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决斗正酣,邱元晟和正因和尚两大高手各出其生平绝技交锋。
肆之卿却没有像众人般将心神完全投放在这场盛大的决战里,哪怕它是多么的震撼人心。此时的他,在默想着胜负之后的事。
邱元晟不管输赢,手底的势力都不会再服他。即使邱元晟能打得过正因和尚,他也会落得精疲力尽,那时候回鹿帮的人第一个不会放过他。邱元晟虽然老奸巨猾,但被揭穿杀了邱元让的事后就一直心神不属,加上正因和尚如此难应付,他丝毫没有余力去考虑以后的事。其实他尚未察觉,自己早已一败涂地。
因此肆之卿根本不担心这场决战的结果。他所担心的,是浑沌国埋藏在回鹿城外的战团大队。这是回鹿帮可说是十年以来最混乱的时候。帮主倒行逆施,罪犯滔天。第二位的人物邱元让又死在了帮主手里。手下没有一个能人可服众。指挥系统必定大乱,加上以回鹿帮现在的民心状态,恐怕有起事来连百姓都不会帮忙。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浑沌国得知邱元晟倒台,拿不到《何物神功》。说不定会乘乱攻城。以目下的城防之乱,哪里会是浑沌国堂堂之师的对手。何况回鹿战团的第一战士邱元晟,此刻还在跟寒山寺的人拼着你死我活。难不成要把指挥权给班巢吗?班巢虽然是个出色的战士,可他只想着战斗,丝毫不在意人命伤亡。硬碰硬的去作战,不出三天,回鹿城就能被人攻破。
不得不担忧的是,目下回鹿城的这个状况,简直像是有人蓄意设计出来的。尤其是黑骑士袭城那一出戏码,成功的闹得全城大乱,可说是高明的令人心寒。
黑骑士,「紫殿」、「血巢」光是这三个不知道该怎么防范的敌人,就够肆之卿头痛的了。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期待天武国的援军能早点到。以岳森与他们的关系,和天武国和浑沌国一向的恶劣关系,绝对不会对回鹿城见死不救。
肆之卿暗暗忧心着其他人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将目光投向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肆之卿忽然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早就出现,却一直没见到的人。
那人站在厅外一角,在这全部人都密切留意厅心决斗的时刻,竟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青色华袍,神情倨傲。讽刺的是,这一身青色的华服没有衬托的他富丽堂皇,反而更加强调了他不好看的脸色——一直像是久病不愈般脸泛青光。这是个脸有病容的青年人。
童公子?
肆之卿差点叫出声来。
我正想找你!
童公子将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噤声手势。然后放下手臂,向厅外指了指。
肆之卿看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人发现童公子的出现。不禁微微诧异。自己不是见鬼吧?
然后看到邱元晟跟正因和尚你来我往,打得正是激烈。厅上绝大多数都是武人,难怪没人注意到童公子。
正要悄悄溜出厅外。
在旁相护的洛仙忽然低声问道。
“你去哪里?”
肆之卿露出做贼被抓到的表情,苦笑道。
“有人叫我。”
洛仙皱眉看去厅外,可那里早已没有任何人的影踪。
“快去快回。折(这)里还等你主吃(持)大局。”
“知道了。”
快步出去,仍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消失。
走出厅外,按照童公子离开的方向寻去,在邱家大宅里越走越深。不多久,走到了后花园。只见童公子站在一株芍药边上,似乎在赏花。
肆之卿不禁深感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公子爷还在赏花。
“我正要找你。”
童公子淡淡应道。
“什么事?”
“要问你的事太多了。你知道你爹是邱元晟杀的吗?”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肆之卿颇感讶异。
“你的反应就这样?邱元晟骗了你这么久。”
“人本来就会死,早死晚死,死在谁手里,有什么分别?”
“你可不像是这么不记仇的人。”
当初肆之卿只是跟童公子辩驳了一番,事后童公子就对这胜负念念不忘。如今听闻杀害父亲凶手的身份,居然毫无反应。
“生死不同于胜负。胜负可以追讨,死了,就不行了。”
想到童公子曾向肆之卿坦白他剩下的寿命不过两年,肆之卿对童公子这种奇怪的人生观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有事要托你办。”
“联络天武国的援军?”
“不错,你现在联络的话,多久能到?”
童公子笑道。
“你这叫做关心则乱。不需要你提醒,邱元晟早就让我联络过一次了。今日午后不多久就能到城外。”
邱元晟向来担心浑沌国的战团在城外虎视眈眈,所以果然事先要童公子发去求援的讯息。肆之卿早有预估,可没听到童公子的话,总是放心不下来。此时得他亲口承诺,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浑沌国势力虽强,天武国加上回鹿帮也足够一战了。
“你放心吧。我现在动身去接应他们。以防今日内浑沌国有异动。”
肆之卿心道这童公子不愧是名门之后,作风利落。
“那多谢你。此间大事一了,我做个东道,请你在鹿仙楼饱餐一顿。”
童公子微笑道。
“只吃饭不喝酒?”
“你这家伙病恹恹的样子,也敢讨酒喝?好,我让剑三桐跟你喝三百杯,少一杯罚两杯。”
“哈哈哈哈,就这么说定了。”
童公子笑罢一声告辞,转身要出后院。
肆之卿出声叫住了童公子。
“童公子。”
童公子微一愣神,回头问道。
“什么事?”
“你的病未必无药可治。这件事结束后,我带你去见我娘。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之找到方法为止。”
童公子张口结舌,眼睛微微湿润,感动应道。
“多谢肆公子好意。”
转身去了。
肆之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禁不住居然打了个冷战。看着天上的太阳,仍远未到中天。证明现在时间还早。应该仍然来得及,千万别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