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鸿羽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寂静的美景,眼里闪过挣扎,恍惚,没有回答顾轻寒的话。
他爱吗?或许有吧,但他的恨,早已将他的爱磨平了。
“有吗?”顾轻寒看到段鸿羽陷入沉思,忍着眼里的酸涩,又问了一句。
“有没有,很重要吗?我们两个,早已覆水难收,那一刀下去,我们扯平了。明天,我便搬到冷寂宫,此生此世,不再出来。楚逸,完全不知情,他救你一命,也算有功,你若对他还有一丝情义,便放他一条生路,别让他进冷宫。”段鸿羽拖着一袭火红的宫装,往窗口走去,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眼里闪着几缕泪花。
他给楚逸免死金牌,是想让顾轻寒看到免死金牌后,保住楚逸一条性命。
没想到,帝师竟然会帮她一起平叛,功过相抵,段家满门得以新生。
那块免死金牌,便成了楚逸救他性命的王牌了。
楚逸的为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有一丝机会,他断不可能不救他的,所以,陛下不会处死他,只会将他打入冷宫,终生不再出来。
顾轻寒倒退几步,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呼出一口浊气。
是啊,现在说这些,重要吗?他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了……
转身,欲离开落羽宫。
正想出门,顾轻寒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看着段鸿羽清瘦的背影。
“虽然,我们丙个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但你跟纳兰倾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纳兰倾她有她的无奈,强暴你那天,是被下了药。这些年来,都是她在背后,默默的帮你,你给她喝的毒茶,她也知道,还有你爹,你冤枉了楚逸,也冤枉了纳兰倾,没有人勾引你爹,是你爹与段家的长工有染,你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帝师的,而是那个长工的,他们两个人的奸情被发现后,纳兰倾不想影响你爹在你心中的地位,所以一直瞒着那件事。楚逸之前一直有一个难言之隐,也是因为这个,他宁愿你跟着他,也不想你爹在你心中的形像崩塌。”
段鸿子的肩膀抖了一下,手上颤抖起来,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顾轻寒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爹与长工有染,被府里的一个侧夫知道,早在楚逸逃出西院去求救的时候,那位侧夫就将整件事都告诉给了段正夫,而段正夫因为想获宠邀功,将那位侧夫害死,又要挟楚逸,不许将那件事说出来,否则,便将你爹与长工有染的事情,告诉你。还有你爹,是你爹事情败露后,跪在地上,救楚逸杀了他,以保你的生命安全,楚逸有始以来,都是受害者。还有纳兰倾,当时她强暴了你,你一心寻死,她想让你活下来,才会制造一个个假像,让你靠着仇恨活下去。”
段鸿羽在顾轻寒看不到的地方,瞪大瞳孔,不可置信。
“纳兰倾,有始以来喜欢的都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除了那件事外,她没有骗过你任何事,凤后的位置,太女的位置,甚至连她临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在蓝族,她的灵魂即将毁来,最牵挂的两个人,是你,还有古公公,她让我照顾好你,留你一命。”
“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顾轻寒眸子微睑,深呼吸一口气。
段鸿羽身子剧裂颤抖。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楚逸对他的好,纳兰倾对他的好……包容,体贴,无微不至……任由他在后宫为所欲为,凡是他想要的,无不亲手捧到他手上……
他恨了一辈子,到底在恨什么?到底在恨什么……
父亲,父亲怎么可能与人有染,他不是被冤枉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这十年来,他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他居然还亲手刺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刀。
段鸿羽泪如雨下,痛苦的捂着头,跌倒在地上,狼嚎大哭,一点儿也不顾及形像,哭得撕心裂肺,悔不当初。
顾轻寒伸去的脚步,犹如灌了铅似的,迈不出去。
看着段鸿羽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菲,顾轻寒的胸口一阵阵的疼痛。手一抬,想上前,将他的眼泪抹去,将他抱在怀里,想到那无情的一刀,顾轻寒生生止住前进的动作,痛苦的闭上眼睛,滑下一滴血泪。
一扭头,决绝的奔出寝宫,往外跑去。
顾轻寒不知跑了多远,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到帝师的苍白凄凉的身影。
顾轻寒别过头,将眼里不断滑落的眼睛拭下,站直身子,甩去悲伤不舍的情绪,正声道,“帝师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有何事吗?”
