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内,昨天还是笑语嫣然,其乐融融,而今却是一片惨淡,人影寂寥。
在揽月阁的一间宽敞屋子内,设了一个灵堂,摆着一口黑檀木棺材,上官浩身穿白色丧服,跪在地上,默默的低着头,一把接着一把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周围还站着许多小侍,此时小侍们脸上也很哀戚,小林子为人和善,从不欺负他们这些小侍,反而真诚相待,把他们都当成亲兄弟,这么好的掌侍,到哪去找,究竟是谁这么狠心,连小林子这般好的人,都要赶尽杀绝。
知道上官贵君心情不好,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上官贵君。
顾轻寒跟楚逸及卫青阳站在一边,心疼得看着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上官浩。
本来皇宫是禁止烧纸钱的,更别提一个贵君朝着一个小侍跪拜,可顾轻寒统统准许了,他不想连上官浩这最后一点心愿都实现不了。
小林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孩子没了后,他尚有小林子,可如今却连小林子也没有了。
她原本是想要彻查小林子的死因,跟上官浩讨要尸体来仔细检查的,可上官浩却不同意,只低声说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找出凶手,小林子也不可能复活。我不想小林子死后还有人碰他的身体,更不想小林子被验尸。
这句话一下来,顾轻寒不由得有些蒙了,上官浩难道不想查出他的确切死因吗?不想给小林子报仇吗?或者,他真的只是不喜欢别人碰小林子的尸体,又或者他已经知道小林子的死因了?
“咳咳……”
上官浩用手捂住嘴巴,不断咳嗽,看得众人越加担心,生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楚逸实在看不下去,连忙蹲下,欲将他扶起来,“你身子弱,已经跪了很久了,再跪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上官浩甩开他的手,继续烧纸钱,如行尸走肉般没有灵魂。
“咳咳……”
卫青阳上前一步,清冷的额眉一蹙,对着顾轻寒淡声道,“陛下,天色已晚,您跟楚贵君先回去歇着吧,臣侍跟上官贵君一同进宫,福祸相依,情如兄弟,就让臣侍留下,好好劝劝上官贵君。”
顾轻寒挑眉,卫青阳真的可以吗?
“陛下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上官贵君这个是心结,只能以心解开。”
顾轻寒沉思,上官浩待她如仇人,她的话,他也听不进去,勉强留在这里,也只会让他不开心罢了。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在烧着纸钱的上官浩,拉着楚逸离去。
等到顾轻寒等人都离去后,卫青阳挥了挥手,淡淡道,“你们都出去,没有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卫贵君。”小侍们应了一声,依次退了出去。
卫青阳叹了一口气,蹲下身,跪在地上,陪着上官浩一起烧纸钱。
上官浩看到他的动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向卫青阳。
怒喝道,“走,走开,小林子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更不需要你帮他烧纸钱。”
卫青阳被他一推后,身子向后仰去,直接倒在地上,诧异的看着上官浩。
看到卫青阳诧异的目光后,上官浩如讽刺般的笑了几声,都到现在了,还想装。卫青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小林子对你也是关怀备至的,你怎么可以狠心杀他?!
“咳咳……”上官浩一个激动,重重咳嗽起来,一缕鲜血溢出嘴边。
卫青阳站起身,将刚刚楚逸放在桌上子的药拿了过来,再倒了一杯水,递到上浩身前,“你先把药吃了,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再说。”
上官浩挥开卫青阳的手,冷冷的看了一眼卫青阳。
从怀中拿出一条青色,却缺了一角的面纱,撑开在卫青阳面前。
卫青阳看到这条面纱身子一震,吃惊的看着上官浩。
上官浩将他的表情全部收在眼里,没有放过一丝一毫,有些悲痛的道,“这条面纱,是不是你的?”
卫青阳淡淡的点头,“是的。”
上官浩忍住哭喊的冲动,将眸子里泪水强行咽了下去,颤抖的道,“那,小林子是你杀的?”
闻言,卫青阳脸色一阵苍白,身子晃动了一下,震惊的看着上官浩。
“我只想知道,小林子是不是你杀的?”
