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将军死了?兵符到了大皇女的手上?暗白,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能打到无双城?”
顾轻寒呵呵笑了几声,仍然不敢置信,潋滟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紧盯暗白,似要从暗白脸上看出有半丝玩笑的可能。
可暗白的脸上,除了沉重便是严肃,压根没有半丝玩笑,让顾轻寒的心彻底一沉。
“主子,这是军国大事,属下岂敢胡言。流国的形势不容乐观,他们有兵符在手,可以调动流国的数十万兵马,加上大皇女长年身在边疆,手中也掌握大半兵将,您不在,帝师辞官,左相在姑苏城的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徐老将军又遭到暗害,如今流国已是一盘散沙,大皇女想夺位,易如反掌,这些日子,都是徐老将军的旧部,以及徐老将军的孙子徐四月拼死阻拦,但,怕是拦不了多久了。”
“砰。”
顾轻寒一拍桌子,大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挥掉,“兵符怎么会在大皇女手上,自古兵符分两处保管,必须合二为一,才可以调动大军,大皇女远在边疆,怎么会得到兵符。”
暗白跪下,不敢直视怒火中的顾轻寒,抱拳,“主子,大皇女想夺徐老将军手中的半块兵符,已经十几年了,徐老将军身边,有很多忠心的老仆,都是大皇女的人,属下也不知兵符怎么会被他们找到,只知道徐老将军拼死想抢回兵符,却遭到调虎离山之计,才会……”
顾轻寒胸脯起伏不定,拳头攥得死紧。
大皇女,大皇女,她可真够聪明的,欲夺流国,先除徐老将军,呵,十几年前就想夺兵符,夺皇位,她的心思可真够深沉的。
“还有半块兵符呢,怎么又会落在大皇女手上。”
暗白纠结,这件事她们调动全部暗卫,也未能调查出来。自古以来,都是大将军手中有半块兵符,帝王手中半块,执行命令,调动大军,都需要帝王手上的另外半块兵符,否则无效,所以自古以来,帝王手中的兵符,轻易不会让人知道藏在哪,她们暗卫自然也不知道。
“属下不知,这件事,正是属下奇怪的地方,无论属下如何调查,都无法查出,您的那半块兵符怎么会到大皇女手上,那半块兵符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偏那半块兵符又是真的。”
顾轻寒松开紧握的拳头,跌坐在坐位上。
半块兵符,半块兵符,这半块兵符,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藏在哪里,连古公公都不知道。
而且,她藏的地方那么隐蔽,怎么可能会被人夺走?
不,不可能,没有人能想得到,兵符会藏在那里的,就算知道,也破不开她布下的重重机关。
那事情到底出现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闭上眼睛,顾轻寒将纳兰倾藏身兵符的位置换掉的时候,种种可疑人,事,物,都逐一排查过滤。
她虽然小事迷糊,可大事,向来小心,怎么会让人知道兵符的事呢?
脑子里,就像电影一般,一个个片段放过去,顾轻寒都找不到一个可疑的地方,让她紧蹙眉头,百思不得奇解。
自她来了之后,大皇女从未回过朝,根本不可能到她的皇宫里来寻找。
除非,有宫里的人来做内应。
内应。
顾轻寒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她抓不住。
她记得,她把兵符藏在了上官浩住过的冷寂宫。
自从上官浩搬出后,冷寂宫,就被封住了,常年不会有人过去,会有谁知道她兵符藏在那里。
内应……
顾轻寒在脑子里重新逐一排查过滤,忽然脑子重重一震,猛然睁开凌厉的圆眸。
段鸿羽,段鸿羽……
那个时候,上官浩失去孩子,她心情烦躁之时,曾去过冷寂宫,在冷寂宫借酒浇愁,翻看了一次兵符。
后来,后来段鸿羽寻来了,她便匆匆的合上盖子。
除了这个,她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疑的人了。
段鸿羽,会是他吗?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他那浆糊脑袋,没那么聪明,就算他知道兵符藏在那里,也不可能将兵符送给大皇女。
顾轻寒痛苦的闭上眼睛。兵符,到底是谁偷的,那个人心机也太深沉了,隐藏在皇宫里,没有一丝破绽可寻,突然间,就给你致命一击。
纳兰倾临死前,说的那句,为什么要害她。
到底是谁要害她,只怕也是宫里的人吧。
蓝族主说,她的灵魂硬生生被一分为二,常年中毒,导致神经错乱。
给她下毒的人,心肠也太狠了,把一个好好的人,活生生的折腾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这个人太可怕了,若是不查出来,心里就发悚。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立即回流国主持大局吗?”暗白小心翼翼的问道。
“回去自然要回去的,只不过,她们既然想要夺位,自然会派人中途截杀我,何况,我还要去看一个人,若是不去看他,即便回去了,我的心也安不下来。”
暗白若有所思,主子想去看的人,怕是上官贵君吧。都这么久了,主子对上官贵君还是念念不忘。既然喜欢他,当初为何要休他。
“暗白,暗卫们可有若离跟楚逸的消息。”
“白公子跟楚美人,不是跟主子在一起吗?”
