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席都有缘。所谓的缘,就是指镶边。古代席子的镶边,它作为席的一种装饰各不相同。现在席子的镶边只是为了使席子耐用,镶绸与缎不如镶布。
盛暑用滚水擦拭席子,能透发汗湿。有人喜好凉爽,打来井水擦拭席子,这种阴寒之气对人的伤害很大。也有人用大木盆盛井水,放置在床下,虽凉不着身体,也不合适。只能在室内桌子上,放一盘冰,凉气四散,能清热而有无损于人。
席底容易藏有跳蚤,使人难以安睡。《物类相感志》中说:“苦楝花暴干,铺席底驱即尽。”《千金月令》中说:“大枣烧烟熏床下,能辟蚤。其生衣襦间者为虱。”抱朴子说:“头虱黑,着身变白;身虱白,着头变黑,所渐然也。”
《酉阳杂俎》中说:“岭南人病,以虱卜,向身为吉,背身为凶。”另外,《草木子》中说:“虱行必向北。”由于虱喜好阴暗的地方,并非行必向北。用茶叶熏衣物,可除去虱子。
(清)曹庭栋《老老恒言》
被
被子最好用绸做里,而不用锦和缎,因为它们不及绸柔软。做厚薄丝棉被各一个,以便根据气温的变化来选择。另外,多备几条棉絮被,根据寒冷情况,酌情将其盖在丝棉被上。
《身章撮要》说:“大被曰衾,单被曰裯。”老年人独自睡觉,贴身盖的被子宜宽大,睡觉时可将其折叠成封套样,使暖气不外散。此外,根据天气情况而酌情添加的被子,应比贴身的被子窄一尺左右,两边不要折,以利于随意翻身,舒适的入睡。有的人将单被衬到贴身盖的被子里面,这样容易束缚身体,并不合适,单被只适合于夏初使用。有的贴身盖的被子较窄,或是夹被,都不舒适。
老年人怕冷,有的人用皮被。皮衣应该将毛朝外,皮被应该让毛朝着身体,用绸做面,加一层薄棉絮,做得宽大可以折叠为好。但是同丝棉被比起来,终究不如丝棉被轻便柔软。
要想被子能更好地保暖,就必须将被子做得宽大一些,使两边可以折叠。但折叠后睡卧会觉得不平均,也会有逼窒感。可把两边缝合起来,像筒但不能太窄,应方便于就寝,可舒适的翻身。脚边亦缝合。这种被叫做“茧子被”,意思是说它像蚕茧那样周密。
《岭南志异》中说:“邕州人选鹅腹之毳毛装被,质柔性冷,宜覆婴儿,兼辟惊痫。”虽说鹅毛被性冷,老年人有时也适合使用。由于婴儿属于纯阳之体,适合经常使用。
另外,《不自弃文》中说:“食鹅之肉,毛可遗也。峒民缝之以御腊。”柳子厚诗的说:“鹅毛御腊缝山。”然而,鹅毛性冷又能御寒,也就是说暖不伤热,是做被子的完美材料。
《江右建昌志》中说:“产纸大而厚,揉软作被,细腻如茧,面里俱可用之。薄装以棉,已极温暖。”唐徐寅的诗说:“一床明月盖归梦,数尺白云笼冷眠。”明龚诩的诗说:“纸衾方幅六七尺,厚软轻温腻而白。霜天雪夜最相宜,不使寒侵独眠客。”可以说是将纸被的好处都说尽了。龚诗里说到独眠,纸被正好适合一个人睡觉时使用。
有人将玫瑰花填装在被子里。玫瑰花去蒂、晒干,先将老丝瓜的内瓤剪开,捶软成片,约需数十个老丝瓜,用线缝合在一起,把玫瑰花铺在上面,装在纱制的被套里,用针密密缝成如麂眼样的方块样式。天气刚变冷时盖这种被子最好。玫瑰花能养血疏肺气,稍得温暖则香气更浓。丝瓜性清寒,可解热毒。这两种东西不贵,平常人很容易就能办到。
冬夜子时以后霜落之时,被窝中常会感到寒冷加剧,正如东坡诗中“重衾脚冷知霜重”说的一样。可另用薄棉被兜住脚后,被角斜放在枕头旁。感觉冷时,只要伸手拉被角,就能盖住取暖。
春、秋两季,后半夜都会感到稍凉,把夹被放在床内,冷时便盖上,这也算是顺应天时。《诗·杕社》篇疏云:“从旦积暖,故日中之后必热;从昏积凉,故夜半之后必凉。”