卫青阳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低下头,没有正式回答上官浩的话。
“小林子是你杀的吗?”上官浩又问了一句。
卫青阳不敢抬头,只是不断的搅着衣服。
从上官浩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卫青阳的眸子充满愧疚与自责,甚至还有雾气闪动。
捂住胸口,忍住撕心裂肺的心痛,“我最后问一遍,小林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卫青阳颓然的闭上眼睛,眼底滑下一抹痛苦的泪水。
上官浩将眸子望向别处,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衣袖轻轻一抹,直接抹掉绵延不绝的泪水,硬咽着道,“在流国,我只有三个朋友,你,小林子,楚逸。”
“即便多年没见,我还是把你当成亲哥哥一般看待,对你无条件的信任,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了小林子。”
卫青阳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走吧,小林子心地善良,他不会希望我跟你斗得两败俱伤,互相残杀的,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陛下。但是,我上官浩今日起,与你形同陌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上官浩将手中的面纱一分为二,撕裂开来,扔在卫青阳面前。
卫青阳身子瘫软,跌倒在地,脸色惨白,怔怔的看着地上的青色面纱。
“揽月阁不欢迎你,请你走吧。”上官浩淡淡的道。
卫青阳仍然跌坐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上官浩的声音,只是怔怔的望着地上的面纱,心中一直回响着上官浩刚刚说的话,形同陌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咳咳……咳咳……”上官浩轻咳几声,见卫青阳仍然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唤道,“来人,将卫贵君请出去,从今往后,揽月阁的大门,不许他踏进半步。”
小侍们疑惑的看着上官浩,却见上官浩眼里出现一抹决然,丝毫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欲请卫青阳离去。
卫青阳却浑然不动,小侍们看向上官浩,却见他脸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深沉,不敢耽搁,直接道,“卫贵君,请你离开揽月阁吧,别让我们为难。”
卫青阳起身,清冷的脸上闪过一抹无措,“上官,你别这样,我在宫里,何偿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我……”
“出去。”上官浩转过身,冷冷的道。
卫青阳看见上官浩转身前眼里的决绝,忍住心底的酸涩,大步往外踏去。
等到卫青阳离开之后,上官浩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软倒在地,嘴角咳出一缕血丝。
挨着摆放小林子棺材的地方,靠了过去,身子无力哆嗦着。
旁边的小侍一见,想扶起他,上官浩摆了摆头,虚弱无力的道,“出去,谁也别进来打搅。”
小侍担忧的看了一眼,还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上官浩撑着身子,艰难的爬了起来,抚摸着巨大的黑檀木棺材,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棺盖之上。
将头侧靠棺板上,喃喃自语道,“小林子,我没有帮你报仇,你会怪我吗?”
“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你也不希望我找他报仇的对不对,你别怕,公子一辈子都会陪着你的,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明天,就是回国的日子了,我们等了十几年了,终于可以回家了,你开心吗?公子带着你一起回家,一起去看杜鹃花,一起去逛大街。”
“你好像从来都没出过宫对不对,外面很好玩,很热闹的,等我们到了裴国后,我带你走遍裴国,你说,好不好。”
眼泪顺着上官浩的眼角颗颗淌落,双手抚摸着黑檀木棺材。
“咳咳……咳咳……”
许久,上官浩起身,无力的推开揽月阁的大门,看着外面明媚的太阳,阳光虽然温暖,却暖和不了孤寂伤痛的心。
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的小侍道,“去禀告陛下,就说,上官浩有事求见。”
“是,上官贵君。”
上官浩回头望一眼小林子的棺木,吸了吸鼻子,忍着晕眩的脑袋,朝着御书房走去。
入宫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踏入御书房,没有心思看御书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袖子一撩,就跪了下去,“臣侍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轻寒连忙将他扶起,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搓了搓他冰凉的手,“身子不舒服怎么跑这么远,朕过去揽月阁不就好了。”一听禀告说上官浩想见她,立马就想往揽月阁赶,没想到上官浩动作这么迅速,直接找了过来,外面风那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着凉。
上官浩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淡声道,“陛下,您之前说,允许小林子跟臣侍一起回裴国,不知您说的,可算数。”
顾轻寒一怔,“之前说的,自然算数。”只不过现在小林子已经去了,难道要带着一具尸体回去吗?
