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龙套一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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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们来日方长(1)

对宋芊芊的离开,纪景深并没有萎靡不振,而是仍旧忙碌于公事。在某个广告片选角的试镜会场,因为明澈的参与,一起携同他参加的安紫静碰到了许久未见的纪景深。纪景深如往常一般的神色,不禁让安紫静得意,果然那感情淡得可以,如今真相败露,那两人没了交集,她才能更好地下手。

纪景深从后台出来时,一抬头便见安紫静笑得一脸明媚,她似乎在门口候了他多时。他讽刺一笑,从她身边走过时,却被她拉住了手臂。

“纪景深,你当真这么无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那些照片是我给宋芊芊的,我不过是想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罢了。”

“那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吗?”纪景深眯起双眼,眼里充斥着危险的警告,安紫静愣住,“你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占有欲罢了,奉劝你一句,做事不要太绝,以免日后有报应。”

纪景深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而这话也像是诅咒一般萦绕在安紫静的耳边。

嗬,会有报应吗?她可不信。

可她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般快,才没过几日,她便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起诉她的人竟然是明澈。

这两日明澈没有通告,安紫静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家的庭院里悠闲地晒太阳。

见某人怒气冲冲的样子,明澈笑意更浓:“哟,是不是收到我给你的惊喜了?”

“明澈,你这是玩什么花样?”她把捏在手里的传票丢到他面前,“告我故意伤人罪,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了?还有这个欺诈又是什么?”

安紫静气急,语气激动。早就没了平日里的优雅。

“我说到底是你眼力太差,还是我演技太好?这两日你真以为我转性了?真的听你的话了?”话音刚落,安紫静大惊失色。

“你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我药吃多了,然后乖乖受你控制了?光是你把药给换了,我就足以告到你坐牢,更别说你企图侵占我家的财产了。”自从明澈发现自己平时用的药物被换之后,就有了警惕,暗中找人去查,发现那药里的成分确实不简单。他并未揭穿,而是不动声色地假装继续服药,故布疑阵,让安紫静误以为他已经受她摆布。果不其然,才没过多久,她的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

明澈是明家独子,他父亲身体不好,很早就把财产转移到他的名下,而安紫静图的便是这个。她把财产转移书夹在其他商业广告的合同里让明澈签名,明澈照做,而如今她自以为阴谋得逞,却被明澈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以为那份财产转移书具有法律效应?真是遗憾呢,你应该看到我的签名了吧,可你看清楚我签的是什么了吗?”

安紫静定了定心神,毫不示弱地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得了我,你没有证据说我换了你的药,还有那份转移书我问过律师,他说没有问题。”

“我签的是明澈没错,可我的真名并不叫明澈!”

安紫静听后脸色惨白。明澈的真名叫明哲澈,明澈不过是艺名,简单方便。可外界并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当时经济公司也不知,更何况是安紫静。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证据?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卖药给你的人,他倒是很乐意做我的证人。”

“不可能的,你骗人!明澈,你不能这样对我,这几年来我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她发疯般抓住明澈,低声下气地祈求他。其实他对她是有感激之情的,当年他想入行却得到父亲阻拦,倒是安紫静帮了他。他父亲欣赏安紫静的才华,便让她做自己的经纪人。其实后来想想,安紫静不过是想借他往上爬,这些年来牵制他,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只是,真的没有办法原谅。

安紫静的事情被曝光后,还是在业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倒是宋芊芊等人并未感到惊讶,似乎是意料之中。

没了束缚,明澈三天两头就往宋芊芊住的地方跑。

宋芊芊拖着地板,看着正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吃着薯片的明澈,心里就来气。

“我说大少爷,你好歹是公众人物!你这要是被媒体拍到,我这等小人物可又没好日子过了。”

“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我可是免费帮你这等小人物炒作,别人求都求不到呢!”这小子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宋芊芊嘟囔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拖把直直地就朝他身上挥过去。

“喂喂,你拖地还是拖人呢?”明澈反应快,连忙一下跳起,表情有些生气。

“你在这儿影响我打扫卫生,该回哪儿给我回哪儿去!”

“我说你气纪景深那小子,你和我急什么?”这话一出,明澈就后悔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见某人突然怔在原地,立马转移话题,“哎,要不你来当我的经纪人怎么样?”

“当你个头,当你的经纪人就没有好下场,安紫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那是她自作自受!”

宋芊芊没再说话,明澈见她这几天一直忙这个忙那个,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永远在做事。那些所谓的大事,在明澈看来不过就是拖拖地板洗洗衣服,他知道她故意把自己弄得很忙,无非就是不愿想起那个人。

可是长久下去是不行的。

明澈叫了一嗓子,一把抓住宋芊芊手上的拖把,口气认真地说:“你还是喜欢他的吧?”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呢?她承认喜欢她,却怎么也过不了他欺骗她的那道坎。她甚至害怕纪景深所说的喜欢,也不过是他报恩的一种做法,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可笑。

“真是搞不懂你们,明明互相喜欢对方,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彼此?”

