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正要打折岳森的乌木棍,要他身受重伤。忽地邱元晟感到后颈一凉,割肉生疼。知道这是有人以刀刃袭击,而且居然到了颈边自己才发觉,身法不容小觑。立马身子下沉,举掌回击。哪知来人竟如鬼魅一般,已转到了邱元晟正面,刀刃也跟着到了正面,改为直劈面门。邱元晟再是一个回转,双掌旋风般守护全身,边打边后退数步。也不觉得掌上跟那偷袭者有什么接触。待得掌势稍缓,一道冷风袭体,那刀刃居然仍在右边肩颈处。
邱元晟大喝道。
“好一招阴魂不散!”
这刀法是极寻常的刀法,名号叫做阴魂不散。通常是缠着对方兵刃纠缠不清,是一招缠斗时十分简单实用的招数。但流传甚广,并非什么高深武功。然而要练到这般能缠着回鹿帮大龙头的脖子久久不散的地步,寻常刀手就是苦练一辈子也是无望。
邱元晟怒极反笑,正要重重一掌跟偷袭者硬拼一记。忽地那人倒退如飞,已经退到了岳森身边,还将他拉着退后了几步。身法轻灵,身段窈窕,显然是个女子。
邱元晟此时才看清此人模样。
这女子一身白衣,眉目如画,容貌极美,神色极是冷漠。手里握着一把银色刀柄,刀身如透明般的的长刀。看年纪只有十七八岁。
邱元晟事前没想到这高明的刀手会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心下一惊。
受伤了的天武国众战士都纷纷叫道。
“洛四座!杀了他!”
“这老匹夫打伤了我们九名弟兄,不能跟他算完!”
这女子当然是洛仙。
邱元晟一听方知原来这女子年纪轻轻居然已做到了天武八旗的四座之位,可说几乎是前无古人了。难怪刚才那一刀如此难缠。这么呆了一呆,岳森已经重整颓势,与洛仙合流。两人一刀一棍直指邱元晟,成了对峙之局。
身后肆之卿的声音传来。
“洛仙,成了吗?”
“信(幸)不如(辱)命。”
即使是在这种局面,肆之卿仍然觉得洛仙的华语实在是太有趣了。
邱元晟这时才有机会再重新考虑大局,他看向了刚才发出惨叫的左夫人。
左夫人面容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显然是大悲大喜,导致精神透支。肆之卿慌忙扶着她,皱眉道。
“洛仙。”
“好。”
洛仙面向邱元晟,左足一蹬,不偏不倚地正好飞退到了左夫人身前。默默地替肆之卿扶住了左夫人娇弱的身躯。一手按住背心,缓缓渡入一道真气,替左夫人护住心口。左夫人感到心口有一道暖气镇住,面容虽然仍是苍白,却不像之前般痛苦了。
“辛苦你了。”
“不客气。”
肆之卿的眼睛却直盯着左夫人痛苦得扭曲起来的面容。他从幼年认识左夫人起,就从来没见过她有这样的神色。刚才他一直在场,知道左夫人身上的病痛是从何而来。心头燃起一阵怒火。
此时邱元晟忽然道。
“左夫人,你不必担心。老夫言而有信,只要你交出机关盒的钥匙,老夫饶了你一门良贱性命包括这不知礼数的小混混,老夫也一并饶了就是。”
邱元晟知道要是再打下去,虽然仍是自己的赢面大,可这种场面再让左夫人见到,她恐怕活不了一个时辰。只好改以怀柔手段。
“只要你答应了,老夫给你解药也是不妨。”
“邱元晟。”
但回应的却是肆之卿的声音,里面蕴含着莫大的悲愤。他静静地转过头来,满怀憎恨的盯着邱元晟。
“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
“你看不起的小混混,不用天武国的帮忙,就能打败你。”
邱元晟眯起双眼,沉声道。
“小子,你别口出大言。刚才要不是风火旗诸位在场,你活不到现在。”
他刚才跟岳森大战一场,虽然占尽上风,可他毕竟是成名数十年的战士,跟后辈子弟较量这么久仍然胜负未分实是少有。因此言辞中也客气了一些。
“你敢不敢跟我赌?”
这句话依然无礼之极,邱元晟正要发作。忽然想到敌方有两个高手,自己就算双拳能敌四手,可胜算也要打个折扣。而且还要顾虑左夫人的性命。不由得深深后悔为何选择了三生花这种毒药。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听肆之卿要说些什么了。
“赌什么?”
