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纳兰容若词传仓央嘉措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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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仓央嘉措诗歌赏析(10)

这里产生的一切都像是从自己身上抽出的芽,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不可割舍。这是它真实的存在,渗入到生命里的每一个细节,爱情在这里更是刻骨铭心的记忆。爱着的心情,也会显得更加急切。但是,对于生活在万物造化间的人们来说,外界的不稳定因素和世事的无常是无法忽视的存在,安全感是人们内心不可或缺的状态。不安全就会带来惶惑,惶惑不可终日时,对外就会惹是生非,对内也就会苦恼万分。这样看来,你们就会明白少年的疑问是多么自然的人心映照,是一种普遍的心态。

在享有着软香细玉时,惴惴不安的心情终难平息。有些幸福不是来得太早就是来得太迟,姑娘再美的身姿也承载不了我的真情,它不仅仅停留在被底的缠绵拥抱里。我理解的真情需要两个人的缠绵来表达,却远远胜过于此。人生的相遇本就让人欢天喜地了,从相遇走到相知让我感到这是无以回报的恩赐,我决定怀着感恩的心来对待这份真情。因此,我的呵护将在我们未来的每一天里。我不奢求你现在过多的给予,只要一个真心就足够。得到的太多会让我手足无措,不真实的感觉会像幻境在心里无数遍地重复。心爱的姑娘,请你理解一下少年的心情,他渴望的不是一朝的缠绵,而是今生今世的真情相拥。

仓央嘉措总是这样可爱至极,在没有得到时辗转难眠,得到的时候又惶惑不安。在这首诗歌里,他用质朴的语言描述了一个少年在得到心爱姑娘的拥抱后又心生疑惑的故事。场景简单,而人的情绪却是不平静的,欢喜里带着不安,心生的疑惑自然而然从眉宇间露出。谁若遇到这样的少年,怎么说也是种福分,他对爱情的想象没有止于表面的卿卿我我,却是反观自己,在无法给你保证幸福时,他的心情是无法欣然自得的。这是一种责任心,如果你遇到这样的男子,你敢天长,他一定敢地久。

其四十六

洁白的圆月出东山,

缓上天顶多明亮。

我被月光照亮的心房,

映现出玛吉阿米的模样。有人说相见不如怀念,曾几何时不懂得怎么会有人舍得放弃朝夕相对、耳鬓厮磨而去追求穿越时空阻隔、岁月阻挡的幻影呢!也许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得想念爱人的滋味,遇到你以后我才明白想念的滋味好像一条小溪,曲折蜿蜒,涤荡过一路的鹅卵石,涓涓细流注入心底,甘甜滋味在心中腾升而起,顿时间便能够忘却所有烦忧,甚至不记得相见时候的争吵,不计较谁对谁更在乎一点儿,不抱怨谁比谁更洒脱一些,心中只是浮现爱人的笑脸、爱人的媚眼,记起的只是爱人依偎在身边的温暖和安全感。那么我亲爱的姑娘啊,从那一朝邂逅,我心中就再也无法间断对你的思念。

万籁俱寂的夜,静听穿梭在林中的风,低低吟唱着爱的絮语,眺望雪域高原珠峰之巅,圣洁的月亮犹如银盆一般冉冉升起,布达拉宫的高墙紧锁着我旖旎的梦想,深深的庭院隔断了我与玛吉阿米相聚的路。流光溢彩的明灯把月光下的金殿映衬得更加巍峨庄严,千年文化万古流传,而眼前的我却是如此的混乱不堪。怎能舍得忘记美丽姑娘的模样,又怎能远离这樊笼带着你消失在这烦乱的红尘人间。倘若真像佛经里说的,如果这里真的有香格里拉,我愿舍弃一切人间纠葛,带着你奔向这永恒的天堂。从此以后静居雪山中央的莲瓣,被雪山环抱,闲时从白雪皑皑的山顶漫步到山脚下的森林,我为你采撷鲜花,你为我采集药草。这里的湖泊星罗棋布,像宝石般明鉴如镜;这里青草翠绿茂盛,到处都可作为修行圣地。在富丽堂皇的迦罗波王宫殿,王室拥有众多的军队,无数的狮子、大象、骏马可供乘骑。然而,我们不需要豪华壮丽的宫殿,也不要锦衣玉食,更不要百千车乘。我们只要在山脚下用土石砌筑一座碉房,冬天用牦牛毛织成的帐篷抵御雪雨风霜,就这样诵经、转经、祈祷、祝福,为我们纯美的爱情,也为世界上美好的一切。

