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尚济坊的信德王府,已是掌灯时分.
府中众人和各方宾客轮流来拜见信德王与溪山,一时正殿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妾许氏,府中良娣,恭请王妃安.”
“妾殷氏,府中保林,恭请王妃安.”
许殷二妃向溪山行礼毕.
“还有一位才人季氏,数月来一直卧病在床,实在无力起身,又怕冲撞到喜日,所以今日她未能向王妃请安奉茶.娘娘宽怀,必不见怪.”陈茂昌在一侧轻语.
“无妨,请季才人安心养病,过几****会过去探望……昭儿,你先去才人那里瞧瞧,需要什么回来禀报.”溪山放下茶盏.
信德王府正殿和睿堂,本是正妃居所,“徽景”“和睿”二堂,取的就是“徽和景睿”之意.但当年苏妃并未长住此处,而是独居东偏殿的松云馆养病,直到去世.
一整天疲于应付各路人马,深感头痛的溪山终于能够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让使女替她卸掉重如千斤的钗冠,然后换掉翟衣,取下全身的各式披挂.
溪山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五官依旧清秀,只是皮肤已不复少女时代的润泽光亮,疲惫的眼角眉稍在显示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坎坷年华,惟有一头天生的黑亮青丝,是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纪念.她曾经觉得,自己一生大概会就会这样日复一日地孤独老去,直到黄泥白骨化归尘土.
起身走到燃烧着大红喜烛的几案前,仔细看着那一件件喜庆摆设,溪山的脑海中渐渐想象着,当年新婚的另一个女人,曾经在这里娇羞地等候着她年轻的夫君……十八岁风华正茂的信德王,就是在这里见到他十六岁的温柔新娘,此后便是二人充满缱绻与离伤的十年……原来烛蜡滴落的样子,确实象是美人迎风落泪.
此时,信德王走了进来,他已换上白绸睡袍,卸去镶玉龙纹冠,只在头顶留了一个发髻.
他在溪山身后轻咳一声,然后立在雕花门前,“这几日,我暂时都得宿在这里.你若觉得难堪……”
“无妨,我信得过殿下.”溪山悠然回首,她眼中一片清明,静静地望着信德王,这位尚在少年时就有“美姿仪,容止端和”之誉的华贵亲王,如今面目上也有了些许沧桑.
“倒真象是一对老夫老妻了.”她不禁在心里苦笑.
“是否还觉得头疼?”信德王轻声询问.
“刚才好多了.”
“我让她们加了些安神的香料”
“殿下果然对香道很是精通.”
“也是备自己不时之需……偶尔,我也是彻夜无法安眠.”
“殿下为国事操劳甚多……”
看着站在几案前,同样身着白绸睡袍的溪山.信德王想起自己也是未曾好好看过她的.事实上,他也承认,她并不是很美,在他见过的各式女子里大约只算是中人之姿,但若是她偶尔一笑,瞬间会变得清灵可爱.
“王爷,王妃.请饮合卺酒.”使女在外间请安.
“拿进来吧.”信德王在桌前坐下.
溪山看着使女放在桌上的酒盏,“你放下就是,我们自己来饮.”
“可是……”使女一脸为难.
“就按王妃的意思,你们退下吧.”信德王在一旁发话了.
使女走后,两人相视一笑,只因他俩都是好茶而不爱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