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仕、符成、谭二三人尽皆愕然看着邱元晟,看他的眼神里忽然多了几分陌生。邱元让死于己手,这件事是他生平做过最为无耻不仁的事。邱元晟掩盖的风雨不透,还道世间再无一人可以知道。不料陡然间,在这敌友俱在,复杂之极的局面里被人揭了开来。怎能令他不惊骇欲绝。
邱元晟毕竟是老奸巨猾,惊骇之色只现于一瞬,旋又恢复平静。他指着剑三桐骂道。
“无耻小儿,你身受我兄弟授业之恩,今日居然听了肆之卿的指示来污蔑老夫。”
剑三桐淡淡道。
“我看你还能这么大言炎炎多久。你以为所有证据都被湮灭了吗?我们回城时花了整整一天搜寻,终于还是找到了。”
剑三桐手一扬,身后立时有天武战士送上一个包袱。包袱打开,里面装着一截断木。
众人皆是不解。
剑三桐拿起断木以便厅里大家能看见,忽地听到刘仕惊道。
“这不是血阳铁手的痕迹吗?”
这截断木上,印有一个焦黑的掌印,正是邱氏家传之秘血阳铁手造成的痕迹。邱元晟看着那截焦黑的断木惊疑不定,皆因他以为这个手印早就应该消失于人世了。但剑三桐却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这个掌印。
而这个掌印却当真是由自己的独门武功造成的,这点绝无花假。
“事情是这样的。上个月十八,邱二爷觉得自己的大哥近来行为反复无常,就悄悄跟踪他到了城外,不想到了那里只看得到一具死透了的童大人尸体。接着他的大哥就忽然从空而至,要了他的命。”
剑三桐干脆直接的说道。
“以邱二爷的武功,任何敌人的偷袭,他都会有所发觉。除非,当时他看到偷袭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大哥。惊讶之下,连运功护体也来不及。”
邱元晟气的浑身发抖。待看到周围人的目光更是觉得羞愤,只是仍不方便发作。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剑三桐向来不善言辞,这番话几乎都是学肆之卿的分析。往下就不知道该讲什么了。
肆之卿恰到好处的接过剑三桐的话头。
“各位不妨想想,十七日夜晚童大人死在邱元晟手里,十八日一早邱元让的尸首就被发现在同一个地点。这件事难道不有趣?而邱二爷丧命之地附近,居然留下了邱龙头的一个掌印。邱龙头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肆之卿面对邱元晟的威压,不退反笑。
“答案很简单。因为是你弃尸当地,一方面掩饰你杀了童大人的事实,一方面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打压左夫人。最重要的是,除了你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一掌要了邱元让的命。”
刘仕等人之所以仍可勉强拥护邱元晟,因为他们只知道邱元晟杀天武使者,引来浑沌国战团而已,却不知道杀邱元让的元凶巨恶也是此人。现在都是离座而起,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丧心病狂连亲弟都杀的狂人。
这番话出来,不但刘仕等人,厅内其他回鹿帮战士,包括单公羊在内尽皆惨然色变。
邱元让生前在回鹿帮声望极高。他生性随和,急公好义,比起喜怒无常的邱元晟的人缘好得多。
这些人都不敢确定此事真假,低下头去,没有一个人敢跟邱元晟对视。
肆之卿却正面走出几步,对上了邱元晟狠辣的目光。
“这个掌印就是当日邱大龙头无意间留在现场的,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各位请看清楚,这是不是血阳铁手,这个痕迹留下的时间是不是约在一个月左右。”
刘仕等人走近拿过断木,放在一张桌上仔细察看。
谭二首先道。
“不错,肯定是血阳铁手。这掌印周围的焦黑快要褪去,可见也该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过帮主近十年来都没跟人动过手,怎么忽然掌印会留在城外的树上?”
“您老不妨自己问问你们帮主。”
邱元晟毫不动摇,似乎智珠在握,满腹自信。
“你如何证明这上面手印是老夫留下的。元让也会血阳铁手,难道就不能是他留下的。一截断木,一个掌印,又能说明什么?”
