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名望着眼前的少年,心头思绪如怒海波澜起伏不定。一开始,莫无名根本没把何微澜的拒绝放在心上,当楚淮南站出来时,他也只是心头冷笑,全然没想过自己的提议最后会被拒绝。但是,当叶奉之说出上述一番话时,莫无名就再也坐不住了。
站在他面前这个少年,长身玉立,艳容冷笑,用那双酷似其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莫无名一时间百感交集,再回想起方才的事情,忍不住心中发出一声长叹。
孙儿一口咬定何微澜给他了不知名的毒药。莫无名不敢大意,仔细检查过后,才发现自家孙儿的灵根受损,应是食用蚀灵草所致。此药歹毒异常,修士服用后,虽不伤及命,但灵根受损,日后的修行之路等于被彻底堵死,所以这种歹毒之药一直被有心用来陷害那些天资过的修士。
这种禁药在正经坊市上鲜少出现,何微澜一的筑基修士哪里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莫无名精明过,心思缜密,自然很容易就联想起当年莫无涯曾对叶奉之做过的事情。
因为女儿早亡,他一直迁怒于外孙叶奉之,并始终无法介怀。莫无涯一向骄纵,私里对叶奉之百般为难,这些情况他心知肚明却一直视而不见。直到有一日,有来报,莫无涯不知从哪里找来蚀灵草,意图暗算叶奉之,他才如梦方醒,发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可是,出于维护莫无涯的私心,他未曾大张旗鼓地替外孙伸张正义,只暗地找提醒叶奉之。
此事之后,两个孙儿之间越发水火不容,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亲手带大视若珍宝的亲孙,一边是薄命女儿留的唯一骨血,莫无名根本无力让两兄弟把手言欢重归于好,最后只能无奈随之而去。
所以,听完莫无涯的讲述,他心中立刻有了结论:这蚀灵草恐怕不是何微澜所,而是叶奉之所为。可他这番猜测又无法对莫无涯言明,唯恐两间隙越来越深,是以他安慰孙儿并未中毒。暗中则盘算着如何寻找解药,化解了这隐患。
此时叶奉之站出来直言顶撞,恐怕也并非真心喜欢这女子,更多的,是对他的再一次挑衅罢了。
这就再次提醒他,正是他昔年对叶奉之的漠视才酿得今日苦果。这表兄弟本是血肉至亲,却同室操戈毫无兄弟情义,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再联想起早逝的一双儿女,这位修道多年久经生死的老修士情不能禁,心酸难言。
大厅中的其余几都看出这祖孙间的一些端倪,都静默不语,而莫无涯却依然不依不饶地道:“祖父,是呀,既然表弟愿意,那就让他娶这疯女好了,我才不要娶。”
叶奉之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冰冷,莫无名突然间不忍再看。一甩长袖,转过身去,背对众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当老夫没提过,西严,还不送客!”
吴长老一愣,这莫无涯好没道理,事情还没解决就想打发他们走,正开口,就听到莫无名又加了一句:“莫无涯行为不端,罚在悬翠岭后山闭门思过四十年,没有我的允许决不可踏出后山半步。”
此话一出,玄英门诸又惊又喜,何微澜尤其意外,想不到一番峰回路转,事情的变化朝着她最为希望的方向进行。而另一个当事莫无涯却难以置信地当场跳了起来:“祖父!”
也难怪莫无涯吃惊万分,从到大,祖父对他一向是百依百顺,别说实质的惩罚就连斥责都屈指可数,而如今倒好,这般严厉处罚几乎把他等同于寻常弟子,哪里还有半点顾惜。
“就是往日我对你太过姑息,才酿成今日苦果,若是不服,你以后就不是我莫无名的孙子!”莫无名的声音异常严厉,充满不可置疑的威严。
听到这样的答复,对吴长老来说,已经圆满达成此行目的。这祖孙之间的争持他一个外也不便介,随即带着楚淮南与何微澜很快就告辞离开。
这个时候,莫无涯还抓着自家祖父的衣袖,声泪,苦苦哀求。
叶奉之却也随着他们走了出去,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何微澜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只觉那一身红衣却显得分外落寞,竟让她想起了时候在外婆老家附近流浪的那只黑狗。于是,回身对吴长老言道:“吴师叔,我想与叶师兄道个别。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吴为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颔首应道:“如此也好,你之后就去五道宗大殿找我们吧。”
辞别了吴为与楚淮南,何微澜慢吞吞地走回了那片嫩绿草地。
“怎么没走?”叶奉之回头望她。
“为了谢谢你方才的拔刀相助,特意准备了一件东西送给你。”何微澜故意装作很神秘的样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匣。还没等她说话,叶奉之的左手一伸,已抢了过来。
“真是个气鬼,送礼物却缺乏诚意,这本来就是我的吧。”叶奉之用手把玩着玉匣,却没有打开。
“没意思。不过是想逗你笑一笑,偏偏被你这么快就拆穿了。”何微澜故作沮丧。玉匣中的正是原本约定给叶奉之的蝴蝶误。
“说得没错,我这本来就很无趣,很讨厌。”叶奉之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张扬一如往日。
“喂,不想笑就别笑,很难看的。”何微澜则收敛笑意,淡淡说道。
“有吗?很多都说我只有皮相最好,尤其是女,你好像还是第一个说我难看的女。”叶奉之的脸上依然挂着不正经的笑容。
何微澜没说话,只静静地望着他。叶奉之似乎毫无知觉一般,眼神一直盯着不知名的前方,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这张脸确实不怎么招喜欢,要不然怎么有一见到我就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何微澜心中一惊,他说的难不成是指莫无名?