“我们来订个赌约。我们这方出五人,你们那方出五人,五战三胜。你赢了钥匙归你,《何物神功》我们不要了,双手奉送。”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双眼直视邱元晟,静谧地散发着怒气。
“你要是输了,我要三生花的解药。而你,必须退下大龙头的位置。”
邱元晟枯黄的眼珠一转,心下不住盘算。他们一方可堪作对手的,也不过是岳森、洛仙两人而已,何况他们还不能出手。五战三胜,要找四个帮手以自己今日的地位何其简单。这赌局其实自己是大占便宜。
邱元晟装作愁眉深锁的样子,喃喃道。
“你真的不要天武国的人帮手?”
“一个也不要,否则算我输。”
岳森惊讶叫道。
“肆公子,何必如此!左府也有不少好手,集合我们双方之力,未必不能胜他。”
肆之卿冷静的摆摆手。
“岳副旗,多谢你的好意。可这人很顽固,我们就是打死了他,他也不会交出解药来。而且,我娘的仇,我想要亲手报。”
听肆之卿提到了左夫人,邱元晟想起一事。如果这小子说了不算,那自己也拿这小混混没办法。
“我要听左夫人亲口答应。”
左夫人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肆之卿。肆之卿朝她点点头,示意要她放心。左夫人这才面露微笑。可人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她身上剧痛犹在,这一笑十分勉强。
“好·····我答应。如果这场赌约是你赢了,钥匙我双手奉上。”
说着左夫人在坐着的木椅旁的一尊仙人像头顶轻轻敲下,这尊神像缓缓向左转动,椅子扶手处居然缓缓露出一个暗格。
“之卿,拿着。”
肆之卿探手进去,一把漆黑钥匙顺手而出,颜色与收藏《何物神功》的机关盒一模一样。
邱元晟看的恨愤不已。闹了这么久,他原本还以为左夫人会将钥匙藏在天涯海角,难以找寻。岂不知就在这间大厅里。但仔细一想也合理。这种贵重东西岂有不贴身收藏之理。而今天若是左夫人身亡,自己也是打算一把火将左府烧了,那也决难找出这把钥匙。
肆之卿扬了扬这把钥匙。
“怎么样,你敢赌吗?”
还不等邱元晟回答,肆之卿忽然又道。
“洛仙,握好刀。有人要抢的话,把这钥匙碎尸万段!”
“是。”
话音才落,洛仙手上银刀疾掠而出,在肆之卿高举的手上左右上下飞快地共劈了六六三十六刀,发出一连串如风动银铃般的响脆声音。
邱元晟大惊道。
“喂!你干什么!?”
只见三十六刀过后,肆之卿冷汗直冒,可手里的钥匙却完好无损。洛仙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地命中肆之卿手里露出的钥匙前端,力道恰到好处地正好发出“叮”一声响而不损坏钥匙。
洛仙仍是面无表情。
“就像这样?”
“······是······”
这三十六刀不但惊呆了邱元晟,也吓到了肆之卿。他有不下十次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砍下来了。每次发觉还连在手臂上后,又被下一刀吓到。肆之卿这时发自真心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惹洛仙生气。
肆之卿勉强压下心虚的感觉,镇定地问邱元晟。
“你敢不敢赌?”
邱元晟左思右想,都觉得不会有输的可能性。
“既然左夫人亲自保证,邱某人奉陪就是。”
他知道左夫人虽然狡猾多智,可从来是一言九鼎。当年为守诺言,在回鹿城一住二十年。这是他信得过的。
“是吗?你答应了啊。”
忽然肆之卿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好像刚才被悲愤冲昏头脑的表情是假的一般。反之现在露出的,是恶魔般的笑容。
“大家,出来吧。”
说到这个大家,邱元晟糊涂了起来。‘大家’会是谁?忽然间一个疑窦浮现心头。刚才肆之卿跟洛仙的对话里有一处无法理解。
(“成了吗?”“幸不辱命。”)
这个女子武功如此高强,为何一开始不在?她去做什么了?忽然间,邱元晟发觉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曾经轻视过的少年。
然而他的疑问,马上有了解答。
从后厅步出的人们将邱元晟堆满皱纹的枯黄脸孔骇的差点变作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