“砰……”
帝师跪了下去,冲着顾轻寒磕了三个响头,“陛下,陛下,草民求求您,让草民见一眼段贵人吧,草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帝师泣不成声,老泪纵横。
顾轻寒这才看到,帝师满头发丝皆白,原本就老迈,此时仿佛又老了十岁。看起来,就像一个乡野老人,老泪纵横,鸡皮鹤发,身子佝偻,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只想见到自己新人。
“陛下,请成全草民吧,草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那两个孩儿。”
帝师说着说着,剧烈咳嗽,这一咳,差点把自己咳得背过气去。
顾轻寒眨了眨眼中的湿润,淡淡点头,“朕答应,但是段贵人与楚美人不一定会见你。”
“草民多谢陛下隆恩,谢谢陛下……谢谢陛下……草民不怕,就算他们不想见草民,草民也想看看他们。”
“帝师赶紧起来吧,你也老了,身子骨不方便,就不要跪了。”
“是草民对不起他们,都是草民的错,才会让段贵人,谋朝篡位,如果不是草民,这一切也不会发生啊……草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流国,对不起他们……”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你去吧。”
“谢陛下。”
帝师捂着嘴,一路轻咳,一路脚步虚浮,步履艰难的往落羽院寝宫走去。
顾轻寒望着他老态龙钟,身子佝偻的模样,不由为帝师担忧。
帝师近些年,因为一重又一重的打击,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加上,这次段鸿羽谋逆一案,更是让她元气大伤。
叹了一口气,照这样下去,只怕帝师的时日也无多了。
踌躇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帝师一个人前往落羽院,以段鸿羽的脾气,帝师过去,指不定会被骂成什么样。
一路往落羽院寝宫而去,不想,转过身,就看到楚逸。
四目相对,两人竟有些无言。
顾轻寒主动站到楚逸身边,让下人拿了一件披风守来,披在楚逸身上。
“怎么手上那么冰,不是跟你说夜里凉,出门一定要多穿衣裳的吗?”顾轻寒握起楚逸冰冷的手哈着气,给他取暖。
楚逸就就势靠在顾轻寒怀里。
有多久,没有靠在她的怀里了,久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闭上眼睛,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收起他软弱的悲伤。
顾轻寒身子一怔,任由他靠着。
楚逸一生都苦。
从出生,就不受待见,备受欺凌。渴望母爱,最后却因触手不及的母爱,坠入地狱。
亲生父亲,活活饿死,子欲养而亲不在。
兄长十年来的误会,仇视,折磨。
妻主纳兰倾的玩弄……
好不容易有了幸福,又弄出这事……
“朕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朕以后也不会再让你掉眼泪。”
“嗯。”一声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走吧,我们去看看吧。”
顾轻寒拉着他的手,往落羽院走去。
楚逸不动,条件性的不想看到帝师。
“帝师老了,身子越发不行了,他再活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你也该尝试着放下过去,逝者已逝。”
楚逸微微震了一下。顾轻寒顺势将他拉走。
一路无言,两个人缓缓靠近落羽院。
还未靠近落羽院,就可以听到段鸿羽一声高于一声的咆哮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滚,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滚。”
“鸿儿,你听娘说,娘知道对不起你,娘一直都很自责,娘……”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滚出去,我没有娘,我没有娘,我也没有爹,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我就是一个贱人,贱人……”
“鸿儿,别这样,你这样,娘看着心里很疼……”
“疼,你会心疼,笑话。当初,你玩弄了我爹,把我爹从青楼抬进门后,十二年来,不理不踩,任由你那四十几房小妾轮番欺凌,你可曾想到还有我,还有我爹。我爹十二年来,早也盼,晚也盼,每天盼着你来西院找他,可是最后盼到的是什么,是你的两不相识,是那把夺他性命的筷子刀。”
“对不起……对不起……”
“我爹有了身孕,每天还要做着无尽的粗活,不给吃,不给喝,甚至连生我,都是自己忍着疼痛接生的,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你的几十房娇妻美妾房里巫山**。从我出生以来,没有吃过一餐饱饭,每天被人骂作贱人,贱种,狐狸精,被人当马骑,被人当畜生使,多少次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你又在哪里?你带着你那唯一的女儿,花天酒地,极尽奢侈,你现在在这里说心疼,你不觉得虚伪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我恨你,你恨不得喝你的血,抽你的筋,啃你的肉,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活得如此悲哀,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们统统都不是好东西,滚,滚出去,我不需要你在这里装可怜。”