“那臣侍能不能求陛下,将小林子火化,臣侍好带着小林子回国。陛下,这是您说的,允许小林子回国,求陛下恩准。”上官浩诚心跪了下去,以头抵地。
顾轻寒一惊,连忙将他扶起,脸色这么苍白,还跪什么跪,“朕准了便是,你先起来。”
上官浩欣慰一笑,笑容中和着泪水,又朝着顾轻寒道了一声谢。
“陛下,那我们明天启程?臣侍已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将小林子火化。”
“回国的事,缓几天再说吧,等你先把身子调养好,你这样,不利于长途跋涉。”
上官浩脚步踉跄了几下,惨白了一张脸,挨了旁边的桌子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脸上尽显失望,强颜欢笑一声,“臣侍知道了。”如果不想让他们回国,之前又何必亲口告诉他们,要放他们回去呢,呵……他就知道,陛下不可能那么好心的。
落寞的转身,掩着嘴,轻轻的咳嗽,慢慢往揽月阁的方向走去。
这下子顾轻寒蒙了,上官浩是不是误会她的意思了,她只是看他身子不舒服,想让他调养几天再走啊,毕竟流国到裴国,路途可不是一般的遥远。
急忙上前几步,一把将上官浩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冰冷的身体,“你想太多了,朕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罢了,如果你这么想回国的话,朕答应你便是,明天就启程回国。”
上官浩勉强笑了一下,挣开她的怀抱,继续朝着揽月阁而去。
顾轻寒叹了一口气,目送他离开,命人通知楚逸,暂时搬去揽月阁,随时注意上官浩的身体,并提防他想不开,伤心自尽。
转身回到御书房,摒退众人,轻轻一招手,一个黑影立刻闪了出来,跪在她身前。
“刚刚上官贵君跟卫贵君说了什么?”
暗黑斟酌了一下道,“回主子,小林子身亡的事,可能与卫贵君有关,上官贵君怀疑是卫贵君干的,与卫贵君恩断义绝了。”
卫青阳?这跟卫青阳有什么关系?
“卫贵君有承认吗?他可有什么反常。”
“卫贵君没有承认,但他脸上的自责以及眼里的愧疚,很难让人相信,跟他没关系。只怕,即便不是卫贵君做的,也跟卫贵君脱不了关系。”
顾轻寒望着竹雅轩方向,陷入沉思。
许久,又道,“上次朕让你们查的事,查得怎么样?”
暗黑心里一紧,豁然抬头道,“主子,卫贵君乃是清风阁的青坛主。”
听到这句话,顾轻寒没有震惊,而是惆怅一叹,坐在龙椅上,双手撑在桌子上,揉着她酸痛的眼睛,淡淡道,“这件事,除了朕,谁都不许泄露,包括古公公,知道吗。”
“是,主子。”暗黑心里疑惑,陛下知道卫贵君的身份后,不打算惩罚他,不打算废了他吗?主子的意思是要护着他吗?
“密切注意他的行动,下去吧。”
“是,主子。”黑影一闪,暗黑瞬间消失无踪。
卫青阳,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啊,十几年宫廷生活,呵,别说她,只怕纳兰倾都被你骗了吧。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隐藏在这深宫之中是想做什么?
抬步,往揽月阁而去,陪着上官浩一起将小林子火化,并赐予他一等忠勇小侍的称号。
这场火化后宫不少侍君都参与了,唯独没有卫青阳。
而上官浩在火化完小林子之后,悲痛过度,直接昏了过去。
段鸿羽没有往日的妖娆,只是有些同情的看着上官浩。
一个皇子做到他这样的程度,也真够憋屈的,被当礼物送到异国,受尽各种折磨,孩子没了,现在连身边最亲近的兄弟也死了。
唉,不知道他要怎么度过下半辈子,即便回了国后,在流国造成的伤痛,恐怕也永远抹除不了吧。
顾轻寒叹了一口气,看了眼众侍君,直接越过众人,走到徐四月面前。
“你还在宫里?”顾轻寒淡淡的道。
徐四月一个惶恐,连忙低头道,“回陛下,臣侍一直都在宫里。”
顾轻寒笑了笑,抬头,命众人全部退下,只留下徐四月及段鸿羽。
段鸿羽心里一紧,陛下难道看中了这个武夫?陛下的眼光不会这么差吧,自己长得比这个武夫好看了千万倍啊,何况这个武夫还不是好人,上次还帮上官病殃子来着。
上前搂紧顾轻寒的胳膊,挑衅的看着徐四月,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着。
徐四月撇撇嘴,自动将段鸿羽的挑衅给忽略掉。
段鸿羽顿时准备炸毛了,竟然敢不将他放在眼里,正要出口训斥,顾轻寒一个眼神瞪了过来,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顾轻寒朝着徐四温声道,“你为什么想进宫当侍君?”