想着想着,这样的夜辗转难眠,这样的夜更加漫长,于是起身凭栏远望,黑色的天幕前,东方那座山峰耸入云霄,云雾缭绕之间,圣洁、皓白的月亮越升越高,它闪着光,好像你白皙的脸庞,周围的云雾缥缥缈缈,好似微风拂过你的长发。我心上的人儿啊,你也一样有过这样被思念笼罩的不眠之夜吗?你也会在月光下对着星空想起爱人的脸庞吗?

感悟仓央嘉措的诗,每一首都没有奇词异句,平淡之中只要把心放在遥远的西藏,一切就会变得特别。想那座平日里不易见到的山,那是西藏的山,巍峨庄严,静默无语,却有超强的气场,直抵内心深处。想那月也不是普通的月,那是站在世界屋脊范围内才能看见的月,它比平日里我们头顶的月亮更加洁白、圆润,由此也平添了几分神圣。而那些云也不是我们上空漂浮而去的流云,它像是水粉画里调出的纯纯的白色,层层叠叠,充满质感。这一切的一切足以令人唏嘘、感叹。有一段爱情,在此情此景的渲染之下,注定了这是一段浪漫至极、感人至极的爱情,让人纠结万分却又难以抗拒。

其四十七

我问佛:为何不给世间女子绝世容颜?

佛言:玉貌娇容不过是昙花一现。

心美乃大美,女子皆有,被尘世蒙灰光彩不现。我问佛:为何世间诸多遗憾?

佛言:婆娑世界烦恼多多,所得再多也得不到圆满。我问佛:为何世人总困于孤单?

佛言:人心生就缺残,唯有寻得另一半才能得享温暖。若错过、失落,一生只得落寞度过。我问佛:若与想爱却不能爱的人相遇,爱或不爱?

佛言:浮世嬗变,生命如云烟过眼,有爱尽享,不问后事才是乐事。我问佛:如何添智涨慧如佛一般?

佛言:佛是人做的,人可做得佛。

世间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

众生六道: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因果报应,生命轮回,不悟命运真相,何得大智大慧。

世间之象皆虚幻,万事万物皆化生。心动意动万物动,心静意静万物静。生己之相,造己之命。

缘来缘去缘如是,受果受报有前因。佛心在,有自在,一琢一磨有前缘,苦乐悲酸皆自然。

一切如法,如露如电,缘落缘起,寂灭瞬间。

堪破瞬息的情缘,却莫遗落每一份偶然。为有情人间,添真情一片。

人,越痴缠,越枉然。放下,才可得自在。我问佛:为何我悲伤,这世界就白雪翩然?

佛言:冬日将完,为记忆留下片语只言。我问佛:为何雪总落在我不经意的夜晚?

佛言:漠视使我们错过无数美好的昨天。我问佛:今年是否还会落雪?

佛言:把眼光放远,今冬的错过才有珍视的明年。日日夜夜处于佛的身边,读着《妙色王求法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生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千丝万缕的情绪慢慢舒展开来,只是,我的心里还有很多的疑惑,佛有一切法,该能度一切心吧。

为什么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拥有悦目的容颜?前世红尘里佛怎会不知容貌会成为区分女人命运的因素。佛说,昙花一现只是用来蒙蔽世俗的眼睛,它会让庸俗的人沉沦视觉远离佛,也会让脱俗的心灵凸显,找到最终的归宿。美丽是心灵的描述词,视觉的漂亮和心灵的纯净仁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佛在这个层次里给予了绝对的公平,而凡尘里有人装扮脸蛋时却不曾装扮心灵。人们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世界,佛闭着眼睛就已将人看透。

