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时分,正是红玉楼最热闹的时候,金碧辉煌,雕栏画栋的红楼,显示着它的奢靡。
许多穿着暴露的小倌倚在二楼顶上,朝着过往的路人打着媚眼,甚至还有一些比较大胆的,直接站在红玉楼门口媚声吆喝,招揽贵客。
红玉楼跟往常没有多大变化,唯一让人砸异的是,今天的红玉楼来了一个人,其实来的是两个,只不过光华都让前面的人给占了,以至于让众人将她遗忘掉。
离得很远,就迷晕了红玉楼所有小倌的眼,让他们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捂着嘴巴,眼冒红心,失声尖叫,惦着脚尖花痴的看着前面徐徐而来的女子。
只见前面的那个女子,穿着一件浅白的百褶裙,裙底绣着朵朵白玉兰,腰系一块碧玉暖玉,腰束宽边锦绣带,外披一件雪白高贵的上等狐裘。
她的衣服看不出有多么华贵,但只要内行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她身上穿的,可是价值千金的软烟罗,轻灵舒软,却又暖和好看。外面披的狐裘,乃是上等雪狐皮毛所制,根根松软,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
丝绸般的墨秀随意的披在脑后,捋起一束墨发挽了个精致飒爽的发髻,用一根白玉钗固定,玉钗垂下三串玉珠,随着她的走动而发出悦耳的声音,她清冷额眉上,从发丝两边垂挂一枚月牙古朴玉坠,即便是晚上,女子的眉心玉坠,也能透着丝丝的光芒。
鸨爹一出来,就看到这个女子,不禁看花了眼,北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等人物,别人看不出来,她可看得出来,她头上的白玉钗,眉心的月牙玉坠,以及耳上的耳环,随便一件出手,那可是价值千金,光凭她身上的派头,都可以买下她们红玉楼了。
除了身上的装束,让众多小倌迷眩的是她的长相与及气质。
她看起来雍容华贵,风华绝代,自有一股韵味,浑然天成的透着一股上位者的睿智成熟。她的鼻梁挺拔却不失秀气,明明只是一个温润卓然的人,可她的眉角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通身气质光华缭绕,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不禁就让人闪了心神。
而她的后面则跟着一个身佩短刃的红衣女子,与她淡然不一样,红衣女子看起来有些高冷,微微抿着一张薄唇,恭敬的站在白衣女子身后。
直到这两人走到红玉楼门口,红玉楼的人都都还没回过神来。
红衣女子径自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便跟随白衣女子踏进红玉楼。
等她们进去好一会,鸨爹才惊醒过来,他如今都四十了,可看到这个女子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砰然心动了一下。
低头看了看银票,这一看,鸨爹整个人心神颤了一下,瞪大眼睛,拿着银票仔细检查。
一千两,居然有一千两……刚刚那位大爷给了她五百两,她就觉得翻天了,踩了****运了,可现居然有整整一千两,一千两啊,她得赚多久,才可以赚得到一千两。
鸨爹瞬间惊喜起来,旁边的小倌似乎也回过了神,眸子迸发一种光芒,‘嗖’‘嗖’‘嗖’所有人一蜂拥而进,尖叫着朝刚刚白衣女子走去的地方奔过去,连鸨爹都不例外。
这些人奔过去的后,眼尖的看到,白衣女子负手而已,气质超然,似乎在打量着红玉楼,而她身边红衣护卫似乎正在跟下人说些什么。
“爷,这位爷,您需要什么呢,看看奴家怎么样,可合得上眼,要是合得上眼,奴家今晚伺候您可以吗?”这么漂亮,这么气质脱俗的人,别说没有赚钱,只要能够让他们伺候她,他们就很满足了。
“爷,奴家晚上也伺候您,奴家的技术很好的,您试一下保证不后悔。”
“……”
一阵一阵叽叽喳喳声不断响起,众人不断想围拢上去,红衣女子一把拔出短刃,冷冷的喝斥,“退下。”
看到这把刀,再听到这个红衣女子冰情无情的话,众人讪讪的退下,不敢上前。
鸨爹连忙上前,讨好的笑道,“爷,您第一次来吧,我们红玉楼的男子,个个都是……”
“有雅间吗?”白衣女子深邃的眸子看了一眼鸨爹,她的声音淡淡的,淡得鸨爹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使劲点头,“有有有,你要几个姑娘,鸨爹马上给您送进去,您想要头牌也可以。”
鸨爹双眼发光,对他来说,这个女子,就是一颗摇钱树,只要伺候好了她,财源滚滚而来。
一旁的下人扯了扯鸨爹的衣服,低声道,“鸨爹,今天生意好,雅间都满了,一间也没有了。”这句话虽然说得很轻,但也足够旁人听得清清楚楚了。
鸨爹面色一变,不满的看训斥,“腾,马上去腾出一间,给这位大爷。”
下人还没有应,白衣女子看了看大堂,淡淡的道,“我就大堂吧。”说罢,找了一个她不远的地方,撩起衣袖,优雅的坐了下去,那动作岂是一个潇洒了得,瞬间又迷晕一片人。