徐四月顿了一下,有些傻傻的道,“因为当了侍君可以光宗耀祖。”
顾轻寒好笑的看着他,“你看宫中的四位贵君,他们都位列贵君了,你看看,他们光宗耀祖了吗?上官与卫青阳不提,就拿楚逸与段鸿羽来说,他们还是两兄弟,可如今的帝师府有因为他们光宗耀祖吗?”
徐四月怔住了。
“即便他们跟帝师没有仇恨,朕也不可能因为他们而给他们家族任何利益的,你对照看看林美人就知道了。”
徐四月又讷讷的道,“进宫,进宫可以得到陛下的宠爱,我……”
顾轻寒搂紧段鸿羽,“之前朕就说了,除了朕所喜欢的几个人外,朕不会去碰后宫的任何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你们留在宫中,只能孤独终老。”
怜爱的看了一眼段鸿羽,摸了摸他的发丝,“段贵君,就算脑子再浆糊,朕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别人再优秀,朕的心里也容不下他们。”
闻言,段鸿羽得意的看着徐四月,“听到没有,陛下夸我浆糊呢。”
顾轻寒嘴角的笑容一顿,翻了翻白眼,确实很浆糊。
徐四月心里一阵失落。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陛下开始,他就喜欢上了陛下,这些日子看着陛下宠爱后宫的贵君,他真的很羡慕很羡慕,他以为,只要他用心去等,陛下早晚有一天可以看得到他的好的。
可是越等下去,才越知道,这后宫,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等,还有不少的侍君,这些人,等待的时间比他长,用情也比他深,但从始至终都没得到陛下为之驻足一看。
他难道,真的要像他们一样,做一个深宫怨夫吗?不,那不是他当初进宫时所期望的。
“徐四月,朕看你也不像后宫的其他侍君,你出生将门世家,姥姥乃是徐老将军,手握重权,睥睨群国,敌国听其大名皆闻风丧胆,你的母亲,乃是镇北大将军,亦是横扫边疆无敌手,难道你不想跟你姥姥母亲一样,上阵杀敌,名传千古,流芳百世吗?”
徐四月心里一紧,眼里闪过热切,他想,他当然想,他从小就想着上阵杀敌,想着跟他母亲,跟他姥姥一样,做个人人景仰的大将军,可是他是男儿身,注定上不了战场。
“陛下,臣侍只是一介男子,臣侍……”
徐四月的话未说完,顾轻寒直接打断,豪情万丈的大声说道,“谁说男子就不能上战场,谁说男子就该在家相妻教女,女子可以做的,男子照样可以做,就看你敢不敢去做。朕现在可以告诉你,无论男子或者女子,朕都一视同仁。”
徐四月身子重重一震,女子可以做的,男子也可以做?