闻言,顾轻寒面色又是一变,“你说什么,你没有看到若离跟楚逸?”
“没有,暗卫们到得寻找主子与几位侍君,到现在为止,只找到您跟蓝公子。”
顾轻寒双手紧紧的捏着椅把,心里慌乱了起来。
若离跟楚逸去哪了?怎么会没有他们踪迹呢?
不应该啊,难道他们没有出蓝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去哪了。
“暗白,你马上,让暗卫去找楚逸跟白若离,务必要把人找回来,多派一些人手去,知道不。”
“是,属下遵命。”暗白脸色不佳,似乎也知道白若离与楚逸出事了,火速退下。
顾轻寒抓狂的心都有了,这才去了多久,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呢。
乱了,乱了,天下大乱了。
卫青阳称帝,他手中怎么也会有卫国的虎符呢?
他难道,真的想染指天下吗?在蓝族的杀戮还不够,现在还想将矛头指向天下百姓吗?
“咔嚓”顾轻寒紧握的笔断成两截。
若离与楚逸失踪,卫青阳称帝,蓝玉棠知道后,不去报仇才怪。
上官浩病重,凤凰玉佩还差六块,流国又内乱,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怎么这么让人头疼。
**
皇宫内。
临近二更,一座雅致清幽却又不失华丽的院子里,仍旧灯火通明。
往来巡逻的侍卫很多,不断穿梭行走,院子里,很安静,静得除了巡逻的脚步声外,就只有咳嗽声不协调的响起。
咳嗽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痛苦,咳到最后,沙哑无力,才渐渐平息了一些。
高墙上,两道人影,攀越了下来,身姿敏捷的躲过重重侍卫,径自往主院而去。
然而,她们的身子才一靠近,便有一股强烈的杀气逢主屋寝室内传出,直袭她们。
两个黑衣蒙面人面色一变,好大的杀气,好强功力。
站在前面的蒙面女子,一把抓起后面的女子,侧身而过,躲过那致命的一击。一招刚刚躲过,便有数十根金针透窗而出,闪电般凌厉的射向她们周身的各大死穴。
蒙面女子,拽着另一个蒙面女子,左躲右闪,堪堪躲过那数十根金针。
屋子里的门突然开启,一个风华绝代,长身玉立女子站在屋门口,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个蒙面女子,她的眼里淡漠中透着温和,温和中透着冷意,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站在她面前,危险的气息一晃而过。
蒙面女子掀开面纱,“是我,顾轻寒。”
陌寒衣一怔,淡漠的眸子闪了几闪,侧开一个位置,“进来吧。”
顾轻寒点点头,与暗白一起,身形一闪,闪进屋子里。
正当她们刚闪进屋子里的时候,一队队的侍卫跑了过来,看到陌寒衣驻立在门口,齐齐跪下,“小的参见陌家主,陌家主万福。”
“起来吧。”
“请问陌家主,刚刚是否有人闯进来,属下刚刚似乎听到这里有动静。”为首的一人,小心翼翼的站出来。
“没事,刚刚是我心情烦躁,随手练了几手功夫,都退下吧,别吵到二皇子。”
侍卫人,互视一眼,虽然还有所情疑,却不敢违抗,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倚重陌家主,二皇子身染重疾,也是陌家主在照顾着,这个人得罪不起。既然她说没事,那便没事,出了事,也不怪他们。
侍卫们行了一个礼,齐齐退下,院子里,又恢复了清静。
陌寒衣等到他们全部退下后,才进门,并反手将门关了起来,转身,看着顾轻寒。
那淡漠的眸子里,即便强行掩饰,也能够看得出失望。
“蓝族出事了,对不对?凤凰玉佩,没有找到,对不对?”陌寒衣负后的手,攥得死紧,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蓝族……没了……凤凰玉佩,也集齐不到了。”顾轻寒低声蹙眉,看着陌寒衣向来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破裂,身子踉跄几步,扶住烛台,才稳住身子,喃喃自语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蓝族出事,从卫青阳带走魔琴,我就知道,蓝族没了,没了……”
