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邱府来,已是夜晚。但见明月当空,夜色怡人。
左夫人与左芊芊同坐一轿,剑三桐与肆之卿分别站在左右。王二虎跟着肆之卿站在右边。
肆之卿将事情的经过,他们如何发现邱元让死因奇怪、如何遇上王二虎偷袭、如果避开候惊雷的袭击等等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言辞便给,将整个故事说完也没花上多少时间。至于白尹文的事纯属猜测,他是客卿身份,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仍是不便提起,便按下不表。
听到他们如何收服王二虎,又听到回鹿双魔这个外号,两母女忍不住噗嗤一笑。
“原来两位大名鼎鼎,大号是回鹿双魔。”
剑三桐叹了口气,
“这外号太过夸张,我正苦恼呢。幸亏知道的人不多。”
跟在一边的王二虎此时心中一万头疯马奔过。原来我被骗了这么久!!!
肆之卿毫不愧疚地对他道,
“你还真好骗。”
左芊芊忍不住问道,
“娘亲,我们家里真的有何物······不,那本书吗?那本书真的很危险吗?”
左夫人沉吟半响,说道。
“嗯,里面藏了娘和你爹的一点私心。但如果早知道会引发今天的局面,娘当年就先毁了它。”
“可那不是能左右天下运数的秘宝吗?”
左夫人的语声此时温柔起来,似乎将左芊芊抱入怀中轻柔地道,
“芊儿,无论如何重要的秘宝,也比不上一条无辜的生命。娘这二十年来,一直为了救人而努力,怎么能为了可惜宝物就害人性命呢?”
“娘、娘亲,别这样,怪羞人的。”
左夫人却似乎不肯放开,反而抱的更加使劲了。
“不行,让娘再抱会儿。”
“娘亲······”
抱紧的同时,左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之卿。”
忽然这时被叫到名字的肆之卿感到莫名其妙。
“是?”
左夫人比了比还空着的右手臂弯。
“这边还空着喔。”
“谁要去啊!!”
“哥哥!你要跟我抢娘亲吗?”
“笨蛋!!谁要抢啊!”
这一番话听得剑三桐等人不禁莞尔。
再走了一段路,肆之卿看向前面一片漆黑的景象,忽然生出不安的情绪。
“慢着!”
众人为之一愕。
剑三桐问道,
“肆之卿,你怎么了?”
“不知道。”
剑三桐今天一天见惯了肆之卿的种种奇怪之处,现在已见怪不怪。
“那我们要往前走吗?”
“不······我不知道。先就这么站着。。”
夜下一片寂静,左府众人之间却仿佛充斥着谁也不在的奇怪感觉。没有一人出声。皆因此时他们也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四名轿夫默默地放下轿子,为首的一名高声喝道,
“在暗处的朋友,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也不知从哪,忽然闪电跃出五个黑衣大汉。发声呼喊的那名轿夫微感惊讶,问道,
“阁下是什么人?”
这五人一言不发,其中四人忽然亮出钢刀,举手便砍。出手既稳且辣。
左夫人的四名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气息丝毫不乱,各自接过一人的狠恶招数。黑衣人中多出的一人似乎地位最高,任由手下出手,他却缓缓抽出一支短棍。隔空虚指向左夫人所在的轿子。
左夫人此时从轿内走出,月光下更显得玉容清冷。
“阁下是哪一方的人手?”