鸨爹以及众小倌还想凑过去,红衣女子又一步拦在面前,五官分明的脸上,闪过一抹寒气,“我家主子不喜欢别人打扰,全部退出去。”
众人哪里肯放弃这个机会,这可是个金主呢。
还想上前,红衣女子一把拔出手中的利刃,横在一个小倌的脖子上,将他的脖子,划出了一条细小的血痕。
“啊……”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倒退,不敢上前,生怕被红衣冰冷男子一剑给解决了。
红衣女子等到这些人都退了不少步后,才放下利刃,一把拿剑鞘里丢里,动作麻利顺溜。
扭头,看坐在大堂不起眼处雍容华贵的女子,却见她望正前方的高吧,一只洁白的玉手,接过手中的茶杯,放在手中,轻轻转摇晃,从侧面望去,女子鬼斧天工的秀雅容貌又是让她们心底一颤,这个女子长得太美了,而且她的气质也未免太脱俗了吧。
吞了吞口水,心底暗暗自嘲,这般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他们。
鸨爹将其他小倌们全部都支了出去,站在一边,讨好的道,“这位爷,您想喝些什么,用点什么吗?”
白衣女子依旧淡漠,那表情,仿佛从来都不曾变动过,看了看手中茶,淡然的眉微微一皱,“来壶上等大红袍就可以了。”
鸨爹兴奋的应了一声,连忙让下人去准备。
“这位爷不是我们本地人吧,您来得要真巧,我们这里今晚上,来了一个绝色美人,而且还是今天拍卖初夜哦,要是爷有兴趣也可以参加,保证爷看了不会后悔。”
“退下去。”
鸨爹还想继续介绍,红衣女子冰冷的眸子迸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冰得鸨爹赶紧逃跑了。
心中暗暗咒骂,白长了那么好看,白有了满贯的财富,竟然是个冷美人,真是可惜了,不然从她身上,得赚多银两。
鸨爹心里不爽,却也不敢多言,来他们红玉楼的,脾气都古怪的紧,还是小心伺候就好。
喝退众人后,红衣女子走到白衣女子身后,脸上依旧冰冷,却没了刚刚那道寒气。
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您不是最不喜欢来红楼吗?为什么要约在红楼,还不找个雅间。”
白衣女子手持玉杯,低头看了眼杯中淡黄的茶水,淡然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光华,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才道,“蓝少主向来喜欢约在红楼,既然没有雅间,何必夺人所好,在哪都一样。”
红衣女子心里不满,她家主子岂是别人想约就约,想见就见的,主子都应约了,蓝少主竟然连一间雅间也没准备,还约在红楼这种污秽的地方。
“您好,请问您是陌家主吗?”一个青衣小侍进来,恭敬的对陌寒衣行了一个礼。
陌寒衣抬头,拒人于千里这外的淡然脸上,微微点头。
青衣小侍一喜,连忙道,“小的找您很久了,蓝少主说,今夜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请陌家主随意玩乐,今晚的花销,一率由他请客。”
陌寒衣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仿佛在深究蓝玉棠让小侍来传话的意思。
红衣女子就不淡定了,脸上一冷,揪住青衣小侍的衣服,“我家主子不远千里从卫国赶来,蓝少主就这样一句话把我主子打发了?你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
“真忆,松手。”
红衣女子尚真忆听到陌寒衣的话恨恨的松开小侍的衣服,主子就是性情太好,不温不火,喜怒不形于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蓝玉棠得寸进尺。
即便主子跟他相识已久,即便他跟主子情如知已,也不带这样耍人的。
耍了她们不说,还偷了她们的玄冰壶,那可是主子最喜欢茶壶,害得主子现在喝什么茶,都没胃口。
“你的脾气越来越暴燥了。”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尚真忆心里一惊,连忙正色站好,收敛住心中暴虐的心思。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主子将把她给替换了,不让随身伺候。
陌寒衣环视了一下周围,她们所处的地方,是一楼大堂,摆着一张又一张舒适的桌椅,置放着佳肴美酒,旁边许多达官贵人,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左右调戏着,时不时的摸上一把。
大堂上入耳皆是一些****的话语,不少穿着暴露的小倌左右穿梭讨好着。
而正前方,是一座高台,想来这里的小倌表演时都是在高台之处。
虽然称之为高台,可这高台并不高,坐在她们的高度,刚好可以清楚而仔细的看到每一个角落。
