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毛泽东在看来自农村的丰收来信。
在毛泽东的一生中,他非常重视对社会情况的调查、了解。他认为,了解社会情况,研究社会情况,是决策的重要依据。他一方面通过阅读报刊,掌握信息,另一方面,只要有机会,他还要直接接触群众,听取群众反映,搞调查研究。除此以外,他一直把人民来信作为了解民情、民意的重要途径,他还发动身边的工作人员搞社会调查,了解到不少社会情况,作为解决现实问题和决策的重要依据。
“身无分文,心忧天下”
——早年的游学经历对毛泽东治国思想的影响
“闭门求学,其学无用,欲从天下国家万事万物而学之,则汗漫九垓,遍游四宇,尚已。农事不理,则不知稼穑之艰难,休其蚕织,则不知衣服之所衣。”
“游之为益大矣哉!登祝融之峰,一览众山小;泛黄渤之海,启瞬江湖失。马迁览潇湘,泛西湖,历昆仑,周览名山大川,而其襟怀乃益广。”
“游者岂徒观览山水而已哉。当识得其名人巨子贤士大夫,所谓友天下之善士也。”
抱着以上想法,年轻的毛泽东,曾经身无分文,在乡间“行乞”,徒步游学一个多月。那么,他在进行“打秋风”期间,究竟都发生过什么有趣和有意义的事情?
以上几句话出自毛泽东在湖南一师的读书笔记——《讲堂录》。
毛泽东的一生是读书的一生。他不仅读有字之书,而且特别强调读“无字之书”。他不但重视书本知识的学习,而且更重视社会知识的学习。青年毛泽东认为学习的目的是改造社会,所以每个人都必须从事社会实践活动,必须了解社会。毛泽东认为熟悉社会的途径和方法是调查研究。
1915年9月,毛泽东在给好朋友萧子升的信中,表达了自己“为人之学”、“为国人之学”、“为世界人之学”的学习目的。当他谈到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时指出:“卒以败者,无通识,并不周知社会之故,而行不适之策也。”
在校期间,为了向社会学习,毛泽东除了每天仔细看几种报纸外,平时上街都注意看各种告示,以了解社会情况。
一次,毛泽东在《民报》上看到两个学生旅行全国的故事,他们一直走到四川靠近西藏边境的打箭炉(今四川康定)。毛泽东从这篇报道中大受鼓舞,他决心效仿他们去旅行,通过游历和考察,接触种种人和种种事,来达到向社会学习的目的。
世上的事,只要你想去做,并付之行动,你就能够做到。
不久,毛泽东就实现了他心中的这个愿望。
据萧子升的回忆录中“行乞游记”部分记录,现把毛泽东和萧子升的游学故事介绍如下:
1917年,暑假将要来临的时候,毛泽东同自己的好友,已经从一师毕业、在楚怡小学教书的萧子升商量,怎样度过漫长的假期。
他们的度假计划在现代人看来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的:他们决定不带一分钱,学叫化子靠着乞讨去作长途旅行!
毛泽东觉得,这样做,他们就能够从社会的最底层来观察社会,来体味人情世态,必定能够看到许多平日体味不到的东西。
其实,他们的做法旧时也有。一般是穷苦的读书人或失业的塾师,到处给大户商号送对联或恭维话,做游学先生,以解饥困,当时社会上称这种做法叫“打秋风”。
萧子升所在的楚怡小学先放暑假,接着,毛泽东所在的第一师范也放暑假了。毛泽东一放假就赶到萧子升那里。只见他剃了一个大兵式的光头,穿一身破旧的白裤褂,带着一把旧雨伞和一个小包袱,包袱里只是一套换洗衣服、洗脸巾、笔记簿,还有毛笔和墨盒。萧子升也学着毛泽东的样子,脱下平日教员穿着的长衫,换上了同毛泽东一样的装束,只不过包袱里多带了一些信纸、信封和一本《诗韵集成》,以备诗兴发了两人可以吟诗唱和。
接着,毛泽东与萧子升便开始了他们历时一个多月的游学历程。
萧子升前去跟他所在学校的校长陈润霖告别。陈润霖看到他的装束,大吃一惊,问道:“萧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穿得这个样子呀?”