当日树林中留下的掌印,乃是邱元晟为了造成邱元让卑鄙偷袭的假象,断绝所有追查此案的人的念头而伪装成邱元让的手印留下的。后来联络浑沌国的候惊雷放火烧林,一并把所有罪证都消灭了。此时不知肆之卿从哪里又拿出这么一截破木头来。他虽感惊讶,却不慌乱,心中早已打好算盘。直接推到死去的邱元让身上就是。
当下装作为难的样子。
“老夫也曾听闻元让丧身之地确实有这么个掌印。不过经过推敲,却发觉那是元让偷袭他人的铁证。唉,此事事关元让生前名声,原是不该再提的。”
肆之卿微笑道。
“邱二爷留下的?这就无从稽考了。好在我早就想明白了。一个人的手掌大小,深浅,甚至使用武功造成的痕迹都该是不同的。就算两人用的是同一门武功,总归不会一模一样。总是有些端倪可寻。所以我就把这截木头带来了。”
邱元晟皱眉道。
“你这是无理取闹,老夫跟元让身材高矮,甚至手掌大小都差不多。修炼血阳铁手之人,手掌比常人宽大,那是应有之象。元让尸首早已火化,如何比较?”
“手掌大小无法比较。那么功力深浅呢?”
“嘿,这木头上的掌印虽不浅。但若老夫或是元让全力一击。保证连大树都从中断截。岂止这小小一个手印。还谈论什么功力深浅。”
“原来如此。那么劲力的变化呢?”
邱元晟闻言忽然心下一沉,暗叫不好。明白了肆之卿叫谭二等人来此间的目的。
果然谭二仔细观察那截断木,沉吟一声,疑惑地道。
“帮主,这血阳铁手我虽不会使,可从年轻到老,看了无数次。这个掌印打得内心中空,周围树木皆成碎粉,虽然威力不凡,但却纯是一股阳刚之力。我们都知道,元让的血阳铁手在今年已经到了刚柔并济的境界,要是他留下的掌印,恐怕应该是五成刚劲,五成柔劲,只留下掌印而周围不碎,却不是现在这样阳刚威猛的痕迹。”
邱元晟听了这话脸上登时血色尽失。
血阳铁手练到极高境界,渐渐可以刚极反柔。邱元晟在此功浸淫数十年,内外功造诣具皆精深。但他生性刚愎自用,心胸也并非豁达。这一层带有柔劲的血阳铁手一直无法体会。不料这个小了自己近二十岁的胞弟,却在今年悟到了这个境界。邱元晟当日暗算邱元让,部分原因也是忌惮于这个武功近年来越来越高的兄弟。
他杀了邱元让之后,模仿着邱元让的出手留下掌印。造成邱元让偷袭别人的假象,令追查此案的人都中途放弃。他和邱元让的掌印其实截然不同,只要分别拿出来比对,种种不同马上一清二楚。但近十年来他从未出手,别人对他武功的印象早就淡化。他又制造了身在城中的伪证。何况根本没人会怀疑邱元晟会去杀自己的亲生兄弟。所以任何追查此案的人,一看到这掌印,马上都联想到肯定是邱元让本人留下的。然后为了不辱及邱元让声名,都放弃了追查。
所以留下掌印此举固然是冒险一搏,但其实回鹿帮中真正能分辨这掌力差别的人也只有谭二等少数几人而已,并不算太过行险。然后他在适当的时候,就让候惊雷迅速放火烧林。之后再也不虞有人会识破其中的破绽。此计当时他一想出登时宽心大慰。直到城外树林真的被烧,他更是高枕无忧。
邱元晟是奸雄枭霸,被剑三桐指出他弑杀亲弟,肆之卿辱骂他冷血无耻,他都能淡然以对。可这亲众在场的情况下,面对早已湮没了却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证据。霎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当下竟然胡乱地大声道。
“这、这不是我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