“对不起。”
“呵……我只想知道,蓝族除了蓝玉棠外,还有几个活口。”
“蓝族主启动绝杀阵,据说,满族都会化为乌有,但不知,卫青阳,为何能够逃得出来,并离开蓝族,现在蓝族有没有活口,我也不知道。”
陌寒衣长身玉立,挺直脊背,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天上的圆月,怔怔不语。
顾轻寒叹了一口气,背过身,朝着里屋走去。推开门,看到一间雅致的寝室,床上正躺着上官浩。
顾轻寒身子一颤,踉跄的走到上官浩的床前,看着他时不时的轻咳,脸上煞白,毫无血色,死气沉沉,如果不是还有那一声声低沉的轻咳声,顾轻寒甚至以为,上官浩已经死去。
他还是那么美,美得动人心魄,他还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疼,他的身上冰凉入骨,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一个死人,他的呼吸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顾轻寒能够感受得到,上官浩的生命力,正在渐渐消失。
此时的他,早已昏迷,长长的睫羽无力的合着,显得纯弱。
顾轻寒多想看看那一双清澈如琉璃石般的眼睛,可惜,他的眼睛一直合着,合着……
当初分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隔了三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没有凤凰玉佩,上官浩撑不了十日了。”陌寒衣不知何时,出现在里屋里。
顾轻寒抬头,看着陌寒衣,忽然发现,陌寒衣的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
“上官浩回到宫中,并不开心,先是他的父皇母后先后归天,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成为终身的遗憾。上官龙初见上官浩,对他很好……千依百顺,体贴照顾,赐予他无数的金银珠宝……”
“后来,他继续皇位,增赋税,重徭役,信小人,杀忠臣,弄得天怒人怨。上官浩心伤,劝了几回,无效,反而与上官龙吵了起来,病情加重。上官龙与上官浩成长的地方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上官浩喜静,仁慈,善良,而上官龙,喜动,残暴,荒淫。”
“他不喜上官浩弹琴,作诗,刺绣,逼迫他习武,声称强身健体。那个时候,上官浩身染重疾,哪适合练武,呵……刚刚调养好的病情再次加重。那天,因为要配一味很重要的药,我不放心别人去,便亲自去调,哪知才刚走开一步,上官龙就来了,设计逼迫上官浩杀人。上官浩不小心,杀了一个太监,惊吓过度,一病不起。”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身体调养好,没想到……因为增赋税,重徭役,以及逼迫上官浩杀人一事,上官云朗责备了几句,上官龙,竟设计杀上官云朗,从此,上官浩的的病再也没有起色。”
“上官云朗死后,各地百姓揭竿而起,裴国一片大乱,各路起义,势如破竹,即将杀到京城,上官龙仍沉醉酒色中,令上官浩心急交加,新病旧病一起发作,病来如山倒,现在,即便有七块凤凰玉佩,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陌寒衣的声音很轻,轻得如果不注意听,都听不出来,她的语气很淡漠,但顾轻寒知道,她是在担心上官浩。
“如果集齐七块玉佩,也无法救他吗?”