这里很华丽,很奢侈,一看就是一个销金窟,女人玩乐的地方。
秀眉和蹙,她确实不喜欢这种烟花之地,与其在这里,倒不如找个幽雅的地方,抚琴作诗,下棋品茗。
起身,正欲离开红玉楼。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哀怨琴声传来。
陌寒衣身子一震,重新坐了下来,静静聆听这哀怨的琴声。
琴声虽然哀怨,却悠扬动听,每一道琴音都窜进人的灵魂,许多搂抱着小倌调戏的人,皆停下手中的动作,恍然的看着高台薄纱下,那若隐若现的美人。
只见高台之上,一道道轻烟软罗后面,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在低头抚琴,看不清他面容,只能隐约看到,那个如天仙一般的男子身材完美到无话可说。那琴声虽然听起来淡淡的,透着一股忧郁,却如天籁之音一般动听。
或许她们只是觉得那道琴音好听,可陌寒衣听着那琴音心底却闪过淡淡的心痛。
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什么动听的琴声没听过,却没有一曲能够勾动她的灵魂,唯有这一曲。
她可以听得出来,弹琴的人,有着满腹的无奈,想反抗,却无力反抗,只能如同浮萍一般,飘飘沉沉,任由摆布。
她能听得出来,弹琴的人,心中有一个美好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受尽千般委屈,最终梦想却被无情的掐断。
她还能从他幽幽的琴声中听得出来,他很喜欢某个人,喜欢疼爱的到骨髓里,恨不把所有的好的都给他,那是深入灵魂,深入骨髓的爱,琴声一转,带着浓浓的绝望,他所喜爱的,拼尽生命保护的,却无能为力,只能痛失真爱,看着他生命淡淡流失。
她还能听出来,他的琴音里,对着这个人间充满了绝望,哀恸,凄凉,琴音里,甚至还透着了一缕求死的*。
但是他的琴音很清澈,如空谷幽兰般,即便受尽千般万般委屈,却没想过要报复,没怨过任何人,他的琴音很干净,干净找不出一丝瑕疵。
陌寒衣心底一震,这是怎样一样通透的人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弹出这般绝望的琴音。
能够弹出这般干净的琴音,他的心该有多善良。音如其人,只是透过琴音,陌寒衣忽然觉得,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受的痛苦。
心里突然一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疼得让她想要窒息。
恍忽的看着高台之上,轻纱软罗之后白衣男子。
若隐若现,看不出面容,但她能感受到,轻纱后面的白衣男子手中虽然抚着琴,眼神却飘飞到了过去。
一阵阵晚风偶尔拂过,吹起了阵阵的轻纱,将轻纱后面白衣男子衣角吹起一片,和着轻纱飞舞,飘飘扬扬,缠在一起,看了又是让人心中一个惊呼。
虽然吹起一角,但不知是晚风太少还是轻纱故意跟她们做对,每一次吹起的时候,正要看到白衣男子的面容时,轻纱又缓缓垂下,一次次的勾动众人的心。
终于,这次轻纱飘扬的厉害,众人似乎看到白衣男子青葱般的莹白的玉手正倾泻飞扬在琴弦上。
光是看到那条玉手,众人就吞了吞口水,好细滑,好修长的玉手,能有这样一双巧手的,他长得该有多美。
刚刚还热闹喧嚣的红玉楼,瞬间静谥起来,人人翘首观望着轻纱后面的白衣男子。
别说来寻欢的客人,就连红玉楼的小倌们,她睁大了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轻纱后的白衣男子。
终于,一曲终了。
人们仿佛无法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仍然怔在当场。
鸨爹心底闪过浓浓震惊,他只知道这个男子长得清秀俊美,动人心魂,又是乖巧可人,柔弱善良,却没想到,他弹的琴竟然如此高超,声声能够勾动人的灵魂,让众人与他的琴音共舞。
这样佳人,如果真在他们红玉楼,还怕红玉楼不会日进斗金,成为北城,帝都,甚至流国最大红楼吗。
自从见了这个倾城公子后,他家以前引以为傲的什么花魁,统统都是放屁,给他提鞋都不配。
颤抖了一下身子,鸨爹回过神来,他好像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向着他招手了。
连忙上台,声音洪亮而有底气,“刚刚大家也都听到琴声了吧,这是我们红玉楼新来的倾城公子。咱们倾城公子啊,人如其名,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不是鸨爹我在夸,咱们红玉楼的牡丹花魁,芍药花魁,见了这位倾城公子,那地上的云泥,仰望天上的皓月啊,今日众人能够来我红玉楼,实在有幸,今夜不仅会让大家见到倾城公子,而且倾城公子将在这里拍卖初夜,价高者得。”
一语说出,底下哗啦啦啦一片,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