直直摔到底楼。
阿兰被惊天动地的巨响吓得呆在客厅,芝爱听到争吵从房里出来,她仅看到的一幕就是姐姐被他推到楼梯扶手上,立刻跑下楼梯!
时音摔得很严重,膝盖脚踝与手肘的擦伤红一块青一块,额头也被阶梯边角磕破了一大道口子,芝爱抱起她时,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到耳后。芝爱喊她,她听不见,耳中一片隆隆声,意识逐渐丧失,脑海一片黑暗前只看到还站在楼上的席闻乐,他不下来,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看着渐渐昏过去的她。
芝爱喊阿兰叫救护车,最后抱着时音肩膀,含怒瞪向楼上的席闻乐:“你有必要吗!”
他依然站在原处。
阴影盖在他的脸上,全身只剩暴怒情绪之后的出奇冷静,独站高处,看着被他摔得全身残破的时音,一颗心渐渐醒过来。
手抖。
7
时音在两个小时后才苏醒过来,人满身是汗,被脚踝的伤疼醒。
芝爱扶住她肩膀。
护士正给她膝盖上药,她的手肘,手腕,小腿处都缠了几圈纱布,医生说是皮肉伤,脚踝则伤到了筋骨,一动就万般酸疼。
这里依旧是湖边别墅,她躺在芝爱卧室的床上,围在床前的有阿兰、芝爱、一名医生、两名护士与深夜赶来的栗智。时音只在一开始疼时有表情,等到渐渐适应疼痛,人也就麻木了,靠着床头不说话。
身上所有擦伤都处理完毕,阿兰替她盖被子,栗智说:“芝爱留下,其他都出去吧,让她休息。”
阿兰把时音慢慢扶躺到枕头上,然后与医生护士一同出门,栗智也出门了。
人就这么些,走的时候也这么些。
时音的面色很淡很淡,没显露什么情绪,人都走后,她就侧躺着闭上了眼睛,芝爱喊她,她也不说话。
芝爱睡上床,从后面小心地揽着她:“姐,我知道你疼,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帮你揉。”
芝爱特意压住了浓重的鼻音,时音闭着眼说:“我不疼,我想睡,你也睡吧。”
没有问关于席闻乐的任何事,提也不提他的名字。芝爱理解她,把脑袋靠在她的后肩上:“恩。”
今夜谁也无法入睡,又等了两小时才听见身后芝爱浅缓的睡息,那个时候时音的眼泪已经湿了大半个枕头,她用牙齿咬着食指才没有发出声音,席闻乐推她的画面每想起一点就引来更汹涌的难过,止都止不住。
心寒了不知道多久,卧室的房门轻轻地开。
席闻乐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他刚才一直都不出现, 等到夜凉如水才无声无息地来看她。
时音哭,他就在她的床头旁长久地看着她,直到她察觉,想背过身去,他才慢慢地蹲下,用手抚她汗湿的额头。
她看他。
走廊的灯光投放在他的肩上,面部依稀看得清楚,他已经跟刚才判若两人了,再没锋利的模样,再没寒冷的气场,像垮过一次,同样湿红的眼睛和她相互凝视着,说:“冷静点。”
怎么冷静,他自己都不冷静叫她怎么冷静……时音被哽咽堵得一句话都无法完整说出来,席闻乐把她从芝爱的床上抱起来,但动一点酸痛就传到全身,她发出声音来,他停下,过一会儿更小心地抱她。
睡深的芝爱没有察觉床边的动静,时音终于被他抱起来走出卧室,身上全是伤,所以他走得很慢很稳,她的长发垂在他的手臂下面,一半干燥,一半被眼泪浸湿。
“头发短了。”进主卧时,他终于发现她发梢的长度变化。
这个迟来的发现再激不起时音的什么情绪,哭够了,表情就变得很清浅,他从她这清浅的表情里看出点意思来,用额头抵着她的,说:“看我眼睛。”
她看他眼睛。
两人的额头之间隔着一块纱布,他皮肤上的温度传不到她这边来,他准备说话,时音在他之前轻轻讲:“可能我们性格真的不合适。”
到底还是被她抢先说了,席闻乐的话被堵在喉咙口,时音接着说:“我的人生观价值观跟你本质上有区别,我跟不上你,也无法配合你,这样的矛盾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这种话越来越预示后面将要提到的话题,两人都克制着情绪,她尽量不停顿往后讲:“现在我妈走了,我和芝爱两个人随便怎么过都可以,慕羌反正也不会再来找我,我……”
“你没有我行吗?”他哑声打断。
“如果,”她看他眼睛,“如果我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三年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或许生活会很困难,但我可能过得更轻松一点。”
“席闻乐,”她抽一口气,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爱得很累?”