萧子升解释说:“我只不过要作一次徒步旅行,穿着这样的衣裳走起路来方便些。”
萧子升还告诉陈润霖:他和毛泽东同行。提起毛泽东,陈润霖的印象是很深刻的,毛泽东是他在第四师范当校长时的学生,他曾夸奖过毛泽东的作文。他便不解地说:“两个奇怪的小伙子!”
出了楚怡小学的校门,至于向东还是向西,他们都没有想好。反正对于乞讨来说,横竖都一样。
不过,他们还是需要作出决定。
毕竟,人生的每一步,都需要选择。
如果向东,十分钟便可以出浏阳门(长沙东面的一个城门),来到一片旷野之中。如果向西,十分钟之内便会到达湘江边,被湘江所阻。
毛泽东觉得向东没有阻挡,没有意思,他们商量后决定向西走,这样,他们必须设法渡过宽阔的湘江。
人生只有不断地面对挑战,才有意思。这是毛泽东一生的思想出发点。也正是如此,他的一生才会取得别人不能达到的成就。
当二人走出校门的时候,门房以很不理解的眼光盯着他们,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平日看来很庄严的教员,居然会穿着这样奇怪的装束,走到街上去。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显然是有失读书人的体面的。
不过,他们走到大街上以后,发现他们就不再是别人注意的焦点了,毕竟,大路上很多人都穿着和他们一样破旧的衣裳。
出门的第一段路,他们很熟悉,出小西门以后,走了几分钟,便走到湘江边了。望着滔滔的湘江水,他们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如何渡过湘江?
现在,他们预先想到的问题立即摆在了面前:
如何过江呢?
游泳?那样,包袱全会湿掉,里面的纸和书就保不住了,看来游泳显然不行。
另外,灵官渡有不收费的义务渡船,但是得沿江向南绕行三四里,而且,就这么平平淡淡渡过江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这显然不符合毛泽东的性格。
看着眼前不断往返于两岸的划子,收费倒也便宜,每人只需要两个铜板。可是,已经决定要乞学的毛泽东和萧子升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船家怎么会愿意送他们过河呢。
一时间,无可奈何的毛泽东和萧子升只好坐在草地上,看着江中一艘艘往返于两岸的载满乘客的划子。看着,看着,毛泽东觉得如果老是坐在草地上观望,便永远也不能渡过湘江。既然已经当了乞丐,何不前去乞求船家的帮助呢?
当毛泽东和萧子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萧子升连连说,船家一定不会答应的。
毛泽东就说,“我不在乎对方是否答应,我去跟船家讲。”
于是,他毅然向附近的一艘渡船走去,很有礼貌地请求船家免费载他们过江,因为他们身上分文没有。
听了这些话,船家有些生气,便粗声粗气地回毛泽东道:“你们没有钱,为什么不从灵官渡去?”