“鸿儿……”
“滚,滚出去……”
“砰……”
寝宫里面,传来一声声的瓷器破裂声,以及怒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
紧接着,帝师死气沉沉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额头还冉冉流着鲜血,嘴角更是咳出一缕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顾轻寒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楚逸温润的眸子闪了闪,看不出表情,只见得他的眼睛很深,很深……深得让人想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寝宫里,传出段鸿羽嘤嘤的哭泣声。
帝师一抬头,就看到楚逸与顾轻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跪下朝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帝师请起吧,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帝师说话的同时,一双浑浊的老眼,闪着泪花,一直盯着楚逸。、
她的眼里,是那么的受伤,那么的愧疚,那么的凄凉,那么哀痛,那么的自责,配上她一身的打扮,以及憔悴的脸色,看起来,竟让楚逸恨不起来。
“朕突然间想到,朕还有些奏折没有批阅,朕先回御书房。”
顾轻寒体贴的将空间让给他们两个人。
身上却被楚逸大手握住,“陛下,臣侍有些累了,也想回去歇息,我们一起走吧。”
“逸儿……”
帝师一声大叫,唤住楚逸,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下,夜深了,我们走吧。”楚逸没有回头,而是拉着顾轻寒离开。
“咳咳……咳咳……”
“帝师,帝师,您怎么了……陛下,帝师倒下去了。”
侍卫一声大喝,唤住顾劝寒。
顾轻寒骤然停下,连忙请太医过来给帝师把脉。
楚逸温润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动。
他是神医,如何能看不出来,帝师的治,已经快入膏肓了,即便救醒,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甚至随时可能死去。
“逸……逸儿……对……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们……”
楚逸眼眶一红,别过头去。
“帝师,我先扶您起来吧。”一旁的侍卫道。
“不,我的时日无多了,今天再不说,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跟鸿儿,娘,纵有千般万般的悔恨,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娘对不起你们,娘不敢奢求你们原谅,娘只求你们,别让仇恨,蒙蔽了你们一生,娘不想让你们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咳咳……”
楚逸眼眶模糊。
他如何能够不恨,如果不爱,便不要娶他父亲,如果娶了,就善待他,为何要把他们父子丢在西院,任人蹂躏,任人践踏,任人欺凌。
他的父亲,活活饿死,渴死在屋中,尸体腐烂几天,都无人知晓,他的父亲,到死,都不能见他一眼,含恨而终,凄凉一生。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被恶梦惊醒,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感受,她能了解吗?
这么多的,他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见他的父亲一面,可是没有,他回到家里,看到的一具腐烂的尸体。
让他如何不恨……
“你不配做我的母亲,我楚逸这辈子,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楚逸抹了一把泪,对着顾轻寒道,“陛下,大哥一直都有仰郁症,臣侍求陛下陪他一晚,他的仰郁症,随时可以要了人命。”
“若是陛下,还怨大哥,那便算了,这是大哥应有的报应。”
楚逸说完,独自离去,留下一众侍卫,以及顾轻寒,帝师大人。
帝师看到楚逸毫无留恋的挥袖离去,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了出来,甚至还咳出血来。
“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顾轻寒亲自扶住帝师,将身上的内力搭在她的后背,缓缓输着内力给她。
“陛……陛下,草民,草民担当不起,草民心如死灰,这是草民的报应啊,报应啊……”
顾轻寒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哎……
“家中还有那么多娇夫美妾,还有那么多爱子,你得为他们活着。”顾轻寒淡淡道。
“噗……”
帝师直接昏了过去。
帝师昏倒,抬出落羽院,安排一个清幽的寝宫给她休养,就费了一大晚上的功夫。
看着已入睡的帝师,顾轻寒不免担心段鸿羽。
楚逸说,段鸿羽的仰郁症还没好,随时可以要了人命。
踌躇了许久,顾轻寒最终还是没有到落羽院,而是挥退众人,独自往御书房批阅奏折。
打开奏折,印入眼帘的便是,卫国夺得裴国,统称琴国,如今召集五十万大军,兵压流国。
“啪……”
顾轻寒将奏折甩掉。
“古公公……”
“老奴在,陛下可有何吩咐,是否要就寝宫了。”
“琴国召五十万大军,直指流国,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朕不知道?”