他以前也这样认为,所以他才会去习武,才一心想要上战场杀敌寇,可是他的家人都不同意。
“留在宫中没有益处,朕既然说不会碰你们,便一根头发都不会碰,如果你想要离开,朕绝不拦你。”
“陛下,我……我真的可以上阵杀敌吗?”徐四月又紧张又希冀的问道。
顾轻寒笑了笑,“当然可以,如果你想上阵杀敌的话,朕还可以给你特权,让你当一个男将军,招兵买马,组建一支男子军。”
徐四月听得一阵心潮澎湃,眼里精光闪闪,激动得连身子都颤抖起来。
急忙跪下,“谢陛下,臣侍一定不负所望,组建一支强大的男子军,将军中的女子统统都比了下去。”徐四月大声的说道,讲到后面,想到陛下也是女子,而且其她的军队也是陛下的,有些讪讪的,这不是损陛下军下无人了吗。
顾轻寒却不以为意,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好,有志气,朕等着那一天,等着你组建一直强大的特种男子军,把那些自以为是的老纨绔,以及女子兵,统统打败,成就一支战无不克,攻无不克的男子军。”
徐四月也是咧嘴大笑,看着陛下如此器重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支军队训练得以一抵百,就像他姥姥的黑风骑一样,让敌军闻风丧胆。
“以后,你便不是后宫的侍君了,朕相信,你以后会找到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好妻主的,一会朕就下旨给你封个左骑校尉,并把印章交给你,等你有所建树之后,朕会继续提拔你的。”
徐四月朗声抱拳道,“谢陛下。”虽然心里还是淡淡的失落,但他已经很开心了,至少,他能够帮陛下守护流国,至少可以为她出一份力,即便陛下不喜欢他,这些也足够了。
顾轻寒笑了笑,示意他退下。
段鸿羽一见徐四月退了出去,连忙拽着顾轻寒的手,撒娇的道,“陛下,您也让臣侍出去,臣侍混个大将军来当当。”
顾轻寒好笑的敲了敲他的头,“你啊,你去了不够人家杀的,而且参军很苦的,你能受得了才怪。”
“那陛下,您明天带臣侍一起出宫好不好,臣侍把行礼都准备好了,就差您的一句话了,好不好嘛,陛下。”
“不好。”
“陛下,求求您了,您就让臣侍去吧,臣侍给您端茶倒水,铺床暖被。”段鸿羽使劲的摇着她的胳膊撒着娇。
顾轻寒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径自往揽月阁去看上官浩去。
段鸿羽恨恨的跺了跺脚,冲进去,一把拽住楚逸的胳膊往外拉去,力道之大,让楚逸一个趔趄,差点拖倒在地。
“大哥,你做什么,你抓疼我了。”楚逸略微不满的道。
直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段鸿羽才停下脚步,松开楚逸的手。
瞪着楚逸的眼睛,“我是不是你的大哥?”
楚逸揉了揉红肿的手,抬头道,“是啊。”
“当弟弟的,是不是该听大哥的话?”
“是啊。”
“那行,你去跟陛下说,你不出宫了,要留在宫里。”
“啊?……”楚逸张大嘴巴。
“啊什么啊,你去跟陛下说,要是不带上我,你就不去了,让上官浩病死在路上最好。”段鸿羽跺了下楚逸的脚,恨恨的道。
楚逸疼得差点没跳起来,大哥这下手也太狠了。
有些苦笑的看着段鸿羽,“大哥,我,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是你大哥,大哥说什么,你这当弟弟就得做什么,大哥永远都是浆糊的,你不要怀疑哥的浆糊,哥的浆糊可不是传说。”
楚逸听得蒙蒙的,前半句他是懂了,可后半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段鸿羽用力一推,楚逸被他推得往前踉跄了几下,又差点栽倒在地。
“要是不去跟陛下说,那你以后就别叫我哥,哥没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段鸿羽又跺了跺脚,将旁边的花朵全部踩进了土里。
余光看见旁边树上的小花,撅着嘴拧了一朵下来,一瓣一瓣的揪着。坏陛下,臭陛下,让你偏心,让你偏心,要是楚逸不去,看你怎么带上官出宫,我就不相信,上官离了楚逸后,能够支撑得到裴国,哼。
