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幔掩覆的雕花床榻之上,溪山盖着锦被,侧身向里躺着,而信德王盖着另一套锦被,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帐顶出神.
也许是太过劳累反而走了困,溪山努力尝试闭了闭眼睛,还是忍不住翻了个身.
“……既然都睡不着,不如来讲些故事吧……比如,小时候的事,以前遇到的趣事.”信德王抽出双手,放回自己被中.
“……殿下的童年是怎样的呢?”
“十岁之前,我在宫中的生活很是孤独.父皇那时候身体已经不大好,母后整日都是忧愁的.两个哥哥出生时,父皇还只是忙于争天下的一名将领;而等到我出生时,父母已经当了多年的皇帝皇后,无暇管顾我太多,所以是乳母贺嬷嬷将我带大的.等到离宫开府之后,有了许多宫外的人来陪我,生活变得热闹许多……你祖父谢相,那时候教了我不少学识,老相爷为人实在风趣得紧……怨恨并没有带给我母亲和大哥幸福的人生,我母亲陆太后为了父亲暴薨的事,几乎哭瞎眼睛,她临死都在告诫我不要忘记仇恨;我大哥端惠王是吐血死的,他一生不能忘记叔父夺取皇位之痛.我依然记得大哥死时,鲜红的血喷溅在他的白袍上,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拉着我的手说,不要忘了这江山本是父亲打下来要留给你我兄弟的……可是,他这一生的执念有意义么?他选择拿自己的命去恨,去怨,而我选择沉默.我的叔父堂兄,乃至我的嫂子与侄儿,大约都以为我同大哥一样不甘心,可他们不知道,就算只是作为一个普通大臣,我一样可以拥有这天下,其实我一生最羡慕的是你祖父谢相,他曾同我说过,有生之年能够眼见这美好江山的安宁祥和,就是至福.”
“殿下……有时侯,我也在想,爷爷一生究竟是不是真的幸福快乐.人人都称他‘安乐宰相’,他确实一直在仕途和生活上都是那样优越安逸.天子倚重他,同僚信赖他,门生敬仰他……爷爷这一辈子,大都是在山水游乐和花间酒宴上度过,他留下那么多绮丽生香的诗词歌赋,可是他却常跟我说,他是忧愁的......也许,爷爷是一生太安乐了,所以觉得空虚无聊反而就攒了不尽的忧愁……他大约是想不到的,他自己一生安逸,而伯父和我父亲却都是坎坷不遇,到了孙辈们,只守得一份零落单薄的家业惨淡度日而已.”
“那,你的父母是怎样?”
“我父亲是个不善言辞之人,而我母亲每天都期待着他能与她多说些话.就算闹了别扭,父亲也只懂在纸上写几句道歉的话,而母亲看后便有了笑容……最终,他们还是没有互相说过太多的话,就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