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吧,我已经让下人去准备药材了,等药材集齐,就彻底把你陈年病症治好。”
陌寒衣不知何时进了屋子,端着一碗药走到上官浩的床前,用汤匙轻轻吹凉,平静的脸上,带着丝丝温柔。
突然而来的声音把上官浩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陌寒衣如以往般,细心的照顾着他。
想到即将开口求她帮忙的话,上官浩一阵为难。
“药差不多凉了,我喂你喝,这药里,我加了一些甘草,不会很苦的。”
“我自己来吧。”上官浩有些不自然的接过她手的药碗,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温润的肌肤,吓得手一颤,差点把药洒掉。
陌寒衣看着他吓得一颤的手,淡漠的眸子闪了闪。
“我让尚真忆拿着我的令牌,把在裴国的粮仓都免费开放了,裴国各地,还会施粥救济,布匹,药铺,等日常生活用品都免费施放,另外给他们每户人家一些安家银两,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老人。”
上官浩喝药的动作一顿,视线一抬,看到陌寒衣坐在桌上,拿着笔,一笔一画,涂写着什么,态度端庄认真。
从上官浩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的容貌无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就连顾轻寒都及不上她。
她很优雅,很温润,丝丝冷漠的眉宇间,透着温柔体贴。
她一边写着,一边说着,语气温润平静,没有丝毫起伏,然后这每一句出来,都是天价的银两。
裴国那么大,要想全国各地施粥救济,开仓放粮,别说裴国做不到,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么等财富,长时间的救济全国百姓吧。
“加重赋税不是一个好办法,我会跟上官龙说,让他减轻赋税徭役,裴国国库所需的银两,由我陌家全权支出。至于起义军,裴国无大将,论军事谋略,没有一个可以堪当大任的,何况裴**心涣散,无心恋战护国,即便有再多银两做为后盾也没用,若想打败起义军,必须有一个如同上官云朗,一样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之人。”
“裴国无将可用,我可以在后出谋划策,叛军虽多,上下不同心,要想打败也不是难事。”
陌寒衣一字一句,轻轻自语,仿佛在低声呢喃,声音悦耳又富有磁性,让人听着阵阵舒服。只不过,上官浩却是越听越惊骇。
裴国都已经接近亡国了,满朝文武上下束手无策,在陌寒衣手上,仅仅几句,就可以护住裴国,平定叛乱。
还有,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从认识她起,她就一直无微不至的在照顾他,帮助他……甚至为了他,上寒山碰取凤凰玉佩,险些丧命……
“你为什么要帮我。”上官浩望着陌寒衣,问出心里的疑团,这是他一直想问的。
他实在无法相信,陌寒衣是看上他了。陌寒衣那么优秀,权倾天下,富甲天下,三国皇帝,没有一个敢不给她面子的。她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么会要他这种不干不净,肮脏不堪,又不会生育的男子。
陌寒衣手中的笔顿了顿,低低笑了一下,快得众人捕捉不到。
为什么要帮他……或许,是宿命吧,红楼第一眼看到他,便被她印入灵魂深处了。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
“医者,不喜杀戮。”陌寒衣忽然抬头,轻启唇角,吐出这几个字。
上官浩喃喃自语。医者,不喜杀戮,真的是这样吗?不是为他,而是为了黎明百姓?
