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芊芊从漫长的回忆里清醒过来,她面前站着纪景深,他依旧是一如既往干净的眉眼,深不见底的双眸。几年不见,他的吸引力丝毫不减。
这个举手投足都彰显着完美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她面前。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痛觉袭来,证明她没有做梦。
“我说,你们还准备这样对视多久啊?”范芸不满的声音刺得宋芊芊耳朵疼。
“你到底是谁啊?这里是导演休息的地方,是你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吗?”
宋芊芊翻了个白眼,心想她范芸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倒还有时间来管她!
范芸聒噪的声音让纪景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年头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胸大无脑,没有自知之明?被纪景深那双寒眸打量着,范芸感到一阵寒冷。
“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纪景深的声音犹如阎罗。
范芸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纪导,您别生气,我立马就滚!”边说边吓得跑出了帐篷。
那一刻世界安静了,宋芊芊也伺机而动想快速撤离,可是姜显然还是老的辣,才跨了一步,宋芊芊又无法动弹了。
“你找我,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被纪景深这么一说,宋芊芊这才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地。
“你和陈副导说要把我Fire了?”她满脸气愤地开口,却看到对方无辜地耸了耸肩。
“不错。”
“纪景深,你这是公报私仇!”宋芊芊双手叉腰,决定和眼前这个男人据理力争。
“哦?公报私仇!这话怎么说?”被宋芊芊这么一说,纪景深突然来了兴趣,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的宋芊芊。
“你……你因为之前被我不小心亲了,所以这次就把个人‘私粪’泼到了我身上!我不就是不小心站着睡着了吗?这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你是想怎样啊!”
“不想怎样,只是想Fire了你。”
这回答真够直截了当,宋芊芊的脸被气得通红。
“你可不可以收起你的个人‘私粪’,把它拿去浇农田,不要泼我身上!”
“芝麻绿豆的小事?”他冷哼一声,“宋芊芊,你的职业道德也不过如此!”
职业道德!这家伙是闹哪样?居然还给她扯到职业道德上面。纪景深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对她的鄙夷,虽然意识到他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宋芊芊说再多也是无力。
他看到她低着头,是从未有过的沉默。他却什么也没再说,悄然地准备出帐子开工了。
那一刻,她猛然抬头负气地朝他吼了一声:“纪景深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便飞快地想要抢在他前面冲出帐篷。可是,如同多年前一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她身上,宋芊芊脚一崴,拼命地想要抓住某样东西不让自己摔倒。
最后的最后……
“啊——”
帐内剧烈的声响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一群人闻声而入,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宋芊芊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双手却死死地抓住了某美男的大腿,纪景深的嘴角微微抽搐,眼前闪光灯一片,亮瞎了他们的双眼。
说好再也不见,却抱上美男大腿,宋芊芊欲哭无泪!老天啊,你不开眼啊!
又是一个墨黑星辰的夜,已是午夜,纪景深所住的高级公寓仍旧有灯光亮着。看完最后一页要求修改的剧本,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一番梳洗后回到卧室,却看到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灯光,让他微微眯起双眼,接起电话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声,电话另一边接下来所说的话,让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他郑重其事地回了一句“我知道”后,便挂掉了电话。
此时,落地窗外霓虹闪烁,万籁俱寂的夜镶嵌着点点星辰,如梦似幻。
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传来有新邮件的显示,纪景深点开邮件,目光定格在邮件当中的照片上,一脸震惊。
“怎么会是她……”
“钱莱,这不科学,我怎么就又遇见他了啊!”宋芊芊窝在和钱莱合租的公寓沙发上,抱着爱心抱枕一脸的哀怨。
“孽缘呗!没想到转了这么大一个圈,你们居然还能碰到。宋芊芊,这次你可要把握住了,早点买下这支潜力股,指不定将来可以飞黄腾达,飞上枝头变成凤凰!”钱莱站在某人面前,数着几张寥寥无几的百元大钞,眸中泛着金钱的光芒,幻想着宋芊芊之后会给她带回来一座金山,光是想想口水就掉了一地。
“重钱轻友的女人!”宋芊芊抻长脖子朝钱莱一字一句用力地骂,唾沫横飞。钱莱躲得快,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被某个男人的“私粪”喷得工作都没了,那女人居然还好意思笑!宋芊芊想想就来气,拿沙发上能扔的东西都朝钱莱身上甩过去,刚拿起钱莱的手机,那手机就响了起来。本想也扔掉得了,看到钱莱一副你敢扔我就和你拼命的表情,还是心软地给她递了过去。
钱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刚才还精神抖擞的表情立马焉了下来。
“救命啊,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Who啊?”宋芊芊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立马把头凑了上去。
“就是那个想男人想疯了的老女人啦!”
话说,钱莱口中所说的这个“想男人想疯了的老女人”,宋芊芊知道那么一点。钱莱大学毕业后,毅然决定接手她们家祖传三代的相亲会所,自主创业,决定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垄断整个相亲市场,成为中国第一红娘!