是啊,为什么呢?宋芊芊摇摇头,她觉得这话题太过于苦涩,当即话锋一转,看着对面之人:“你这小子有空也去看看你那怪病吧,别怪我多嘴,我是真心希望你快点好。”虽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小子的怪病已经不再发作,可平时和别人在一起就难说了。

明澈不说话,默默地朝她点了点头,心里满是感动。说起他这怪病,其实是来自于他的母亲。他母亲在他小的时候患有抑郁症,他曾亲眼目睹他母亲自杀,甚至还有一次,他母亲抱着他坐在阳台上想要一起跳下去……

明澈觉得自己为了不暴露身份,打扮得已经够诡异的了,但是这些天,他发现总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宋芊芊住的楼下徘徊。之所以觉得他可疑,是因为他五官消瘦,脸色发黄,这样一张病态的面孔让他一眼便记住了,而且那人还总是盯着宋芊芊家的窗户看。

“大妈,你这两天出门小心点,我总觉得楼下一直有个变态大叔老是盯着你看。”明澈踮着脚,透过窗户望着楼下,看到刚才那个可疑的人影不见了,忍不住和宋芊芊念叨了一句。

宋芊芊没在意,继续在房间里忙东忙西。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明澈喊了一声,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便去开了门。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正是明澈这两天看到的可疑男人。

“你到底是谁啊?我注意你好几天了,你到底想干吗?”看到这人自己撞上门来,明澈开门见山地便质问他。

男人愣了楞,有些不知所措。宋芊芊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在看清面前之人时,脚步戛然而止,转身淡淡地对明澈说:“关门!”

明澈刚想照做,顾天泽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芊芊,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只耽误你几分钟,我拿了你妈妈以前的几件遗物想要给你!”

她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心软了,于是跟明澈交代了几句。

顾天泽进屋后,打量了一遍宋芊芊住的屋子,虽然狭小简陋却不失温馨。他内心的愧疚感更加浓重,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

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降至冰点,原本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因为多年的疏离和伤害,导致现在的关系宛若陌生人。

“这是你妈妈很早以前一直戴的平安符,后来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把它给了我。还有一些我们以前三个人拍的照片。”

“你走的时候居然还带着这些?”

“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你也许不会相信,当年我那样离开,却还带着那些东西。芊芊,真的对不起。”

眼前的男人已年过半百,如今孱弱的身躯已不似当年的硬朗,两鬓的白发,额头上被岁月刻下的纹路,他原本应该像其他父亲一样享受儿女的陪伴。

宋芊芊觉得自己鼻头发酸,她甚至不敢再去看他一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顾天泽没再强求,他此次前来不过是送些旧物,并不奢求什么。他坐了许久,刚想离开,胃部却一阵痉挛,痛得他再也站不起来,他听到身后之人的喊声,却同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宋芊芊不会来医院。母亲去世那天她来过,纪景深住院她也来过,但她没有想到这次来是为了她本该最恨的人。

顾天泽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已经有些时候了,宋芊芊一个人坐在死寂一般的走廊里,握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突然有些害怕。

良久,她抬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己面前,那人的眸中满是担忧,看到她抬头时,他想要抚上她头发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无措。

两人对视的短短几秒里,纪景深获悉了她眸中所有的伤痛,可如今这样的处境,他却感到无能为力。

“他是什么病?”宋芊芊不是傻瓜,她能预感到顾天泽似乎生了什么严重的病。刚才护士和医生忙进忙出,各个神色凝重。

“胃癌。”简短的两个字,却重重地敲在了宋芊芊的心头,“在国外的时候就检查出了,但是他执意要回来看你,哪怕知道你会恨他,也想倾尽全力弥补你一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叔不让我告诉你,我也知道如今我说再多也没用。”说着,他把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递到了宋芊芊眼前,“这是前几天顾叔来我这儿落下的,你可以看看。”

她无声接过,就在此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纪景深急切地走上去便问:“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们哪个是病人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一边的宋芊芊如鲠在喉,但是听到顾天泽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已经没事了,我先去办手续。”纪景深回头看了她一眼,安慰似的说。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心再次被揪得生疼。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走到这样的境地,明明相隔不远,却仿佛咫尺天涯。

没过多久,钱莱和叶慕梵便赶了过来,而纪景深办好手续后,顾天泽已经被送到了病房。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景深应该没问题。”宋芊芊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听到叶慕梵这么说,便朝他点了点头。她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纪景深,目光再次暗淡了下去。

“回去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纪景深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的心无比安定。

看着她们走远,叶慕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纪景深看着病床上的顾天泽一言不发,良久才回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你就准备这样放弃了?”

纪景深立刻抬头反驳:“怎么可能,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我只是想给她点时间,我不想勉强她。”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重。

回去后,钱莱发现宋芊芊对着纪景深给她的笔记本发呆了半天,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本子。

“芊芊,想看就看吧。”钱莱见她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翻开,却又犹豫不决。

她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不过只是一本笔记本而已,根本不可能改变她之前的任何决定。

听钱莱这么说,她终于下了决心翻开。

这是一本记录了顾天泽早年在国外生活的笔记。原来,他去了国外之后日子并不好过,当初和他一起走的女人很快便找到了新欢,留下他一个人在国外艰苦奋斗。宋芊芊看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觉得这或许就是那个男人背叛自己和母亲的报应。只是,那一秒的快感渐渐地又被后面的文字淡淡抹去,随之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后面的几年,他似乎都在忏悔中度过,而且还偷偷地回来看过她和母亲。笔记中甚至还提到了当初他回来后,和她母亲见面,还有给她们生活费的事情。

关于这些事情,宋芊芊完全不知,看来是她妈妈隐瞒了她。她记得她上高中后,家里条件越来越差,她都做好了辍学的准备,妈妈却不知从哪里弄到一笔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她当初也问过,妈妈却含混其词,她便也不再过问。

宋芊芊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钱莱走了过来,她有些心疼地说:“芊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所谓血浓于水,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你难道忘了阿姨临终前嘱咐过你的话了吗?”

钱莱的声音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她怎么可能忘记,她母亲临终时曾让她不要恨那个男人。她轻笑,可是这么多年了,她每每目睹母亲劳累的身影,就会忍不住痛恨起那个男人。

来不及沉淀这份沉重的心情,宋芊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纪景深:“顾叔不肯配合医生的治疗,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乞求。

宋芊芊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内心挣扎着。

良久的沉默似乎让对方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