人世间,为何无故多遗憾?世界太婆娑,婆娑是由遗憾填满的。且行且遗憾,幸福才会被捕捉。在我们的世界里过于圆满,心里必埋藏着未知,未知即无常,无常让人心不安。

如何让心摒弃了孤单?佛说:每一颗心生而残缺,生生世世已经习惯,因为,当它有缘和自己的另一半擦肩时,不是疏忽了错过了,就是它已经和属于别的残缺。

人生终于遇到了适合爱的人,我又无法把握住彼此的明天,该怎么办?佛说:缘来缘散,原来如云烟。既然有情在心间,就快乐地享受这五百年前修炼的果实,不要询问是劫是缘,看过万事变迁,浮生也该释然。

如何才能赶上佛的睿智?佛说:佛是过来的人,人是未来的佛。在经历中参悟,在参悟中经历,这是人生的大财富。因果轮回,生死体验,生命的真谛会慢慢浮出,荡漾在心间。

佛说:人生有八苦,一半是源自于命,一半源自于心,而内心的清净除生死外都可以影响到命。而人的心里总是盘根错节,八苦也自然不由己定。

佛说:命相由心生,形形色色,浮光掠影,心静万物静,心变世界变。若想避无常,首先避心魔。

佛说:世间万法皆由缘牵,邂逅时的回眸锁住了两个人的一生。却不知缘起缘灭,早已成空。徒留多少痴男怨女,泪眼婆娑,也将红尘看破。

佛说:需经由勘破、放下、自在才能在无限里接近佛。

的确,一个人需要放下,才能自在,只是回忆怎样的放下才能永远地不再拾起?付出的爱如那东逝的水,该怎样才能收回?

我问佛,为何我的悲伤总伴着雪?

佛说:季节在轮转,不过是一时的记忆。悲伤也是一季的色调,明天不知是什么季节。下雪的夜晚被我不经意地错过,像是无意间错过的美丽。未来的美丽如这季节,要把目光放远,表象只是像,日子才是实质。

全诗弥漫着浓浓的禅意,让人分不清诗人和佛,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融为一体。参悟透人生,一草一木也皆有了佛缘,对生命也表现出宽容,任随万物变换,心则不动。人最终的归宿在哪里?滚滚红尘里如何取舍,经历过勘破、放下才能真正的自在。只是,佛界是一种风景,凡尘也是一种风景,而一个人只能在一个高度欣赏风景,是风景那边独好,还是宁愿在自己的境遇里承受,不同的人自然会有不同的选择。

这是一首充满禅趣和哲理的诗,每一个字里都渗透着对生命和人生的思考,并且这种思考是在意识形态的高度进行,经典到让人不敢解读,生怕误读了诗人的心思。如果说文学是一种经历,误读就是无法避免的,也只有希望没有偏离诗的本意太远,留有悟性的人在新的思想领域里延展。

仓央嘉措有一种大境界,他超出了一个人的存在,心系着众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像是站在山巅上,像一尊佛俯视着众生,眼里满含着慈悲。他和佛交流,内容全是关于众生。他提出的问题也都是众生在心里发出的疑问。

其四十八

祈福的幡幢刚刚竖起,

少年我就时来运转。

美丽的姑娘热情邀请,

请我去赴丰盛的宴席。这一席盛宴啊,看那鲜果,看那琼浆,那飞舞的长袖,那耀眼的宝石,却是对面的姑娘最让我眼怜。你看她那空山明月般的脸庞多么美丽,红扑扑的脸庞衬着乌黑的眼睛,那么赏心悦目。你看她又双目含情望向我这里。我年少风流,在这多彩的人世,我只想融化在她多情的眼里,才不愿守着那长明灯伴着古老的佛陀。可我不能不承认佛法无边,如果不是昨天那个微妙的时刻……

夕阳的下面,牦牛悠悠然地吃草。风中母亲的呼唤伴着袅袅的烟一起飘散在天空里。珠穆朗玛的雪山千万年屹立,雪山圣女今夜是不是有人相伴?我站在与夕阳一样高的地方,看着大地的轮廓。僧侣们列队走向佛堂作最后的功课,我也应该去了,把这份寂寞带进佛堂。