“你的药若是再不喝,就要凉了。”陌寒衣出声提醒。
上官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手中的药喝了下去,将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起身,走到陌寒衣桌前,看着陌寒衣聚精会神的画着一个又一个地图。
他并不是无知之辈,只看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兵力布阵图,防守攻击图,以及义军所在的各个地点。
然而,上官浩却是一惊,义军的范围很广,几乎笼罩了大半个裴国,裴国只有融城以后的几座城镇了,而陌寒衣所画的布阵图,无论他们身在何处,都能够找出漏洞,将他们包围住。甚至对方兵力多少,主将是谁,下一战,打算攻打哪里,采取什么阵法杀敌,他们又该如何克制,都是列得一清二楚。
上官浩骇然,以前觉得陌寒衣,本事通天,深藏不露。而今,看到她仅仅只是在深宫,就能够对各处战地,了如指掌,运筹帷幄,决策千里。
即便是哥哥上官云朗在世,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吧,这个人,若是敌人,实在难以想像。
“虽然开春,天气还是有些凉,起床一定要披一件外袍。”
身上一暖,上官浩猛然惊醒,抬头就看到陌寒衣,拿了一件他最喜欢的衣袍披在他身上,温柔的给他系着纽扣。
吐气如兰的气息,就在身前,让上官浩脸色一红,轻轻别过脸,与她远离几步。
“谢……谢谢,我自己来吧。”上官浩只觉耳根子都红了,陌小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淡淡的君子兰味道,又有着淡淡的雏菊清香味。
“外面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御花园走走,我扶你出去。”
“不,不用了,我,我有些困了,想歇息。”
“好吧,那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喊下人就好。这几天心情放松些,过两天我就帮你施针,彻底治好你的病。”
“谢,谢谢。”
上官浩就着陌寒衣的扶持,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陌寒衣拿着刚刚画完的布阵图,一步一步,离开他的寝宫,留下一道风华丰姿的身影,以及满室淡淡的清香,那是属于她身上的清香味。
“陌小姐,谢谢你。”上官浩冷不防喊了出来。
无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救他们裴国,他都万分感谢。
陌寒衣回头,冲着上官浩温暖一笑。
这一笑,上官浩有些恍惚,被陌寒衣的美貌,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回眸一笑,秀雅脱俗,美轮美奂,风姿绰约……再多的形容,也形容不出她的美。
好半天,上官浩才反应过来。
脸上一红,他竟然被陌小姐的美貌惊艳到了?还是被她的才华,或者温柔,惊到了?
闭上眼睛,想睡一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会是卫青阳的影子,一会是小林子,一会顾轻寒,一会上官云朗,一会上官龙,一会又陌寒衣,弄得心情烦躁。
最后,想到卫青阳的事,不由唏嘘。
他一直在深宫中养病,对外界发生的事,都不太清楚,那日卫青阳过来,给了他六块凤凰玉佩,又跟他说了那些话。后来问的陌寒衣,才知道所有的一切。
不由担心卫青阳。
他的本性不坏,怎么会屠杀那么多人?即便失去孩子,也断不该去杀人。
他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做这种错事,他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做错了事,也没有人可以劝他。
他必须要赶紧好起来,找到卫青阳,劝他改邪归正,回归正途,不然他会越陷越深,到最后,痛苦的都是他。
上官浩烦燥的睡不着觉,咳嗽了几声后,起身披上外袍,打开殿门,一缕温和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眼望去,满园的都是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鲜花,还有一阵阵的清香味,让他感觉一阵舒爽。
门外候着两个随身候命的太监,上官浩摆了摆手,示意任何人都不要跟,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走走。
因为上官浩喜静,陌寒衣也喜静,所以诺大一个院子里,都没有几个下人。
上官浩望着满园的鲜花,心中的抑郁阴沉消散了许多,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一个人慢慢散步。
不许走了多久,上官浩在一个扭角处,看到风姿绰约,白衣飘飘的陌寒衣。下意识的就想过去打个招呼,冷不防听到她讲的话。
“尚真忆,你把这个交给暗卫,让暗卫火速着手去办,务必保住裴国,平定义军。”陌寒衣把手中的布阵图交给尚真忆,尚真忆应声遵旨。
“另外,上次叫你把在卫国以及裴国的产业,全部悄悄转到流国,转得怎么样了?”
尚真忆愣了几秒,“已经差不多转完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明面上的。”
“嗯,抽调一些回来吧,尽把救济裴国的百姓。自古战乱,苦的,都是百姓。”
“是,主子。只不过,属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移到流国呢,咱们在卫国,可是有几百年的基业了。”
陌寒衣双手负后,看着远处的高耸的林木,似喃喃自语,语气有些沉重,“大乱已经开始,卫青阳刚得到皇位,还要震压反抗者,一时半会抽不开身,等他抽开身,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便是陌家。”
“主子的意思是,陌家富甲天下,卫青阳要用我们陌家的钱,去扩充他国库?可是咱们陌家也不是好惹的,他卫青阳想要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他就不怕您把卫国的经济命脉扭断吗?”
