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美国,真的和你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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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囧在美国(3)

当李阳家暴事件被曝光出来时,我看了所有的访问视频,也读了很多评论。这件事情不仅仅让我看见了名人的家庭里可能有的矛盾,更重要的是让我看到了中美婚姻观念的不同。刚开始看到Kim女士哭诉的时候心里也非常纠结,觉得李阳真的是天理难容。可是后来又看另一个访问,李阳的秘书说他的压力非常大,每天必须工作很长时间,才能拉着五百人的公司前进。那个时候又很同情李阳,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名人,压力的确也大,那么如果回到家,妻子再唠叨的话肯定也是很烦的。

当在美国家庭里交流的时候,最大的困难不是语言,甚至不是文化,而是美国父母和我妹妹的那种关爱。以前在国内,没人有时间陪我看病,也不可能说去看我比赛,给我加油。可是在美国的家里,整个家庭的凝聚力很强,无论是哪个家庭成员在某个小戏剧里露个面,或者是在哪个球赛里打球,整个家庭都会去。最让我惊讶的是我美国爸妈的那种和谐的关系——在中国,我从来没有见过结婚二十五年还像初恋一样的夫妻!

有一天晚上,外面下着雪,我和我的狗坐在壁炉前烤火,美国妈妈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会儿是2009年,老虎伍兹性丑闻覆盖了整个电视,美国妈妈就在那里摇头。

她微笑着跟我说:“男人需要尊敬,女人需要爱。”

我的美国爸爸是一名工程师,而我的妈妈曾经是一名律师,她出生于宾州一个富裕的律师家庭,家里人非常鼓励她去追求她的事业。而在她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妹妹出生的时候,她决定放弃自己的事业留在家里。

我在爱荷华的一年中,他们也吵架,有的时候甚至会生气到要摔东西的地步,但是美国爸爸会马上抑制住自己,然后去整理车库(他每次心烦意乱都出去修车或者剪草坪)。美国妈妈就会开始清理厨房,一般过了四五个小时他们就和好了,每天在他下班回来的时候美国妈妈总是走到门口去迎接他,然后给他一个亲吻和一个拥抱,接下来再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和美国爸妈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听美国妈妈说过美国爸爸任何不好。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很惊讶,她从未说过爸爸哪里不行,工作做得不好或者是什么地方没有做对。她曾经是个律师,脾气也很火暴,但是她总是努力控制自己。记得有一次因为家里装修他们起了分歧,美国妈妈火了,一定要用某种木头,但是老爸却不想用那种木头,然后他们一个下午都没有讲话,后来他们上网查哪种好,最后选定了用爸爸推荐的那种材料。一般这个时候女人都会觉得很没有面子,可是我妈做了美味的晚餐,在餐桌上跟我们所有的小孩说我爸爸做的选择是多么明智,然后还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美国妈妈后来跟我说:“对于你所爱的男人,永远不要诋毁他的事业。”

在看凤凰卫视做的李阳的节目时,一个美国女孩一上来就说疯狂英语不好,然后李阳也马上回击。回想以前在国内家里的纠纷,如果我妈埋怨地说一句“你总是不回家吃饭”。那我爸还不会生气,可是当我妈说你总是不回家吃饭,你天天工作有什么意思,你看那谁谁谁,天天没什么事干还挣那么多时,我爸就恼火了。

同理,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一样。我有一个要好的美国朋友,每一次他妈妈要来看他,他都让我过去一起吃饭,原因是他不想跟她多说话。他的妈妈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离婚女性,对儿子要求很高,首先一进门就说他东西乱七八糟,然后又说他长胖了。我同学这个时候还都只是摇摇头,当她嘲讽地说他估计也进不了什么好的医学院时,同学便非常生气,完全不再理他妈妈了。

美国妈妈告诉我:“家庭里的纠纷,女人唠叨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女人开始贬低男人在事业上的价值。”

在美国家庭里住的时候,美国爸经常创造一些“肉麻时刻”,他有的时候出差或者加班,但是只要他在家里看电视,都是抱着美国妈妈坐在沙发上的。每次看到电视里漂亮女人的时候他都呵呵地笑着对美国妈妈说:“其实,她没你漂亮!”然后我们三个小孩都乱叫着作鸟兽散。

美国爸爸平时工作并不清闲,但是即使是在出差的时候他也经常给家里打电话,问的都是一些在我看来特别无聊的问题,但美国妈妈每次都特开心地回答这些无聊的日常琐事。李阳的妻子Kim在各种采访中说到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李阳不顾家,从来不回家,并且说她是个“实验品”。如果这样的话是真的,不仅仅是美国人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容忍。