今天是经幡换新的日子,那五彩的颜色让我想起你襟上的花纹。我向佛祖许下这样的愿,祈求他能让我见一眼繁华的人世,再看一眼你,美丽的姑娘。果然,今天他便将她带到了我的面前,襟边的装饰如那猎猎随风的经幡,荡进我的眼里。她请我到她家中做客,说要用最美味的食物招待我。当下我的心便虔诚地向着佛祖,感谢您的慈悲。

仓央嘉措诗中总是透着淡淡的孤独感。想他十来岁的孩子被夺了生活的乐趣,进了那枯燥的寺院,总归是有些残忍的。他的诗充满了对生活乐趣的向往,而表达了对僧侣生活的淡漠。尽管那笔调有时是欢快的,但这欢快的背后藏着一颗寂寞无奈的心,俗世法王竖起经幡祈求的,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人间欢乐,因此那欢愉便有了悲切的味道了。

仓央嘉措17岁那年,觉得纷乱的世事令他矛盾万分,觉得学习也无益处,终于,他在20岁那一年退还了僧衣,穿起俗人的衣服,只保留俗世之权。从此以后,他便放弃了戒行。

对藏族同胞而言,信仰是生命的一切意义和理由,活佛在藏族同胞的心中有着无上的尊荣,因此上师大德在俗世也拥有无法比拟的号召力。作为宗教领袖,仓央嘉措不可谓不尊。他所居住的布达拉宫巍然屹立千年不变,与那转动的经轮、招展的经幡一起垂目俯视着流年似水,地老天荒。一张张虔诚的脸和一路长头的风尘深深刻进它头顶的天空,那是藏族同胞们梦的天堂,而那蔚蓝的天空与红墙上斑驳的岁月光影,是信仰的皈依,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权力中心。

其四十九

天鹅恋上澄澈的小湖,

想长长久久地居住。

可惜湖面结满了寒冰,

让天鹅心灰意冷。爱,是人们前世酿下的美酒,今生只需一口就可以迷醉千年。迷醉的情,剪不断的忧伤,在心头缠绕。

还记得你我初次相遇时,你步履轻盈、语笑嫣然,秋波微转,像一个石子抖落于我的心湖,从此,我的心再无安宁之日,我也自甘沉沦,那句“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成了我心头为你诉说的低语。雾失楼台,情迷与君,人间便多了一份真情的期盼。多少次,我躲在你每次必经的路口,守候着这份爱慕,却慢慢迷失了自己。林间传来那首“倘若我也不是我,你也不是你,该有多幸福”,引起我的共鸣。内心的胆怯让我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守候,不敢争向神明要求“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的你。可是,我渐渐发现很多优秀的男子都在暗中爱慕你,才发现守候并不能让我对你的情长久,我无法想象当另一个男子站在你身边时,我该以怎样的姿态收回我的心。糊涂了很久的我,总算是聪明了一次,我做了一个贸然的行动。

我握起用情做成的软笔,在精美的手绢上用泪水一字一字地为你写下那首小诗,把它丢在了你必经的那个路口。当你经过的时候,先是被手绢的精美吸引,捡起细看时,我看到了你羞涩的神情染红了脸颊,也许,敏感的你心里早已知道我对你的情愫。读完我为你写的诗后,你装作若无其事朝我蹲守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相遇又匆匆离开,会意的柔情幸福到惊慌失措,眩晕的感觉让我慢慢侵蚀我的心,时时刻刻眼里都是你的倩影。

如果不曾遇见你,我相信我从没见过世上最美的风景,在相知的交流里,我的人生算是真的开始具有了存在的意义。我高兴得像个孩子,在层叠的山谷间高唱着情歌,唯恐有人不知道我们的幸福。被幸福冲昏头的我,当时觉得你并没有拒绝我,没有拒绝让高山和山顶的白云分享我们的甜情蜜意。可是,你的微笑怎么渐渐冷却,我像是骑在马上担心着暗藏的冰,想找你倾诉衷肠,却发现你亦嗔亦怒,柔情化作了心上的冰,让我的心坠落,不知该往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