“他的病,是十数年长期累加的,原本有凤凰玉佩,便就可以治得好,可是如今,他的心病比身体上的病更要严重。”
顾轻寒伸出手,在他冰凉绝美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怜惜。
上官浩的命太苦了,原以来回到裴国,就能够承欢膝下,一家团聚,共享天伦。
怎奈,辛辛苦苦盼望见到的父母,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哥哥又被自己的亲皇兄所杀,祖辈留下的江山也岌岌可危,怎能不让人愁呢。
“真的没法救了吗?”顾轻寒又问了一句。
“上官浩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赶紧回流国吧,那里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着你去救。”陌寒衣没有直接回答顾轻寒的话,而是换过一个话题。
顾轻寒轻笑了几下,不舍的离开上官浩。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官浩如果有救的话,陌寒衣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会去救。
“我身为流国的女皇,国家有难,自然要回去,你放心吧,我看完他就启程。”顾轻寒痴痴的看昏迷中的上官浩。
做为一个帝王,她无法再为一个上官浩,置万千百姓,将士的生命于不顾。
“让你的人撤回来吧,现在的卫青阳,已不是当初的卫青阳了,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白去。”顾轻寒忽然看着陌寒衣,眼神里,带着一丝陌寒衣陌生的关心。
“即便不为玉佩,蓝族主于我有恩,有些事,不是放下就可以放下的。不过,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以卵击石。”
“你的脸色很不好,气血亏虚,想必是治上官浩费了很大的心血吧?”
陌寒衣别过脸,没有回答,强行止住喉咙里即将发出的咳嗽。
“这是蓝凤凰,蓝族主临终前交给我的,或许,对你,对上官浩都有用。”顾轻寒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陌寒衣的手里。
“上官浩,就有劳你了。”
“嗯。”
顾轻寒低身,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脸蛋,每一寸,每一块,如捧珍宝般的抚摸,生怕手下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碎了。
“上官浩,你可知道,初来异世,我有多迷茫,多害怕,是你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照亮了我的前方,照亮了我的世界,让我在这个异世,不至于孤单彷徨,可是,我终究……呵呵……”
顾轻寒讽刺的笑了几声,不舍的起身,最后再看一眼睡不安稳的上官浩,唤上暗白,离开寝宫。
临走前,顾轻寒突然回头,冲着陌寒衣笑了笑,“即便我不承认,也不得不说,你跟上官浩才是一对,我,配不上这么清澈无暇的上官浩。”
陌寒衣还在揣测顾轻寒的意思,顾轻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别,别走,别走,你别走……”上官浩突然醒过来,瞪大眼睛,坐在床上。
陌寒衣一见上官浩醒来,忙将他扶好。
上官浩却紧张的拽着陌寒衣的胳膊,紧张的道,“刚刚是不是她来过了,是不是她来过了,我好像听到她的声音了,她在跟我说话,你有没有看到她。”
陌寒衣看着上官浩紧拽她胳膊的手,以及起伏不定的呼吸,四下寻望的眼睛,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淡淡将上官浩扶好,靠着床沿。
“你身子不舒服,别乱动。顾轻寒刚刚确实来过了。”
上官浩一喜,抓着她的胳膊紧了几分,“那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没有看到她,咳咳咳……”
“她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她怎么会走了,她……咳咳……咳咳……”上官浩一句话没说完,剧烈咳嗽,面色因为咳嗽,憋得通红,咳着咳着,竟咳出一滩血迹出来。
陌寒衣面色微变,不断帮他顺着气,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又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将身上的内力度到他的体内。
“别急,深呼吸,深呼吸,吐气,呼吸,吐气……”
陌寒衣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等到他好一些,才停了下来,并把贴在他身上的掌心收了回来,只是她自己的脸色却越加苍白。
“她为什么要走,我都还没有醒,她怎么那么快就急着走了,你说,她是不是讨厌我了,不想看到我了,所以才会走的。”