船夫的拒绝本来也在情理之中,毛泽东并不很觉意外。
于是,他们又陷入了无计可施之中。
就在毛泽东和萧子升继续商量如何渡江时,又一艘划子在他们旁边靠岸了,乘客纷纷上了岸,于是,毛泽东计上心来,他示意萧子升同他跟着别的乘客一起上船。船到江心,船家向他们收钱时,他们这才说出自己身上没有分文。
萧子升只好说:“现在我们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过一个月我们加倍付给你。”
船家说:“过一个月,我还认得你们吗?你们没有钱,就留下一把伞吧。”
毛泽东说:“那不行,伞我们路上还要用呢。再说,过河钱才4个铜板,一把伞值14个铜板哩。”
船夫以把船划回去相威胁,其他乘客大声抗议起来,催着快点划过去。乘客中一个态度和善的老人提出代他们付钱,二人连忙表示拒绝。
情急之下,毛泽东又提出让船家在一旁休息,由他们二人接着来划,用力气来补偿船钱,船家仍是不答应。
就在船家与二人的争执还在持续的时候,船家看见他后面的一艘船渐渐驶近江心,如果让它赶到了自己前面,自己就会失掉正在对岸候船的那些乘客。船家这时再也顾不得争吵,连忙向对岸划去。这样,身无分文的毛泽东和萧子升便终于到达了对岸。
接着,他们继续朝着宁乡县城走去。
刚出门的第一道难关就这样渡过了,毛泽东和萧子升感到乞学的信心更足了。
看来,信心是成功的前提。不一定非得事先有办法,才能够具有信心,信心有时其实就是一种勇往直前、志在必得的决心。
向刘翰林献诗得赠40个铜元
在那个落后的旧时代,长沙和宁乡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公路,只有一条用石板铺砌的崎岖不平的“大路”。三岔路口都有指路小石牌,可是他们从不去看,只是选最宽的路走。此时,天气正炎热,脚下的石板被晒得烫脚,他们宁愿在路边的黄土草地上行走。
毛泽东和萧子升沿着大路边走边谈,并不觉得寂寞。
可是,渐渐地,他们感觉到了第二个难题。
他们开始觉得饥饿了。这样,越想就越觉得饥饿。他们越来越想吃一点东西了。
这时,他们发现路边有一家小吃店,阴凉之处正有两把空着的椅子,于是他们便坐下来休息。老板娘带着好奇的神情打量这两位什么吃的喝的都不要的客人,立刻猜到了他们的窘境,便献上两杯茶,并且说明不要钱。他们吃过茶,反而觉得更饿了。
他们感到必须马上去寻找些吃的了。
于是,毛泽东决定到附近的农家去乞讨。
可是,如果每一家只给一点点,或者干脆给的是生米(那是对付叫化子的常法),徒然浪费口舌。看来,最好还是找一个大户人家。
于是,毛泽东就向开店的老板娘打听,附近有读书的人家吗?结果,他们被告知附近有三户读书人,声望最高的是一位早已告老还乡的刘翰林,于是决定向刘翰林进攻。
二人便吟咏联句,凑出了一首献给刘翰林的诗:“翻山涉水之名郡,竹杖草履谒学尊。途见白云如晶海,沾衣晨露浸饿身。”
诗中既赞颂了刘翰林隐居生活的超脱和高雅,又含蓄地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了对方。诗写好之后,他们就直奔刘翰林家而去。
这位刘翰林本喜欢结交读书人,很赏识他们的诗和字,从谈话中也发觉他们很有学问。在问答中,毛泽东说我们读过《十三经》。也读过《老子》和《庄子》,还回答了刘翰林的问题:“最好的《老子》注是王弼作的,最好的《庄子》注是郭象作的。”问到萧子升是曾国藩的同乡,萧于是说道,高曾祖在曾国藩家当过教师。分别的时候,刘翰林送给他们一个红包,里面竟包着40个铜元。他们顿时富有起来了。连忙回到那小吃店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饭,每人才花了4个铜板。
在好友、自耕农何叔衡家受到盛情款待
他们用剩余的钱在路边小客店住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上路了。
品尝过饥饿的滋味以后,他们觉得需要为自己下一步路程想好现实的吃住问题。很自然,他们想起了他们的好友何胡子——何叔衡是宁乡人,既然已经到了宁乡县,那就上何家去。他们有何家的地址,这一天大约走140华里。刘翰林送的钱还有剩余,足够一天的吃用。这一天走得特别快。月亮出来了,他们在月光下行走。走进山间灌木的丛林,虽然显得幽暗,间或听到一声两声野兽的嗥叫,可是并不觉得害怕,因为有两个人同行。在岔路口也走错过路,只得回过头来再走。走到深夜,终于敲着何胡子家的门。
何叔衡连忙点燃灯,打开门,当发现居然是他们二人时,就高兴得大笑起来,连忙迎进两个朋友,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来!”当他听说两位是在作一个试验,看一文不带能够走多远,像叫化子一样走过来时,更是大吃一惊,大笑道:你们真是两个怪物!