《礼记·王制》中说:“八十岁的老人必须借助别人来取暖。”《本草》中说“让老人与十四岁以前的少女共眠,借她的暖气熏染老人,最为有益。”就像少陵的诗中“暖老须燕玉”说的一样。
老年人独自就寝比较好,或先让女孩将被子焐暖,再让老人就寝。这样既能得到熏蒸的益处,又可独自安睡,岂不是一举两得?假如老人气血衰微,整夜都必须靠别人取暖,则非如《王制》所说的不可。
《法藏碎金》中说:“还元功夫,全在被中行之。选择一个肤色洁白、健壮无病的少女,晚上让她吃淡粥,睡前刷牙漱口,然后与老人同被而寝,到夜半子时后吸入她呼出的气;再让其舌抵上腭,等到她口中唾液充盈时,让老人承接她口中的唾液并咽之,这是还元气的秘诀。”
这种说法与诡异的采补之术相似。然而,《易·大过》之爻辞中说:“枯杨生梯。”就是说老阳要得到少阴的滋长。大概是有这种道理,姑且保存这种说法。
《参同契》有铅汞丹鼎之说,严重的迷惑了世人。有人问程子有关飞升之术的问题,程于回答说:“即使有飞升之术,只怕天上也没有落脚之处。”
熏笼只可熏香,如果用来暖被,火气太甚。可在就寝前,先让人拿着炉,在被中来回移动以温之。只要被子中冷气稍除,睡觉时就会觉得温暖如春。
《西京杂记》中说:“长安有一位巧匠,作了一种熏炉,名叫‘被中香’。这种熏炉外体为圆形,中间为一环形机关,可以使炉体常平,用它来熏被非常好。”近代也有仿效前者而做的熏炉,名“香球”。《卫生经》中说:“热炉不得置头卧处,火气入脑,恐眩晕。”
有人做大锡罐,将热水注满后,拧紧其口,整夜放在被窝中,可代替熏炉,俗称“汤婆子”。然而,总会有湿气透漏,使被褥受潮,也必定会影响及身体。
短时间使用大锡罐比熏炉稍微好一点,黄山谷称之为“脚婆”。明吴宽的诗说:“穷冬相伴胜房空。”《博古图》中记载:“汉有温壶,为注汤后温手足之器,与汤婆子同类。”
夏季炎热之时,裸体而卧,本不需盖被子,但半夜汗消之后凉渐生,就必须盖上葛布单被。葛布即使不能完全覆盖身体,但仍可遮护,使身体不会受凉。晨起后,会觉精神更为爽健。
(清)曹庭栋《老老恒言》
褥
想要睡得安稳,必须用厚褥子。老人骨瘦体弱,尤其需要用厚褥子。一定要多准备几条,随着天气变冷,逐渐添加。每年都要将其中一条旧的换为新棉絮,紧贴着身铺,这样会感觉更为松软。依次更换,使每年都有新絮褥贴着身铺。
用骆驼绒装褥子,比平常的褥子更温暖,但不容易买到。北方天气酷寒,有的人铺的褥子厚达一尺,这必须铺在实心的木板床上才能柔软而且平展,所以往往用在砖炕上较为合适。
司马光说:“刘恕自洛阳归,无寒具,以貂褥假之。”一般而言,皮革都可制褥。羊士谔《皮褥诗》说:“青毡持与藉,重锦裁为饰。”意思是说把毡放在褥下,再用锦缎围边,睡时用毛面覆身,这正是与絮褥的区别。也有用藏族的氆氇做褥面,或用西域的绒布做褥面。被都须用略小一些的,不然,垫褥不能贴身,再暖也觉察不出。
芦花又名蓬,可代替棉絮做褥。《本草》中说:“性寒,以其禀清肃之气多也。”芦花质地轻飘,把它装入褥中,既平实又称体。老年人在夏秋之初使用,益处颇多。
也有人用芦花做被盖。元朝吴景奎《咏花被》诗说:“雁声仿佛潇湘夜,起坐俄惊月一床。”但芦花被容易散乱,如果用丝棉蒙裹,有担心太热。只有装入薄薄的一层,再密密地缝好。
阳光对人有益,且能使物体蓬松。褥睡久了就会变结实,隔两三宿就应放于太阳下晒一晒,多晒更好,被子也是如此。晒过之后不仅棉絮蓬松,而且整宿都觉得暖和,其好处已得到证实。
黄梅时节,被褥更应该多晒。《异苑》上说:“五月勿晒荐席。”这话不能作为凭据。范成大有诗云:“候晴先晒席,惟长夏为忌。”这是怕暑气藏于其中,伤害人体而不觉。
身体羸弱之人,盛夏不能去掉褥而睡。或将麻皮捶软,一寸寸截断,用葛布作为褥的里子和面,用它垫在下面,虽然质地松软适合身体,但是它属于温性,不是使人受益的东西。