陌寒衣温和的眸子一黯,帮他盖好被子,淡声道,“没有,她来了很久了,见你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扰你,所以才会先走一步的,流国如今也大乱,她要回去处理流国的事,等流国的事完了,她肯定还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上官浩抱着被褥,将脑袋搭在膝盖上,低头沉思,轻轻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我扶你躺下吧,夜深,怕风寒会入体。”
“我想起床走走,可以吗?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
“好,那我扶你起床。”
“咳咳……咳咳……咳咳……”
还未扶起来,上官浩又一阵咳嗽,咳得天昏地暗,差点昏迷过去,陌寒衣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若想起床走动,明日我带你去御花园走走,现在晚了,就不出去了,好不好。”
“嗯”上官浩顺着她的扶持,躺在床上,一番咳嗽,似乎剥走他的全部体力,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睫毛颤了几颤,失落的看着床顶的雕刻。
陌寒衣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若是再看不出来,上官浩喜欢上顾轻寒,她就白活了。
将他的被褥轻轻掖了掖,替他盖好,正当她要起身的时候,突然一道强大而恐怖的气息传来。
陌寒衣身子猛然一惊,温和平淡眸子一道凌厉闪过,站起身,护在上官浩身边,如临大敌。
“怎么了?”上官浩不解陌寒衣突然紧绷的心,在他意识中,陌寒衣,一直都是淡淡的,什么事都无法轻易让她变色的。
“上官浩,我们又见面了。”
一阵风吹来,屋门破开,一道青色的身影飘闪进来。
上官浩听到这句熟悉又陌生的话,心里一颤。
陌寒衣身子一动,连对方的五招都没接到,就被来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我们兄弟相聚,你一个外人,掺合什么?”
“咳咳……卫青阳,你做什么,放开陌小姐。”上官浩挣扎着起身,不断咳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卫青阳。
许久不见,眼前的卫青阳,不知为何,让他害怕。他看似风轻云淡,随意潇洒,但眉宇间,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戾气。
再看他周身的打扮。
一身雪白对襟锦缎,外罩青色外裳,雪白锦缎上,绣着他最爱的青竹,看起来与世无争,飘逸淡雅。长身玉立,风姿翩翩,怀抱一把墨色古琴。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淡然的双眸,这双眸子,同样清冷,同样温和,却让他有些害怕,里面的戾气仇恨实在太重了。
上官浩怔了怔,“无名?”
卫青阳将魔琴放在桌上,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上官浩的身边,“你终于知道了,无名就是我,我就是无名。”
“你既然……那你为什么要装……?咳咳……”
“为什么要装?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卫青阳升出莹白无骨的手,搭在面具上,停了足有三秒,才把脸上的面具解下来,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蛋。
这张脸说有多丑,就有多丑,到处都是刀疤,坑坑洼洼,比恶鬼还要让人恐怖。
上官浩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卫青阳的脸蛋。
卫青阳,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上官浩的一举一动,观看着他的表情。却见,上官浩不像其他人,看到他的样貌,不是嫌弃,就是害怕,再不然就是呕吐,吓昏。
上官浩有的,只是心疼与不解。让卫青阳身上的冷气淡了几分,伸手,将面具重新戴上。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是谁伤的你,到底是谁那么狠,把你伤成这样?”上官浩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难怪,难怪他总觉得无名似曾相识,原来,原来他竟是卫青阳。
“呵,伤我的人,伤我的人虽然还没有死,不过这个仇我会报的,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卫青阳望着窗外,声里冰冷彻骨,透着无尽的仇恨。
上官浩又是一颤,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
“你的孩子呢?”已经半年了,他的肚子,没理由都不大呀。