“陛下,刚刚您从落羽院出来,心情不好,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老奴才没有让人禀告陛下,想着老奴将奏折放在最前一页,明儿一早,陛下醒来,若是有翻奏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封奏折。要是陛下没有看到,老奴再让传报的人,跟陛下祥禀。”古公公哀怨着道。他这不也是想让陛下好好歇息嘛,陛下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怎么能这么操劳呢,哎唷,真是心疼死他了。
“行了,退下吧。”
“是,陛下。”
古公公退了出去,顺利将殿门关了起来。
顾轻寒遥望卫国。
卫青阳,你终于出手了,裴国与卫国未稳,你就敢兵压流国。
你所倚仗的,到底是什么呢?
以卫青阳的性子,断不会打没把握的仗,除非,这场仗他胜券在握。
顾轻寒陷入沉思,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卫青阳凭仗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即将天色大亮,就算想召见大臣,调兵遣将,也得等到明天了。
又翻了几页,顾轻寒大概看了一下,便没有心情再看下去。
心中烦闷,合上奏折,直接往御花园而去。看得古公公心里阵阵心疼。
陛下这伤还没有好,到处操劳,这怎么行呢。
哎,这些人,个个都不省心,没看到陛下那么烦燥痛苦吗?段贵人,太不懂事了,枉费陛下那么宠爱他,还有楚美人,也不来安慰安慰陛下,凤后也真的是,一个小小的伤,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好。
要是楚美人,还有凤后陪在陛下身边,陛下肯定会开心一些的,也不至于彻夜未眠。
顾轻寒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散步,看着御花园的美景,最后随便找了一个假山,躺靠在假山之上,用手作为枕头,看着在上满天繁星。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
一声声低低的抽泣声,自假山的另一边响了起来。
顾轻寒身子一个激凌坐了起来,扯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冷汗淋漓。
见鬼了,大半夜的,谁在这里哭泣啊。
身子凌空一跃,跃了下来,顺着哭泣的地方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穿过重重假山,顾轻寒终于看到一个少年男子,坐在假山前面,湖子后面,抱着头,嘤嘤的哭泣着。
那哭声充满委屈,断断续续伤心的哭着。
男子不过十六七岁,一头如墨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身段修长笔直。因为是背对着顾轻寒,顾轻寒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约间,看得出来,这个男子长得肯定好看。
顾轻寒怔了怔,为什么这个背影看起来这么熟悉,为什么这一幕,看起来这么熟悉?
顾轻寒试着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哭什么啊?”
男子吓了一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鬼啊……啊……”
“鬼什么鬼,朕是人,你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顾轻寒一把抓住他的身子,将他扭正,正对着她。
这才看到,原来这个人,竟是凌家二公子,凌清晨。
怎么是他?他怎么在这里?