有人刮竹皮晒干制成褥,它能凉血除热,比麻皮更好。《本草》中说:“凡骨节痛,及疮疡,不能着席卧者,用麸装被卧之。麸,麦皮也,性冷质软,并止汗。”麸和竹皮相比,所收到的益处差不多,而且容易置办。依此而推之,用来填塞枕头,也是可以的。
《交广物产录》中说:“高州出纸褥,其厚寸许,以杵锤软,竟同囊絮。”老年人在夏秋时节用之,不会感觉烦热。也有用数十层葛布做褥子的。
褥底再铺毡,可以吸湿气。睡觉时热气下注,必定会有湿气,毡可以吸收湿气。有的用油布铺在褥底,早晨起来揭开褥子,油布单上会有湿气,可见油布单不能吸收湿气。《南华经》中说:“民湿寝则腰疾偏死。”褥底垫油布并非湿寝,但长期如此,所受湿气也会很重,必然会导致疾病。
(清)曹庭栋《老老恒言》
便器
老年人晚上睡得少,难免频频起床小便,便壶就显得很重要。如果用瓷或锡做便壶,取用时显得很笨重。用铜制便壶,可以打造得极薄,但质轻却又容易倾覆,制作时须平底直边,外圆而扁,这样方能平稳。
大便用圊桶(古时一种木制便桶),坐得稍久,就会觉得腰腿酸乏,这是由于坐得太低且没有依傍的缘故。必须在带有扶手的椅子上开一孔,孔与便桶一般大小,再铺上絮垫,也要留有与椅面上一般大的孔,便桶放置于其下,坐起来很舒适,又可避免污秽之气外泄。
《山居清供》中说:“截取大竹一整节,用以制成便壶,下边略微削平,作为底座,并在底部涂上漆,再截取略小的竹子作为上口,提手也用竹片粘连。也有用葫芦瓢的,内灌桐油将之浸透,制作时与竹子相同。”这两种便器质地轻,且具有朴野之意,似乎都可取。
另外,大便时用开始所说的环椅,环椅下镶上密密的板子,在一个专门的小房间里,将环椅紧靠墙安置,墙壁凿一洞,做抽屉嵌入洞中,以承接秽物。这并非老年人所必须置办的。
《葆元录》中说:“饱则立小便,饥则坐小便。饱欲其通利,饥欲其收摄也。”其实小便都应让其通畅,坐着小便以收摄其气并非确论。寒冬之夜,宜于被中侧卧小便,既无起坐之劳,也可避免受寒。
(清)李渔《闲情偶寄》
地面的装饰
古人用茅草盖房,用土建造台阶,虽说是崇尚俭朴,也是由于当时建筑技术不完备所致。只有以天为帐的人才能以地为席,房屋砌好了就应当有台阶,这与戴帽的人不能光着脚的道理是一样的。而且地面不铺砖,既潮湿又容易生灰尘。
有用木板铺地的,可走起路来有声音,喧闹、不安静。也有用三合土铺地的,筑得非常坚固,像石头一样的完好,最为丰俭适宜。但也有对人不利的地方,如果和灰和土时不用盐卤,晴天就会很干燥,容易开裂;用了盐卤,阴天又容易发潮。砖可以挪动,而筑好的土不能移动,以后要改动或者搬家时,就成了废物,这种方法又不宜采用。
不如仍然用砖铺,是简朴还是丰富,全在于是磨还是不磨。有能力的就把砖磨光,没有能力的就任凭它粗糙。我认为极其粗糙的砖也比极其光滑的土好。
只要能开动脑筋,小砖和大砖相间,方砖和圆砖配合,设计一种图案,或做成冰裂的形状,或模仿龟甲的纹路。就像把牛、马的尿做成药,用得得当,价值反而比人参、茯苓还高。这种搭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仅仅是保留我的说法供人们参考。
(清)李渔《闲情偶寄》
书房壁的装饰
书房的墙壁应该自然大方。想要它自然大方,一定不要用油和漆。油与漆这两种东西都是俗物,前人不得已才使用,并不是喜欢这样做。
门和窗棂之所以要用油漆,是为了遮蔽风雨;厅柱屋檐之所以要用油漆,是为了防止沾上污物。书房之中很少有人来往,也不会遭受风雨侵蚀,无上述所说的麻烦却刷上油漆,使人无时无刻不处在油漆的刺鼻的气味之中,那还不如直接把油漆刷在身上呢?