楚逸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段鸿羽,这让他如何说,陛下做事,自有他的考量,他一个侍君,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伺候好陛下,陛下想让他去,他就去,不想让他去,他也不会争着吵着要去的。
抬头的瞬间看到段鸿羽恶狠狠的看着他,那眸中满是警告。
头顶滑下三根黑线,赶紧低下头灰溜溜的离开。
回到了揽月阁的以后,楚逸为难的看着顾轻寒,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顾轻寒疑惑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楚逸一惊,眼神有些闪躲,讷讷的道,“没,没什么。”
顾轻寒坐到揽月阁外室的躺椅上,一把将楚逸捞了过来,让楚逸坐在她的腿上,紧紧的搂着他。
淡淡笑道,“后宫中的侍君就你最贴心,也就只有你不会给朕惹事,其他的人啊,……”顾轻寒叹了一口气。
卫青阳多重身份,扑朔迷离,心思深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他想做些什么。
段鸿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隔三岔五的,就把后宫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尽给她惹祸。
而上官浩呢,更不安心,提到上官浩的事,心中就一阵烦燥,也不知道他的病该怎么治。
原本还想开口的楚逸听到顾轻寒的话,便彻底不敢开口了,陛下最近也很烦心,实在不想再给陛下惹事了,大哥若是跟着出了宫,肯定会惹下不少麻烦的,一个上官贵君,陛下就够头疼了,怎能再让陛下操心大哥呢。
“陛下,您别太担心上官贵君,臣侍一会再开一些药给他服下,然后再好好歇息一晚,明天精神就会好上许多的。我们沿途慢一些赶路,多让上官贵君歇息歇息,这样一来,上官贵君的身体应该不会有大碍的,如果继续让上官贵君留在宫里,那才是真正的触景伤情。”
顾轻寒望着内室,轻轻的嗯了一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你怎么才穿这么点,看你的手都冻成冰块了。”顾轻寒拿起楚逸的手,轻轻哈了哈暖气,又帮他搓了搓,希望能够尽快帮他暖和起来。
楚逸心里一暖,嘴角高高扬起,突然,余光瞥见窗外那抹红色一蹦一跳的,呲牙咧嘴,不断给他使眼色。
楚逸温暖的心瞬间一凉。
他好不容易才认了大哥,大哥那么小气,要是不帮他的话,他会不会以后真的跟他断绝来往了。
想到这里,楚逸脸色一阵难看,身体都轻微得哆嗦起来。
顾轻寒一怔,偷偷的抬起眼了,对着他的视线而去,这一去,刚好看到一个小脑袋,蹦跶蹦跶的往上跳,还不停得给楚逸使着眼色。
微微一想,心里就明白了,敢情是想让楚逸帮他说好话来着。
这只妖孽,倒是长脑子了,知道自己不行,就换了套路找楚逸帮忙。
看了看内室的上官浩,顾轻寒起身,故意拉着楚逸走了出去。
外面的段鸿羽一看到顾轻寒出来,连忙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楚逸看着顾轻寒朝着段鸿羽的方向走去,再看向躲在树后,却露出一点红色衣角在外面的大哥。略微思量一下,大概明白了顾轻寒的意思,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
陛下都知道了,他却还这里矫情。
“楚逸,既然那只妖孽不想出宫,那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宫玩耍吧,带上古公公还有念溪,以及路逸轩,没那只红色妖孽的拖累,朕想,估计能玩得更愉快一些。”
段鸿羽一怔,红色妖孽,是在说他吗?
谁说他不想出宫了?他想得头发都快白啦,做梦都想跟着她一起出宫。
该死的楚逸,怎么传话的,明明是让他跟陛下求情,怎么反倒说他不想出宫啦。
楚逸低下头,尴尬的笑了笑,并不接话。
“本来呢,朕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想让他沾沾福,一起出宫,既然他不想,那就算了,你也犯不着听他的话不出宫,宫外花花世界,多好玩呐,他当哥哥的没个当哥哥的样子,理他做什么。”顾轻寒冲着树后道。
楚逸心里既惊又喜,喜的是陛下肯答应,惊的是陛下知道段鸿羽让他求情了?