“凌清晨,是你。”
凌清晨眨着一张泪脸,惊吓的看着顾轻寒,语气中带着哭腔,“原来你不是鬼啊。”
顾轻寒脸色一沉,“你才是鬼呢,朕活得好好的,还能再活五百年,没那么容易死。”
“呜呜……我快成鬼了,也许明天就是鬼了。”
松开凌清晨的衣服,顾轻寒懒得理这个二货,丢起几块石子,坐在假山上,一颗一颗的往湖水里扔去,漾起一层层的波纹。
“你别扔啊,要是里面石头太多,我做了鬼就不漂亮了。”
“凌二货,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朕扔石子,跟你做鬼有什么关系。”顾轻寒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当然有关系,因为一会我就要投湖自尽了,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里来的,我听说,皇宫里的花池,里面没有石头,要是跳下去了,也不会磕到碰到,所以我才央求姐姐带我到皇宫里来,又央求楚美人,才许我在皇宫里留一晚的。”凌清晨一抽一抽的哽咽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他的这一番话,顾轻寒听得不是很懂。
投湖自尽?跑来皇宫投湖自尽?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为什么要投湖自尽。”
“我娘,我娘不让我跟妻主在一起,她一直要我嫁给木头脸,我不想嫁,我要嫁给我妻主,可是我娘说,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嫁给妻主,呜呜……”
“妻主?哪个妻主?”
“就是妻主啊,我家妻主。”
顾轻寒忍着耐心道,“你家妻主是不是郭佩佩?”
“嗯,就是她,她就是我的妻主。”
“不许哭,再哭,朕治你一个欺君大罪。”顾轻寒板起脸,吓唬道。
凌清晨砸了砸嘴巴,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淌落,就是不再哭泣,只是嘟囔着嘴,“我又没有欺君,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娘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郭佩佩娶你?她现在可是朝廷重臣了”
“我娘嫌弃妻主没钱,妻主的月俸很少,她经常帮忙穷人,身上更没钱了,俸禄都不够她吃饭的,为官一年多,连个府邸都没有。”
顾轻寒了然的点了点头。
郭佩佩一直崇拜左相路逸轩,以他为榜样,继续完成左相未完成的事。
为官一年多,连个府邸都没有,这倒说得过去,路逸轩位列左相,自己的府邸还不是家徒四壁。
“你不会让郭佩佩,先把钱攒起来,等把你娶过门了,再去做她想做的事。、”
“我姐姐跟她说了,但是每次看到需要帮忙的人,她又出手了,所以她身上都没钱了,连我想买风筝的银子都没有,母亲还会贪污贿赂,可是妻主从来都不贪污贿赂,所以妻主没钱。”
顾轻寒偏头,一直盯着在凌清晨,面色有些难看。
凌清晨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道,“没有没有,我娘没有贪污受贿,我娘她……她……她只是偶尔而已。”
偶尔就不是贪污贿赂了吗?这什么道理,凌尚书,身为尚书,理当秉公办案,竟然还敢受贿。
“算了,朝廷里,有几个人能像左相一样,两袖清风,公正严明,不贪不腐的。”
“有啊,我家妻主就是啊,她忠心爱国,体恤百姓,从来都不贪的,两袖清风。”凌清晨眼睛一亮,一个劲的尽夸郭佩佩好话。
看得顾轻寒傻眼,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胳膊往外拐,那要是嫁过去了,还得了?
“所以,你不想嫁给别人,所以,你就想投湖自尽?”
“是啊,我娘让我嫁给木头脸,木头脸一点都不好玩,我不喜欢她。”凌清晨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色,瞬间跨了下来。
“木头脸是谁?”
“还有谁,还不是那个御前侍卫首领林芳。”
“我觉得林芳挺好的呀,为人忠厚老实,侠肝义……”
“好什么好,她一点都不好,只有我家妻主才是最好的。”顾轻寒话还未说完,就被凌清晨打断。
“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当然什么都好了。”
“西施是谁?比我家妻主还好吗?”
“比你家妻主好了千万倍。”
“瞎说,这个世上,只有我家妻主才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她,要是不能嫁给她,我情愿一死。”
“那你死吧,朕先走了。”顾轻寒拍拍手,起身,就想离开这里。
凌清晨急忙拽住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要死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是你自己要死的,又没有人拦着你,为啥要安慰你。”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
“朕向来都这么冷血无情,不过朕今天好心告诉你一句,这花池里,可有许多恶鬼,皇宫里,经常主子杀死奴才,把他们的尸体往这花池里一抛,啧啧啧,这些人据说都是冤死的,死后都成了厉鬼,特别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