用石灰粉刷墙壁并磨光,是上等的做法;其次用纸糊。纸糊可以使柱子和窗棂都是同一颜色,即使墙壁用灰粉刷,柱子上也须用纸糊,这是因为纸的颜色和灰相去不远。
墙壁上自然不能少了字画,但贴得太多而不留一点空地,那是文人俗气的做法。天下万物,以少为贵。满墙的壁画并不是不好,但是贵在偶尔看到,像王恺陈列四十里,石崇陈列五十里,那就像是午间的闹市、锦绣罗列的交易市场了。看到繁杂的地方,能不让人厌倦吗?
到处都是用纸糊墙壁,不过满房白色罢了。嫌它呆滞没有变化,私下里想改进一下。经过再三的革新,把书房变成陶冶性情的地方了,虽身处书房,却神飞仙境,这又是一件令人耳目一新的事。
先把一层酱色纸糊在壁上作底子,然后把豆绿色的云母笺随手撕裂成零星小块,或方或扁,或短或长,或三角或四五角,只是不要圆形,随手贴在酱色纸上,每块相接的地方一定要露出一线酱色纸,要让它们大小错杂,斜正参差。
贴成之后,满房都是冰裂碎纹,就像歌窑的精美瓷器。其中大块的,也可以题诗作画,置于零星小块之间,就像钟鼎酒器镌刻的铭文,处处都显得有韵味。
要问我花费了多少,不过在平常的纸价之外,多花一点剪贴的工夫而已。同样的造价,却有庸腐和新奇的差别,就在于稍用心思而已。“心是用来思考的”,如果不思考,还要这个心干什么?
糊纸的墙壁,不要使用木板,木板干了就会开裂,纸就会随之破碎。用木条横竖交错制成木格,就像围屏的骨架。前人制作和使用某种东西,都是经过反复试验才取得成功。
屏风不用木板而用木格,就是这个原因。就像糊墙的刷子用棕丝而不用它物,这也是经过多次试用的。若不用棕丝而用它物,纸和糨糊就难以黏合,不是厚薄不均,就是太硬或太软。这真是天生的一物配一物,不是人们随便用什么东西就可以取而代之的。
人们只知道自己的巧思比不过古人,却不知古人对于这些事情也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人们都是通过学习才懂的,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
墙壁上留空隙以做橱柜,这是仿伏生在墙壁里藏书的方法,很有古人的风范,不过用途跟古人不同。橱柜可以放些别的东西,却独不可以藏书。因为砖土容易潮湿,会生蠹虫,而且还要防止腐朽烂掉。
那么古人在墙壁里藏书是假话吗?不是的。东南西北的气候不同,这种方法只适合于西北,在东南就不合适了。西北地势高,风也猛烈,往往要挖地好几丈深才能挖出水来。
湿气是因为有水,地下既然没有水,怎么会有湿气呢?即使有很潮的地方,遇到那么烈的风,也就变得干燥了。所以,燕赵秦晋都可以在墙壁里藏书,除此以外的地方都不能那么做。就是藏别的东西,也应适时开合以通风。长期关着,也有可能潮湿发霉生虫子。
若把其中放空,只设托板,不置门扇,就像书架一样,既能发挥功用又不占地方,而且还坚固不可摇动,那真是太妙了。这样巧妙的设计,是居家不能少的。
还有一个壁内藏灯的好办法,既可以保养眼睛、节省灯油,又可以使两间房共用一盏灯。把这种方法告诉世人,也是贫寒人士为人谋利的一种办法吧。
彻夜读书,灯光照射眼睛,最能损耗元神。有人用瓦灯,只留一线光亮照着书本,其余的光线全都被遮在瓦灯之内而不利用。为何将光弃之不用,这简直就是浪费。
所以,仿效匡衡凿壁借光的方法,在墙上挖一个小孔,把灯放在那间屋子,灯光也可射到这间屋子来,他做他的事,我读我的书。这样,一盏灯可以供全家用,又使视力不受灯光的损害。比起瓦灯来,这种办法何止好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