陌寒衣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愤怒中的尚真忆,坐在凉亭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才慢慢道,“你把卫青阳想得太简单了,一个月不到时间,拿下整个卫国,震杀数十位皇子皇女,以及朝臣。你认为,他会害怕陌家吗?陌家势力太大,任何一个帝王都想除之,只不过他们不敢,可卫青阳不一样,他是一头狼,一头英勇无畏,野心勃勃的狼,天下在他眼里,不过是一般棋。”
尚真忆似懂非懂,挠了挠脑袋,“可是,主子为什么要把裴国的产业都移到流国去,流国现在大乱,放在那里,真的好吗?”
“能够阻住卫青阳荼毒天下的,只有顾轻寒。若是她也做不到,那这天下,都将化为炼狱了。裴国,早晚是卫青阳的盘中餐。”
“什么?主子是说,卫青阳以后会带兵攻打裴国,把裴国收为已有吗?”
陌寒衣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又抿了一口茶,素来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沉重,快得让人捕抓不到。
上官浩心里一颤,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感,握紧手中的秀帕。
卫青阳占领裴国,他真的会夺他的国家吗?他不是已经有了卫国了吗?难道他真的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要置天下百姓于战火中?
“主子,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又要花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来救裴国呢?还有,您为了裴国,为了上官公子,不顾自己的身体,您若是再这样操劳下去,属下怕……”
“怕什么?呵,生死有命,随缘吧。”陌寒衣放下茶杯,捂着自己的心口,忽然有些黯然,嘲讽的笑了几声,喃喃自语,“只要他开心,足够了,他想守住裴国,我便帮他守着。”
“主子,您还是赶紧回无忧谷养病吧,您好久没有回去了,若是再不回去,属下实在怕……”
“够了,你今天话多了,下去吧,把事情做好。”陌寒衣轻声低喝,眼神一凛,一股王者之气油然而生,让人不敢反叛,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退下。
尚真忆退下了,陌寒衣站在桃树下,双手负后,抬头望天,周身缭绕着一阵黯然的孤独,向来平静淡漠的眸子里,闪动着一阵阵的悲伤,让上官浩心里骤然一疼。
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看过陌寒衣这种表情。
她的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亘古永存,又仿佛在尊在驻立千年的雕像。
只是她周身缭绕出来的悲伤,黯然,孤单是那么的哀恸,仿佛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上官浩捏紧手中的秀帕,心疼得让他差点窒息。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在她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她的心中藏着什么事?