可是,这个中国第一红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这不问题来了吧。钱莱几个月前给一大龄女青年介绍对象,男方还比女方小了两岁。这女方从未谈过恋爱,比一般女生都晚熟,三十出头才开始红鸾心动,为了快点找到男人,便去了钱莱开的相亲会所。
两人从交往初期,她便开始给钱莱打电话,为了做好售后服务工作,钱莱只好从中提点。这不电话又来了,宋芊芊听钱莱的口气,大有濒临崩溃的趋势。
见某人满脸的好奇,钱莱索性开了免提,很快电话那头一个清晰的女声渐渐传来:“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他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吗?后来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我和他说花确实很美,可是不如钱,你把这车花拿去换成钱给我吧。可是我说完他就不理我了,我是不是说错啥了,可我明明是按照你说的做的呀!”
宋芊芊听到这里,嘴角抽搐地瞄了一眼一旁的钱莱:“你教她这么做的?”
“嘿嘿嘿——”钱莱摸了摸头,心虚地朝她笑笑。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宋芊芊万分无语。
“钱小姐,你有在听吗?你说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那声音里夹着丝丝的呜咽,让钱莱猛然一惊。
“我在,我在,你别难过,你做得对啊,是那个男的不够欣赏你!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才有鬼了,宋芊芊朝钱莱丢去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暗暗鄙视。
“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自卑,他那么年轻并且还事业有成,而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还从事着一份非常普通的工作,但是他说愿意和我试一试。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好有压力,你懂那种感觉吗?就是感觉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懂!”突然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女人和钱莱都怔住了,宋芊芊捂着自己发闷的胸口,突然对着电话吼了一声。
宋芊芊觉得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站在纪景深面前的时候,自卑感油然而生,那种身份地位上的悬殊感觉快要让她窒息了。
“你懂?你懂什么?”钱莱看着宋芊芊的脸,眯着双眼试探性地问。宋芊芊赶紧一脸心虚地别过头去。
“快说,你刚才想到谁了?”
“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姐说的非常有道理罢了。”宋芊芊瞎编胡诌着回答,却引起电话那头的感慨万千。
“原来你们也感同深受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电话那头的女人提高了嗓音,非常激动,接着她话锋一转。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想亲自为他下厨做一顿大餐。我们两个去逛超市买材料的时候,我看到蔬菜架上的黄瓜挺新鲜的,他看到我挑了几根又粗又壮的黄瓜,突然怔住,然后笑着问我,黄瓜是拿来用还是切片?”
“……”
“……”
钱莱和宋芊芊两个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满头的瀑布汗。
随后,钱莱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怎么回答的?”
“咦,我没有回答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他好像很不开心,还说我没情趣!”
没情趣!宋芊芊心里打了个寒战,这钱莱到底给那女人介绍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这么纯洁的女人和这么荡漾的男人真的合适吗?她感到强烈怀疑。
钱莱后来和那女人聊了些什么,宋芊芊完全没了兴趣,这年头狗血满天飞,真是扰人清梦啊!
那天晚上,宋芊芊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那通电话的影响,然后魔怔了才会做那样的梦。想起那夜的梦,她就气血不顺,满脸通红。
梦里宋芊芊推着购物车一脸喜悦。
“喜欢什么就多拿点,你呀就是太瘦了!”耳边是男人温柔而宠溺的声音,宋芊芊满脸的得意,二话不说就往购物车里拿了好多好多零食。可每次当他回头去看男人的脸时,眼前却总是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场景突然转换,宋芊芊来到了蔬菜架前,她拿起了几根又粗又壮的黄瓜放在手里掂了掂,男人暧昧的声音又突然在耳边响起。
“亲爱的,这些黄瓜你是准备拿来用呢还是切片呢?”
“当然是……”宋芊芊边笑边转身,就在此时,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开,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而那人不是别人,居然是纪景深!
“用来烧菜的!”宋芊芊之后所有的话语都被眼前的黑暗所吞没。
太可怕了,居然会做这样的梦,宋芊芊是被吓醒的,还出了一身的汗。一定是纪景深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的阴影太大,所以她才会梦见他的。
早上起床,钱莱没有给她准备早饭,只给她留下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宋芊芊你这个大懒猪,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为了惩罚你,我吃掉了你的那份早饭,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几根黄瓜,你就当减肥,生吃吧——钱莱!
居然又是黄瓜,真是坑爹啊,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黄瓜了!
之后的几天,被纪景深Fire掉的宋芊芊开始了慢慢求职路,可是很傻很天真的她直到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如今这个社会找工作不容易,一根筋的宋芊芊什么都不会,除了会夸张的表演,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剧组,你那么难找,上帝知道吗?不找剧组混饭,找别的工作也好难啊……
这炎炎夏日,宋芊芊奔波在各大剧组的龙套大队里,就希望可以凭借着自己的狗屎运寻觅一职。
“宋芊芊!”听到叫唤,宋芊芊站姿笔直,一派训练有素的样子朝面前的男人点头。
“上次被拍到抱纪大导演大腿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你怎么知道!”宋芊芊来不及诧异,男人手中的娱乐报纸便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了过来。
想她宋芊芊自跑龙套以来,一直勤勤恳恳,甚至有一次还救了一位中暑的老演员,被评上了“龙套楷模”的称号。她记得那个时候报纸上也刊登过这则新闻,那天她欢天喜地地拿着报纸跑回家向钱莱炫耀,钱莱看了半天报纸,一头雾水地问:“你的新闻呢?”