“孩子,没了,跟你一样,被那个暴君亲手打掉了。”卫青阳讲这句话,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只是戴着面具的脸上,还带着丝丝冷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上官浩本就身染重疾,此时听到他的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咳死。
卫青阳清冷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将上官浩扶好,磅礴的内力,尽数涌到上官浩的身体里,帮他调息。
陌寒衣紧绷的心看到卫青阳帮他运气疗伤,才稍稍温和了一些。同时惊骇卫青阳的武功。这该是有多深,只怕比蓝族主厉害不止十倍百倍吧。
不过他似乎身受重伤,还是被蓝族的秘法伤到的。给上官浩运气疗伤,必须耗损无数内力,尤其是他现在生命已到了尽头,没有耗损数十年功力,绝对没有成效的。
他重伤,却又不惜牺牲内力,给上官浩疗伤,到底想做什么。
足有一柱香时间,卫青阳才收回掌力。
有卫青阳的深厚内力相护,上官浩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有一丝血气,也不再咳嗽不止。
只是上官浩看着卫青阳的目光很复杂。
他与他,本是同病相怜的兄弟,却因为小林子,弄得反目成仇。
他本该恨他的,可他的孩子却没了,容貌也毁了,他必定伤心难过,他又如何恨他。
卫青阳走到桌边,轻轻抚摸魔琴,似自言自语,“我们一同入流国的皇宫,一起经历磨难,相依为命,虽不是亲生兄弟,却比亲生兄弟还要亲,还记得,我们为了怕对方受罚,每次都偷偷把第一名让对方,结果第一名却被别人占去,而生生受罚。我们一起捡别人吃过的东西,一起在雪夜里抱着取暖……”
“后来,我们分开了,再次见面的时候,你被伤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我问你,我们还是朋友吗?你虽然没有回答,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心里在说:是,当然是朋友,一天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
上官浩有些恍然,似乎想起过去的事情,眼眶一红。
卫青阳轻轻拭掉眼角的晶莹,语气一变,“顾轻寒杀死我的孩子,我曾说过,她所在乎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放过,我要她生不如死,我要她所在乎的人,个个离她而去,哈哈哈……”
上官浩忽然感觉背脊一凉,又一阵阴风吹过,忍不住抱紧被子。
“楚逸跟白若离在劫难逃了,段鸿羽的死期也快到了,剩下的,就是你了。”
上官浩往背后一缩,有些害怕的看着狰狞的卫青阳,看着他杀气一闪而过,又恢复正常。
“我想杀你,易如反掌,可是,我却下不了手。”
“我这一生,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挽容,一个是你。挽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的话,呵……。今天我本来想杀你的,可我真的下不了手。所以我便把自己面具拿开了,如果你看到我这张脸,表露出来的,是厌恶,恶心,是排斥,我便马上把你的脖子扭断,可是,你没有……没有……”
“呵,真可笑,我以为,我杀了那么多人后,我已经变得铁石心肠了,没想到,我还是那般柔弱。呵,就算你厌恶我,我也不可能真的把你杀了,失去一个挽容,已经让我后悔终身了,我不想自己的唯一的一个朋友,也离我而去,哪怕他误会我,哪怕他伤了我。”
“你知道吗?从我们成为朋友的那一刻起,我便告诉自己,这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跟你反目,甚至以生命保护你。”
“小林子,不是我杀的。我卫青阳敢做敢当,如果是我杀的,我不会不承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于小林子,我问心无愧。”
上官浩身子一软,险些倒下去,面色变得难看,有些无措的喃喃自语,“不是你杀的,那小林子是谁杀的,到底是谁杀的……他为什么要杀小林子……”
卫青阳抱起魔琴,轻轻抚摸擦拭,轻嘲几声,“能够在流国的皇宫只手遮天,能有几人,数也数得过来。”
“你是说,古公公?”上官浩惊声道,面色又白了几分,低你的咳嗽声响起,“不,不可能,他为什么要杀小林子,小林子平常与人无怨,也不可能会得罪古公公的。”
“古公公为什么要杀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们两个人的情份尽了。”卫青阳抱着魔琴,看着惊慌中上官浩。
“即便我下不了手杀你,我也不可能与你为友了,这是六块凤凰玉佩,与陌寒衣手中的那一块,合起来,便是完整的七块凤凰玉佩了,刚刚我传了一甲子的功力给你,要治好你的病易如反掌,就当我还了这些年的情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聚首,便是路人。还有,裴国,我要定了。”
卫青阳将身上的六块凤凰玉佩,“啪”一下,放在桌子上,抱着魔琴,不顾上官浩的哀叫道歉,越窗而去,顺手解了陌寒衣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