还有刚刚尚真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身子不舒服吗?为什么她会说生死有命,随缘吧……
上官浩受不了这种气氛,想过去,帮她驱散这种让人窒息的悲伤,脚步又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深山里。
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除了野兽的嘶吼声外,天地间静悄悄的。
然而,在老林中,一个简陋搭起的茅草屋里住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人间绝色,倾国倾城,尤其是其中两个白衣男子。
这两个白衣男子,皆是出尘脱俗,空灵优雅,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他们两个除了美,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谪仙,温润,详和,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亲近。
其中一个,肚子高高隆起,宽敞的白衣,穿得有些松散,将凸起的肚子遮住。
此时的三人,在简陋的茅草屋里,围坐成一团,面色紧张。
“那条巨蟒已经被楚公子的药迷晕了,想来,凤凰玉佩,真的不在卫青阳的身上了,你们赶紧离开,从这里,往这里,一直走,就可以离开了。”逐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地图路线,神情紧张。
“若离先走,我跟逐月留下,若是我们一下子走两个,巨蟒一定会有所察觉的。我的气质味道跟若离的都差不多了,只要我在自己身上再一些手脚,巨蟒一定闻不出味道的。”楚逸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若是我走了,卫青阳回来后,不会放过你们的。”白若离蹙眉,摸着自己越来越大肚子。
当初他们在蓝族出口等顾轻寒等人,却没想到,等到天翻地覆。
最后提议,先离开,也许顾轻寒有办法出去,否则三人都要死在那里。
没曾想,那场变动速度太快,威力太大,等他们想要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楚逸掉进裂开的地洞里,他为了拉楚逸,也掉了进去,而逐月也不小心掉了下去。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倒霉的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卫青阳。
卫青阳奄奄一息,靠着凤凰玉佩,才恢复一些功力,而他们,受伤太重,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他处置。
几个人,都身受重伤,在蓝族呆了近一个月,都没能恢复。尤其是他,孩子差点掉了。
卫青阳伤得最重,可他有凤凰玉佩跟魔琴,所以他好得最快。
期间,他曾想杀了他们,可不知为何,后来又反悔了,将他们困在这个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又以凤凰玉佩为引,魔琴催眠,让千年巨蟒看着他们,若是离开半步,便将他们吞吃入腹。
后来,卫青阳身子稍好一些,就离开茅草屋,留下他们几个人与一只巨蟒,这么久,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而他们,养了两个月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却因为巨蟒的存在,一直被困在这小小的茅草屋中。
心里既担心顾轻寒有没有出事,又怕她担心他们。
想到蓝族那天的变故,白若离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天灾**。到处地崩,裂开一个又一个深洞,山顶处,岩浆滚滚而来,将整个蓝族全部蔓延,一个角落都不曾落下。
而他们掉进地洞,也是临时用内力,从中震开一个洞,才勉强躲了一时,避免它们自动合上而压死。
即管如此,他们也被困在那里,动弹不得,险些窒息。既下不去,又爬不上,四处都是封闭的。
在他们以为必死的时候,整个蓝族,发生了大爆炸,到处砰砰的响着,连同暂时栖息的山体,也由下向上轰炸开来,他们正是被炸出来的,好在,大难不死,留下一条残命。
“若离,你我都明白,卫青阳这次出去,绝对是复仇,他既然说过,要将天下化为炼狱,要让我们生不如死,就势必会去夺取天下。他出去,已经一个多月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复仇的第一步,绝对成功了。而他,只要有空闲,一定会过来对付咱们的,毕竟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的伤势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不是两个月前,奄奄一息的卫青阳了,而能让轻寒生不如死的,就是咱们。”
楚逸一边说着,一边透过窗子,看到一条数十上百米长的巨蟒,这条巨蟒,全部呈血红色的,毒性甚重,只要碰到了,绝对能够在第一时间致人死命。
它的身子,将整间茅屋都缠绕盘桓成一个圆圈,闭着眸子,熟睡着。
“卫青阳失去孩子,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从而步入迷途,你也身怀六甲,只怕,他若是回来,第一时间,便是亲手打掉你腹中的孩子,再带我们去要挟顾轻寒,所以,你必须走,你若不走,不仅腹中的孩子保不住,连你的性命也会保不住的。”
白若离俊美无双的脸上,透着一缕苍白,摸着凸起的腹部,左右为难。
若是不走,他的孩子,绝对会失去,若是走了,楚逸跟逐月怎么办?
“若离,你赶紧走吧,巨蟒的身上的药效已经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你赶紧走,别担心我。他恨你,比恨我还多,何况,我可以跟他说,我可以治好他脸上伤,想来,他不会错过这次治好脸上伤疤的机会的。”
“楚公子说的没错,白公子必须走,无论能不能成功逃出去,至少是一个机会,若是困在这里,则一点机会也没有。”
“若离,巨蟒最近反常,肯定因为凤凰玉佩的事,我可以肯定,凤凰玉佩不在卫青阳身上了,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势必会亲自赶来,我在流国后宫呆了那么多年,对卫青阳的性格非常了解,他为人谨慎小心,没有凤凰玉佩的引子,他不会安心让我们呆在这间茅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