黑衣神秘人以极低沉嘶哑的声音道,
“交出《何物神功》,饶你不死。”
这神秘人虽然凝空虚点,但左夫人和一众少年竟然生出对方气势不住凝聚,胸口似乎有大石压住的沉重感觉。
左夫人见多识广,知道这人的内功造诣极高,而且路子正大浑厚,乃是名家真传。这一棍虽未及身,内劲却可隔空制衡敌人,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与自己护卫交手的黑衣人们明显武功远逊此人。但他们明显是意在拖住左府的高手,招数缠的极紧,却一味游斗,决不让对方空出手来救援。
左夫人收藏《何物神功》多年,早已想到这天的来临。
不疾不徐地道,
“我跟你们走。”
“夫人快人快语。”
左夫人回头看着女儿,凄然一笑。
左芊芊哪知道左夫人之前伸手抱她便是因为预想到了这一刻。
“娘、娘亲!你不能跟他们走。哥哥,你快想想办法。”
那几名轿夫感念于左夫人和小姐平时的恩德,拼命想杀掉对手。岂料两人正心无旁骛对垒,功力又相差不远,心浮气躁下反而被对方乘虚而入,立时有两人受了不轻的刀伤。
肆之卿恨得直咬牙,他居然没有提醒让左夫人走小路回府。明明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事有万一时逃跑的路线,却因为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在侧就大意了。
剑三桐和王二虎这时都看向他,希望他有什么好主意。肆之卿沉默不语。
那神秘人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左夫人。
左芊芊对肆之卿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哭声,
“哥哥、哥哥!”
眼看将要走到能触及的范围,肆之卿忽然打破沉默,似是下定了决心,坚毅地道,
“剑三桐,挡住他。”
剑三桐的剑随着他话音一落破空出鞘,挡在了左夫人的身前。果然随着剑三桐的前冲,众人身上的压力忽然减轻了不少。
左夫人急道,
“你不是他对手。快回来!”
那神秘人怒道,
“不知死活。”
手上的短棍划出,竟似乎有无穷棍影向剑三桐头上罩去。剑三桐全力展开学自邱元让的《易寒剑法》。这套剑法是源于一个源远流长的武学大宗派,精微奥妙,极是难当。可这套剑法流传了百年之久,失传了许多招式,邱元让自己就没能学全。教给剑三桐的就更加少了。
剑三桐之前的剑在抵挡候惊雷暗器的时候丢掉了,这把是从一个轿夫那借来的,比他原本的烂铁剑锋利得多。他全力挥舞,一连使出了六七个变化,堪堪才能架住这一棍。
“有点本事。”
神秘人见机极快,知道这小子剑法精妙,内力浅薄。跟他拼斗招数起码要花上三十招才能解决,索性攻其弱点。默运内力,手上的短棍忽然生出偌大吸力,引得剑三桐身法不稳,脚步错乱,剑法上的奇妙变化登时变成乱七八糟的乱挥乱舞。
剑三桐跟他打了不到两招,登时情势危急。
肆之卿这边又是另一种紧张气氛。
他半蹲在地,掏出身上随身携带的数样东西。只见他也不用确认,双手已经快速将它们拼装起来。左芊芊和王二虎在这危急时刻也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只知道他左手将一本书的扉页撕下来,右手已经在地上扒松泥土。
接着听得肆之卿发号施令道,
“二虎把蓝色袋子里的弹丸全都弄成粉碎细末,左芊芊你从身上的衣服撕下长三寸,宽半寸的布条,要三条。”
他这个计划全看剑三桐能争取多少时间,但以两人的武功差距,剑三桐什么时候被杀了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也不必看向剑三桐的方向,用近乎恐吓的声音道,
“别给我闹什么差错,拼上命去做!”
左芊芊和王二虎马上听命道,
“是、是!”