后面的话呼之欲出,他反问:“你早就跟我不是一条心了对不对?”
时音闭眼。
他终于把她放卧到床上,把她的发都抚到耳后,告诉她:“今天你说的话我都没听到,你现在可以恨我,但我不会停下来的。”
他的双眼又快变得像刚才一样锋利,说完吻她,她的双手没有推挡能力,硬生生把他的嘴皮子咬出血,两人都迅速地侧过头,时音喘气,他则面无表情地抹嘴唇。
8
与席闻乐的感情日渐崩坏。
时音养伤那几个星期,栗智往别墅新派了个叫阿沁的女佣,阿沁每天的工作就是贴身伺候她,一步不离。
她唯一的外出是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那时身上的纱布去掉了,皮肤上只剩一些很浅的淤青,脚也能走,但需芝爱在旁不时扶一把,后来一进考场还是被火薇多嘴:“慕时音你被家暴了?”
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时音一声不吭地走开。
考完试出考场,纪桃沢从后面赶来,问她去不去参加社团的聚餐,她还没答,衣摆边的手忽然被握进熟悉的手心,身子也从芝爱那边换入席闻乐怀中,刚到这边的他替她答:“不去。”
两个人的关系很诡异,就像嘴上被封了胶带的妻子与神经过度敏感的丈夫,纪桃沢没看出什么来,太子爷说不去,她就立马回去帮时音想不去的借口,而时音一步一步被他拉离考场,远离热闹的人群。
他把她看得很紧。
回到别墅后,依旧每天敷各种药,平时喝的补药也不落下,但时音将它们倒进露台绿色的盆栽中,有时席闻乐会看到,他通常将双手放在裤袋中,什么话也不说,不责备她。
隔天阿沁就专门盯着她喝药。
这样子过了一个寒假,慕西尉一通电话让她有了第二次外出的机会,她告诉席闻乐:“我哥要拿些以前落在慕羌那儿我妈的东西给我,你说过这别墅不进外人,他不方便送过来,我出去见他。”
他说:“随你。”
时音外出的那天由老李送,阿沁也跟着。她与慕西尉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跟席闻乐在一起的这一年半,与慕西尉几乎没联系过,这一回是两人相隔许久后第一次见面,车子停在咖啡厅外时,她已经看到靠窗独坐着的他,他模样变得不大,身上的戾气收了不少,相比较高中时多了一份沉稳。
谁都变了。
聪明的变愚蠢,内敛的变狠辣,浮躁的变淡定——她是被爱情磨圆的,席闻乐是被性格磨坏的,而慕西尉是被岁月磨淡的。
阿沁扶着她坐上座位,慕西尉从她进门就看着她,眼睛从她刘海遮盖的头部扫到行走不便的腿部。
时音坐下后,阿沁就回车上坐着。
天下小雨,玻璃面淅淅沥沥响,清冷的光投照在桌面上。
慕西尉所带的东西不多,也就慕母平时喜爱的一些首饰与书籍,他说:“我爸还算有点良心,不留给下一任了,还给你做个纪念。”
她低头看盒子内的首饰,每一样都似乎留有慕母的味道,感触颇深。
两人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说:“你……以前不会放这么多刘海,也不会穿颜色这么深的衣服。”
“好久不见了。”时音回这句。
“脸色和声音都不好,生病?”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