宋芊芊朝她咧嘴笑了,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抽屉里找了一个多年不用的放大镜,放在她面前一照!
居然还真有那么一条新闻,在那份报纸的小角落,只有寥寥无几的几行字。钱莱汗颜,拿起放大镜当作照妖镜对着宋芊芊的方向!
“妖怪,快现形!”
“……”
这是多么骄傲又心酸的一段往事啊!可是如今,她只不过不小心抱了一下某人的大腿,就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报纸的大部分版面。摄像大哥超不厚道,把她的脸拍得扭曲,却把纪景深那张俊脸拍得极度精致。
“某龙套小演员为了搏出位不惜抱上导演大腿……”又大又醒目的几行大字,看得宋芊芊心惊。她心虚地对上自己面前的男人,发现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又低头盯着男人正在原地抖动的左腿。
“你……”
宋芊芊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男人便像见了鬼一般逃开了。
“喂,我不是想抱你大腿啊……我刚才只是想和你说,你的鞋带散了。”
她真的那么可怕吗?
宋芊芊之后又去了好几个剧组面试,都被相同的理由给拒绝了。这次她真的认栽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偷懒被纪景深给发现,看来她的下半生注定要被他给黑了!
口袋里没有几毛钱,宋芊芊中午只吃了面包,唉声叹气地坐在车站的时候,钱莱的连环夺命Call又响了起来,吓得宋芊芊手抖水洒了一地。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这几天,钱莱不止一次打电话过来催债。
要知道只要涉及钱的问题,钱莱绝对会翻脸不认人,就算是宋芊芊也一样,丢了工作的她如今没有资金来源,显然交付不起房租。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宋芊芊深吸了几口气,接起了钱莱的电话。
“宋!芊!芊!”钱莱高分贝的嗓音震得她耳朵疼。她掏了掏自己可怜的双耳,嬉皮笑脸地朝着听筒那边喊了一声:“钱美人。”
“喊美人也没用!你这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
看吧看吧,谈钱是多么伤感情啊!
“钱美人,能不能再宽限小的几天,要不这两天的家务和洗衣服我都包了,您看怎么样?”
“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
“那是必须的啊!”
咦,等等,为什么她会突然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正所谓覆水难收,电话那头的钱美人对宋芊芊的爽快回应很是满意。
“那你速速回来,美人我有大事需要和你从长计议!”
宋芊芊挂掉电话,眼皮直跳,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钱……钱莱,你放过我吧,啊——”宋芊芊凄惨的叫声,吓得窗外树上的鸟儿扑着翅膀快速飞走。此时周末,时针指在六点的位置。为了不扰民,钱莱毅然地拿了一双拖鞋放到宋芊芊的手上。
“咬着,芊芊你忍住了,熬熬就过去了!”
宋芊芊看了一眼手中的拖鞋,向上翻了一个白眼,突然胸口一阵疼痛猛烈袭来,她低头一口就咬在钱莱纤细的手臂上。
“啊——”
此时,门外送报纸的大叔,听到门内此起彼伏略带淫荡的叫声,吓得手一抖,报纸散落了一地。现在的年轻人趁着精力旺盛,就是不节制啊,大白天的,哎哟!
大叔速速放下报纸,捂脸逃走了!
五分钟后,钱莱拍了拍手,终于给宋芊芊束胸束腰完毕。宋芊芊穿着钱莱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抹胸连衣裙,胸口和腰上都被勒得死死的,被五花大绑的她浑身难受。
钱莱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宋芊芊,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啊,沟什么的花时间挤一挤还是会有的!”宋芊芊不满钱莱的感叹,想起身又被钱莱给按了下去。紧接着,钱莱又从旁边的化妆盒里面拿出了各种化妆品,在宋芊芊脸上一顿涂抹。
“钱莱,和那人约的是晚上啊,现在就做准备会不会太早了啊?”宋芊芊早上五点多就被钱莱从床上揪起来弄这弄那,真心觉得钱莱真的过分紧张了。
“早什么早,你要知道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你要是给我弄砸了,我就和你藕断丝连……”
“啊?”
“呸,我必须和你割袍断义啊!”
“……”
关于钱莱口中说的这笔大生意,必须得从三天前说起。
长久和宋芊芊同甘共苦经历狗血的钱莱,不知何时人生也变得狗血起来。大约三天前的下午,一个贵妇人摔倒在钱莱相亲会所的门口,竟无人敢扶。钱莱感叹世态炎凉,二话不说就伸出了援助之手。得到好人帮助,贵妇人那叫一个感激。得知钱莱专做帮人牵线搭桥的业务,贵妇人顿时来了兴趣,说想帮自己儿子找对象。钱莱一听心中窃喜,两人挑挑选选,最后在钱莱的资料库里挑了一位海归女,并且还定了见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