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山长水阔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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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誓约 (1)

崇嘉五年,四月初五.信德王府派遣内侍赐告谢府,次日便是信德王纳故谢相之孙为正室继妃的嘉礼之期.

京城善文坊谢相旧宅.太学博士范子韶于正门外迎接信德王府使者,并向北作揖告拜,谢府管家引着王府内侍入门向左而行,范子韶随后进门向右而行,王府内侍所带的随从捧着告箱一同进入院内.范子韶站在院中早已设置好的香案左侧,王府内侍立在右侧,捧箱随从则将婚礼告书放置于香案之上.随后,谢府的女领事便引着谢家小姐溪山走出来,同在院中站定.

此时王府内侍朗声念到:“有制.”

谢府女领事马上应声而拜.

王府内侍又高声宣读:“赐谢氏简国夫人告,册谢氏女溪山为信德王妃.”

谢府女领事扶着溪山应声,并同时躬身下拜,然后退回内堂.

王府内侍宣告完毕,同范子韶寒喧几句次日婚仪之事,便出门离去了.

黄昏,谢府内院.

溪山的住处名为鹿鹤馆,原本老相爷在世时,在此处修了个小园子,里面遍植芭蕉翠竹等花木,又养了鹿鹤等兽鸟,闲时亲自带着小孙女满园子里疯玩,一老一少常常乐不思蜀,惹得老相爷夫人极不高兴.

溪山正静坐在她的书斋外廊上,望着池中的鲤鱼吞食树上掉落的花蕊.

爷爷当年养的梅花鹿已老,前些年还得了些莫名病症,毛色褪落,极是难看.那白鹤倒是依旧精灵,时常还引得外面的鸟雀来此嘻闹偷食.婶母不知暗示过多少次,以谢家如今的状况,还养着这些费钱的玩物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但溪山总觉得这些花木鸟兽见证了自己童年与爷爷在一起度过的乐趣时光,所以她也没对婶母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父母留给自己的钱来,继续喂养这些动物.

“鹿君,鹤姬,我也要离开这里了.爷爷说你们都是心思可通天地的灵物,我想我终究是留不住你们的……”溪山起身,从书架上拿起一个小瓷瓶来,径直走向芭蕉下的老鹿,那鹿儿听话的上前来嗅了嗅,顿时双腿瘫软昏倒在地.

溪山看见倒地的老鹿眼角流出大颗眼泪,又朝远处水池中站立着的白鹤招了招手,鹤儿见是主人给它喂食,欢快地飞近身来.溪山往手里的鸟食中倒了一些瓶中液体,白鹤用嘴啄来吃了,片刻间便晃动着趴在了溪山脚边.

“你们俩很快就可以去陪伴爷爷了.”溪山抚了抚白鹤的羽毛和老鹿的额头,随后叫了一声,“润福,把它们俩带到郊外乔家庄交给乔老爹.

家仆打扮的少年应声走来:“小姐……它们是死了么?”

“不,只是用迷药麻昏了而已.你带它们去找乔老爹吧.乔家庄的山上有老相爷的衣冠冢,爷爷生前最爱鹿君鹤姬,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府里了,除了我,没有人想要再养着它们,乔老爹会照顾好它们俩的.”

“知道了,我这就带它们去找乔老爹.”润福和另外几名家仆找来笼子,把一鹿一鹤抬了出去.

溪山走到书斋的几案前,把自己的书画和文具一一收进箱子里.她想,日后自己的一切东西,这个家里的人大约是不会有兴趣收藏的.

从父亲留下的文集中掉下一张粉笺来,溪山拾起一看,不禁笑了:这是当年父亲写给母亲道歉的短句.父亲虽然同伯父一样继承了爷爷的精妙文采,却与那位擅长风月的兄长有所不同,伯父不但诗词造诣不输祖父,在花间趣事上尤胜祖父,虽说是寄托了他仕途并不如意的避世因素在内,但坊间都说谢大公子天生是个解风情的妙趣之人.而溪山那不善言辞的父亲个性却更象兄弟俩的亲娘,也就是谢相早逝的结发妻子.

这样锦绣繁华,宾来客往,歌舞酒宴曾如流水不断的家族,也终究有枯枝凋零门前冷落的一天,昏黄夕阳穿破云层刺在水面上的金色光影,被剧烈争食的鱼群冲撞得支离破碎.

一件件旧物被翻出来,一桩桩往事浮上来.

书斋内一室狼籍,溪山辗转在书架与箱柜几案之间,沉浸在对过往的片段回忆中,直到使女昭儿捧着吉服钗冠进来,请她过目.

“先放到我房里去吧,回头我来看.”溪山见到那些钗钿翟衣礼冠,仿佛是刚从前世轮回到眼前.

于是想起之前信德王突然遣人请她赴会之事:当时她手里捏着那封秘密邀请信,错愕良久,她确实想不出这位名满天下的王爷亲自约见会有何事,然而信德王说与她祖父谢相有关,何况她自己也是有着强烈好奇心的,去见一面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