我有过一个朋友,是一个加州女孩,非常聪明,但是男友却在加州的社区大学。她的男友经常来看她,但是他们的关系是我见过的最恐怖的关系,她对于爱的需求过于泛滥,从早上短信发到晚上,他在加州,她在费城,如果他不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朋友马上就开始有不安全感,然后就是吵闹。在他来学校看她的时候,他们一天到晚都在吵架,她说他“整天都跟社区大学的人混,没有前途”。她经常质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这种令人痛苦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某一天晚上,我和另一个室友被他俩撕心裂肺的争吵吵醒,那是期末考试周,他拿着她的电脑(里面有朋友的所有的论文和课件),要从楼上扔下去。我们俩同时跑出去拉,才挽回了她的电脑。

所以在看李阳和Kim的视频时,我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都没有给对方他们想要的东西。Kim希望李阳可以终止做节目,去看小女儿的表演,但在李阳看来这就是没有把他的事业放在第一位,并且让他很不理解。李阳觉得妻子应该全方位支持自己,他自己却从来不回家,总是让妻子帮忙,还在外面说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妻子,尤其是最后打了妻子,更是让Kim灰了心。

很多人都认为,结婚之后就能够随意把自己的所有缺点都表现在对方面前,并且指望对方能够容忍,可是实际上不然。我在美国爸妈身上看到的是他们互相的克制和为这段婚姻做出努力,而不是把自己毫不掩饰地全盘交出让对方去承受。“男人需要尊敬,女人需要爱”这一句话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我们每个人都在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关键是找到一个人,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离上帝多远

爸爸的好友前段时间打来电话,说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爸爸当然说先听好消息。朋友的好消息很好,是他的游记将要被出版。作为一个杂志社编辑,拿点版税,享受自己的文字印刷成册的感觉,肯定美好,但是坏消息却一下子冲消了好消息的喜悦。他说:“我得了尿毒症。”

朋友没有医保,查出得了尿毒症以后,大概每星期要上两次医院。一个杂志编辑,即使是出本书,拿个几万块版税,又能拿尿毒症奈何?没办法,现实残酷,四十岁的人,就只能等死。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和爸爸正在湖边散步,夏天的晚上,风很暖,但是我脊背却感到一阵冰凉,竟有种惋惜得想要哭出来的冲动。我个人前几周刚经历和我关系很好的法语教授的去世,本来心情也刚平复不久,听到这个消息,更是触动了那根难过的神经,只恨自己不能挣大钱,好去帮助这个素未谋面的叔叔。

我第一次经历真正的死亡打击,是一个美国同学的去世,那时还在美国交流,上高中,一个朋友车祸身亡,而且是在很多同学面前,在另一个朋友家,他被从坡上溜下来的车子生生夹在了篱笆和车之间,据说从胸往下全部碎掉。事发之后我去了教堂,看了他的遗体,感觉可怕得不真实。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就这么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像是在做梦。我那时哭得昏天黑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不仅仅是惋惜,更有一种潜在的害怕:万一有一天,我也如此苍白的躺在这棺材之中,会怎样?

对比起我的美国家人和同学,我慢慢发现,我是最对死亡伤感的一个。法语教授去世,我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其他课上的同学却只是伤感那么一会儿,然后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个问题我在之前那个高中同学去世的时候就发现了——就是我,这么一个和那个去世的同学都不是很熟的人,又是惊恐又是惧怕又是惋惜,真恨不得在葬礼现场晕过去……

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吗?死亡的重量,在我心头比美国人重出多少来?

学校举行了哀悼法语教授的纪念仪式,发邮件给每个人,说有好吃的、好喝的,请大家聚在一起缅怀K教授。我窝在被子里,没去,怕弄得过于哀伤,又是几天难以入眠。朋友回来,本以为她会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可她却活蹦乱跳地跑进我的房间:“Gogo!你没去真可惜!”

我在床上转过身,背对着她:“我不听!我不听!”

她一下把我被子拉开:“你听我说,一点儿也不悲伤,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后来听她所说,学校按照贵格教的传统,大家围坐一圈,先静静待上大约半个小时,陷在沉思中,然后会有人开口,说出自己想要说的关于教授的话,有些是故事,有些是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然后当第一个人结束,大家静坐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会开口,这样继续下去。有些故事让人开怀大笑,有些则让人落泪,但总体是美好的,一圈人都陷入在对逝者最深沉、最尊敬却也最平静的悼念中。悼念结束,大家吃吃点心,喝点饮料,然后各自回去。明天接着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