突然有好友来访,让何叔衡全家都很高兴,他们极其热情地欢迎了这两位客人。何家是自给自足的农家,全家大小都参加劳动。父亲通文墨,是个标准的老农人,带着客人去看自己经管的猪栏,养了10只猪,说关键在品种和饲料。宁乡猪是湖南出名的良种猪。栏中有一只才11个月大的猪,肥壮得像一条小牛,有300多斤重。何老伯骄傲地带领客人参观这一切,这是何家最重要的财富。一年的油、盐、茶、肉等开销,都从它们身上来,要是不养这些猪,生活就很艰难了。菜园里整齐清爽,长满鲜美的菜蔬,园中连一根杂草也没有。田里的水稻也长势喜人,何胡子的弟弟正在田里忙着。叔衡是何家的长子,这时当了中学教员。这是毛泽东很熟悉的一个典型的耕读之家。
在何家,他们受到了盛情款待,显然,何家拿出了最丰盛的酒菜:杀了鸡,还有鲜鱼和腊肉。吃过饭,谢过主人的招待,他们又要继续自己的行程。由于何老伯的苦留,盛情难却,他们又多住了一天。何老伯又带客人去看山林,大都是松树,家用柴禾随砍随用。
路遇好心的老衙役夫妇
何家再好,也不是久留之地,否则的话就违背了他们的初衷,于是,他们告别了何家,向宁乡城走去,中午,又到了要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大模大样地走进一家大院子,说我们是叫化子,要讨些饭吃。女主人一句话也不说,回转身去,到里面给他们每人拿来一小碗冷饭,因为已经很饿,尽管没有菜,也很快吃完了。要再讨一点,她却不肯给了。于是只好去找另一家。那一位家主说没有现成饭,愿意给一点生米。生米对他们没有用,只好再找一家。这一次遇见了一位慷慨的主人,给了每人一大碗米饭和一些菜,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此时,他们想起宁乡县城里还住了一位同学,他们决定不去拜访,他们不愿再享受何家那种盛情的款待,那还算什么叫化子呢。于是,他们决定到沩山去,那是宁乡有名的风景区。
后来,他们觉得累了,就在离宁乡县城20多里的一个小山坡上,两人在一株大古松下停下,开始休息。谈论起何老伯自耕自得的安适生活,由此议论起农家生活的苦乐来。萧子升在追忆中,写到他的朋友熟知农家疾苦。何家是自耕农,不愁吃穿,还能供子弟读书;如果是佃农,起五更睡半夜地干活,到头来劳动成果拱手送给地主。至于打长工、打短工的,所愁的是无人雇用,这比佃农还苦。谈着谈着,两人像佛祖样在菩提树下睡着了一阵。醒来又接着赶路。
后来,他们在路边发现一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前去讨饭,得到了足够的米饭和炒菜,吃了顿饱饭。这老头姓王,在县衙门里当过七八年门卫。他告诉两个来乞食的年轻人,为官的都不廉洁,县太爷满脑子想的是钱,打官司就靠给钱,求情是无用的。他经历过三任县官,头一个是个贪官,一心想的是钱,办案不问有理无理,总是给钱多的一方打赢官司。另外两个县官却是清廉的,可是人们对他们同样抱怨,甚至以为比贪官更坏,说什么连礼都不肯收,还算什么县官。可见人们没有什么是非观念。使人感到,这恐怕也就是社会上好官不多的一个原因吧。
这说明,接触不同的人,可以了解不同的社会角落。
在沩山寺受到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