左夫人惊讶地看着这群孩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默契。
肆之卿双手已经目不暇接地将泥土塑成一个细小的圆筒,接着将它放进用书本扉页卷成的纸筒里,再用一层较小的纸筒放在里面夹住还不牢固的泥土。
到这时他只花费了喝两口茶的功夫。却感到已用了太多的时间。
剑三桐那边已招架不住神秘人无穷无尽的奇妙棍法。只见神秘人随手一棍,剑三桐的剑也要花上六七个变化才挡得住。而且对方内力强劲,剑三桐只觉得每挡一棍都手臂酸麻,差点难以持剑。他没有练过内功,气脉原本不如神秘人悠长。这样一来,败得更加快了。
神秘人打到第十一招,知道时候到了,突然一棍不再讲求变化,只是灌注内力无花无假地砸去。剑三桐手上长剑立时禁受不住要脱手飞去。
听得当的一声,长剑飞上半空。
神秘人正要乘胜追击,剑三桐凭空消失了。
“要是以为这么几招就能解决我,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话声近在身旁,只见原本在离自己三尺之外的剑三桐,已经一直线突入自己的防守范围,伸指戳向左眼。大吃一惊下,神秘人猝不及防下急速后退,短棍更护住身周数尺。
剑三桐也不进击,后退数步,眼睛看也不看,一伸手正好接住了掉下来的长剑。
双方又成对峙之局。
众人无不为之一愣。
四名轿夫更是喝了一声彩。
神秘人此时也不得不认真起来面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对手。
这孩子刚才持剑的右手已经无力以继,竟然随手抛开长剑,不拿剑的左手直取敌手。这一招当然不是早就想好的,纯是临场反应。明眼人都知道他跟自己的武功差天共地,每一次交击其实都有性命之危,常人早就受不住压力而胆气衰惫。但这孩子在被人着着抢先,身陷危机下竟然还能如此勇猛进击。武功此刻虽然还不高,但他胆气之豪,毅力之强,机变之快,许多一流的战士仍要有所不及。
不禁心想,如果他内功有成,刚才那一招自己绝对避不过。这神秘人是有名的战士,向来自顾身份,今日被晚辈迫退了一步,本不该继续出手。
但今天动手万不容失,一定要带走左夫人。
神秘人一念思定,手上短棍再不留手,不似刚才般顾忌身份,采取的都是进手招数。棍影森森如大浪袭来。
剑三桐再不是他对手,只得边挡边退。
“剑大哥,我来助你。”
王二虎已完成肆之卿交待的任务,抽刀冲入战局。
两人一刀一剑,仍然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但王二虎臂力强胜,由他接过一半攻势,剑三桐被逼的呆滞的剑法又逐渐恢复灵动,渐渐能使出一两招《易寒剑法》来。
肆之卿此时拿过王二虎蓝色袋子中的黑色粉末和左芊芊的布条,将黑色粉末倒入纸筒之中,盖上圆形的纸盖,布条埋一半留一半。
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什么,左夫人温柔的语声响起,
“你在找这个吗?”
一抬头,只见左夫人微笑着递过某个事物。
肆之卿回以一笑。不禁心想,我的计划一下子就被娘识破了,要是这些黑衣人有她一半聪明,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接着咂了下舌头,
“可恶,二虎力气这么大,这时候为什么不在。”
左夫人看透他心中想法,笑道,
“你如此聪明,难道想不到第二个方法吗?”
肆之卿已没有再理会左夫人的话,脑中只有飞速转动新的主意,忽然灵机一动。
肆之卿大声道,
“剑三桐,花轻似梦!”
剑三桐已给神秘人的棍法打的全无招架之力,哪里有半点犹豫的工夫,手腕一抖,一招花轻似梦已经出现于战局之中。
他这招花轻似梦其实是易寒剑法中威力最弱,攻势最小的一招。但胜在缥缈灵动,幻变无方,令敌人难以估测。一经使出,颓势登时不同,神秘人被这奇妙剑招吸引,单棍拆解,似乎要凭一己之力破解这一剑的奥妙,挽回刚才颜面尽失的一幕。右掌心分二用,轻松应付着二虎的大刀。
就在这时,肆之卿用左夫人递给他的火折子点燃了圆筒上的布条,全力投向一心二用的神秘人。
神秘人早就留意上了肆之卿,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此时看他投掷一物,上面带有火光,还不心下雪亮:原来是做了暗器偷袭。
这神秘人也真是了得。左棍应付剑三桐,右手打发王二虎,一心二用下还能再分第三用。想也不想,登时左脚扬起,一脚将这飞来的‘暗器’踢得飞上半空。
神秘人正自得意,眼光扫过肆之卿。却看到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心中登时一凉。
就像是响应肆之卿的嘲讽,半空此时发出了巨大的闪光,接着一声巨响爆出。刚才自己踢上半空的东西,竟然是一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