“叶奉之,你。”她想开口问,又怕自己太过唐突,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也没有那么亲密。
“你想说什么?”叶奉之收回视线,把目光投向何微澜,突然露出一个类似恶作剧的笑容,“看你一脸同情的模样,该不会是在可怜我吧,微澜妹妹。”
还没等她开口,妖艳男子又道:“难道没警告过你,不要在男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吗?”他说完,就一把搂住何微澜的细腰,对准那因惊慌而微张的红唇,径直吻了去。
才刚一触碰,何微澜就立刻清醒了,连忙一把推开了他,怒吼道:“叶奉之!”
叶奉之没有提防,被她一子就推倒在地,没理会何微澜的怒吼,反而索躺了来,懒洋洋地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何微澜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这还是穿越以来,第一次被轻薄,尤其这个还是她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家伙。哼!她或许根本就是浪费自己的同情心,飞速地走了十几步,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掉准方向,快速转了回来,余怒未消道:“叶奉之!你刚才是故意吧,故意想把我气走?”
地上的那索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何微澜气鼓鼓地道:“姑娘今天还偏偏不愿意走了,一定要留来问个究竟。没错,我刚才是在可怜你,看你方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像是被丢弃的狗一样。”
叶奉之闻言,睁开眼睛,美丽异常的面孔冷若冰霜,一字一句道:“你说我是狗?”
“没错,就是狗,而且是没要的狗!”
“何微澜!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他的眼眸中装满了危险的气息。
何微澜忍不住退了一步,随后不甘示弱地道:“是被我说中了吧,所以才恼羞成怒?哼!叶奉之,你能不能爽快一些。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呀,别总是一脸不正经的笑,谁能猜到你的心思,若是怨恨外祖父偏心,就要理直气壮地表现出来,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孩才有糖吃的。”
先前,叶奉之因为被看穿心底的脆弱而恼怒不已,故意气走了何微澜,谁知道这女不但没走,反而变本加厉,越说越是露骨,正当他怒不可赦意图发火的时候,最后那句话却让他满腹的怒火一子转变为哭笑不得。
“何微澜!”叶奉之坐起身来,抬头望着对面的女,“喂,你一会说我是狗,一会又说我是孩,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微澜顿了顿,似乎终于发泄够了,音调也降了来,和缓地道:“总而言之,别总以为全天自己最可怜,自怨自艾是最无趣的事情。还有我是看你在帮过我的份上才说这番话的,你可千万别误会什么。”
“还有,我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秘境的事情我不会忘记,可这并不等于你就能对我予取予求,所以,刚才那一箭之仇,我还是先报了再说。”
说完,右脚抬起狠狠地踩上了叶奉之的左脚。
“哎呦!你这女,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也太过失礼了,那对你的楚师兄呢,该不会也是如此吧?”叶奉之马上抽回了左脚,似真似假地哀嚎。
“别装了,不过是踩你一脚,不要叫得像杀猪一样吧。”何微澜翻翻白眼,这男还真是正经不起来。
“杀猪?你竟拿那如此粗俗的东西跟我比?何微澜,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叶奉之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甩甩左脚,随后轻轻拂去身上的草尘土,又恢复了往日的张扬与随。
何微澜的眼睛中流露出几分得意,在这面前,她难得有占据上风的时候。
“好吧,既然有美屈尊降贵地开解我叶奉之,奉之感动之深,万万不敢辜负你此番心意,微澜妹妹,不如我今日随你回玄英门,正好拜见师门长辈,商量一你我的婚期如何?”
叶奉之一本正经地说道。
何微澜扶额,一时间懊恼至极,她就知道,她不该可怜一只以美丽皮毛作伪装的狡猾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