看到顾轻寒揶揄的目光,楚逸忍不住道,“陛下,既然大哥不想出去,那我们就不要勉强他了。”
“好啊,走,回去去看看还有什么没有收拾的,明天一大清早我们就出发。”顾轻寒说罢,搂着楚逸的腰径自倒退而去。
段鸿羽再忍不住了,连忙窜出来,拦在他们身前,可怜兮兮的眨着魅惑的桃花眼,性感的红唇半咬着,无端的凭添了几份诱惑。
“陛下,您听错了,楚逸向来脑子不灵光,所以表达上,或许没有表达好,他的意思是,臣侍非常想跟着您一起出宫的。”段鸿羽紧张的搅着绣帕,生怕顾轻寒拒绝了。
顾轻寒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段鸿羽连忙上前一步,将楚逸狠狠的推开,抓着顾轻寒的胳膊,眨着无辜的桃花眼看着他,“陛下,楚逸会医术,臣侍会暖床啊,会伺候好您的,若是您觉得臣侍一个伺候不够舒服,臣侍可以跟楚逸一起伺候您啊,我们两兄弟一起伺候。”
顾轻寒脸上红了一下,怎么说话的,当着楚逸的面,当着小侍的面,妹的,形像都被他搞没了。
楚逸脸色更红,直接红到耳根子处,将头低下,不敢去看顾轻寒及众人的脸,大哥讲话太没节操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听着呢。
“陛下,要是您不相信的话,晚上试一下,包管您舒……嗯……”段鸿羽郁闷的看着顾轻寒,干嘛睹住他的嘴啊,他还没说完呢。
顾轻寒低声警告道,“闭嘴,别说了。”
段鸿羽一把扯开她的手,大声道,“为什么不能说,自古以来多少人都是兄弟共侍一妻,我跟楚逸一起伺候您又有什么关系。”
楚逸尴尬的道,“陛下,臣侍突然想起,还要给上官贵君开一个药方,臣侍先告退了。”楚逸说罢,连忙拔腿急奔回去。
再不回去,他可不敢保证,他那迷糊的哥哥又该讲出什么雷人的话。
看到楚逸尴尬遁走,顾轻寒撇撇嘴,放开段鸿羽。
却听段鸿羽不满的道,“切,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伺候陛下了,两个人一起来又怎样,我还想喊上上官病殃子呢,不过就是怕他身子太虚,半途受不了罢了,卫小人又太阴险了,不然一起上倒是挺不错的。”
顾轻寒头顶滑下三根黑线,越过他,径自往前走去。
尼玛,当她是种猪吗,一夜战四男。
段鸿羽看到他们接二连三的遁走,心里一阵郁闷,待想到他可以出宫,不由又是嘴嘴偷笑,笑得花枝乱颤,魅惑勾人。哼着小调,蹦跶着小步子朝着落羽院而去,浑然将刚刚火化小林子的悲伤抛到九霄云外。
上官浩一直处在昏迷中,而明天就要出发了,不得不让顾轻寒有些忧虑,这样直接启程去裴国真的好吗?
上官浩的身体能支撑得了吗?
夜色缓缓降临,顾轻寒处理一堆的朝政大事,将朝堂军政全部安排好后,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正想唤人询问上官浩病情的时候,屋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臣侍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清冷的声音,顾轻寒条件性的抬头一看。
却见给她行礼的是,正是那一袭青衣似竹,清冷如菊的卫青阳。
卫青阳微行了一礼后,便站了起来,将背脊抬得如青松劲竹般挺拔,一袭青衣宫装,内搭白衣裳,外罩一件青色锦衣,锦服上绣着淡淡的脆竹,腰间以宽边束带束住蜂腰,将整个身材完美无暇的展示出来,腰上的束带上,还垂坠着一块流光潋滟的青玉。
他的脸上依旧如以往一般的清冷淡漠,也依旧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人浮想联翩,只不过他今天脸色,似乎多了一抹苍白。
“你来找朕有何要事?”顾轻寒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手中奏折,淡淡的问道。
卫青阳敛了敛心神,有些期盼的道,“臣侍听说陛下要出宫,还允许上官贵君,楚贵君,以及段贵君一起出宫,臣侍能不通跟您一起出……”
“不行。”顾轻寒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卫青阳心里一沉,闪过淡淡的失落。
陛下谁都让去了,连段鸿羽都让去了,却偏偏不让他去……
有些委屈的道,“陛下,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顾轻寒抬头,看到也清冷的脸上,闪过一抹委屈的神色,讲出来的话,也带着一抹低声的求饶。
这是他从未在卫青阳身上看到过的。
不知觉的,想起十五那天晚上,跟卫青阳共度了一个晚上的**,心里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
可一想到他的身份,顾轻寒又没底了。
淡淡的看着卫青阳,斟酌着开口,“卫青阳,你我也认识了不少时间,各种患难我们也曾一起经历过,但是,朕真的不了解你,或许,我们该好好的聊聊,你觉得呢?”
卫青阳疑惑的看着顾轻寒,“陛下想聊什么?”
“比如,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潜在流国的皇宫,想做什么?又或者,以前,特别是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卫青阳的眸子重重的一缩,脸色陡然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