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骥一滞,心中一疼,动了动嘴,竟是无话可说,脸色有些发白。
李琛瑜见他如此,也知道他心中不好受,便低叹道:“……我还是要说一句,侯爷此计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害了四宝一生啊,看四宝这样子,也是个肯用情的,只是情深义重,忘不掉了,思思那样的品貌才学,又是青梅竹马,简直就是魔障啊。
这世上能超过她的女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只怕四宝他……哎,李琛瑜也不好再说什么,摇了摇头便离去了。
算一算日子,土妞也确实到东原了。
韩骥跌坐在椅子上,道:“……我真的做错了,长生,我为什么觉得明明达成目的了,心还是这么的空呢,为什么……”
“将军……”长生心疼道,“将军心中是家国天下,只这私情难两全……”
韩骥苦笑,道:“……当初你究竟是怎么与四宝说的……”
长生顿了一下道:“我与他说,等回京就将公主给追回来,他一直以为我派人去追了,不然根本稳不住,现在若不是这封信,只怕也稳不住了,公主她原来早有所料……”
韩骥低声道:“……糊涂啊,若是他当初去追……”韩骥说不下去了,若是去追,必又是两国对战。国内动荡,根基不稳,再去与东原打仗,大禹也毁了。
所以韩骥才说不下去,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我真的很自私……”
“将军……”长生脸上全是不忍,“这不是将军的错……”
韩骥快要被自己的愧疚淹没了,“以后土妞会回来吗?!她会不会也怨我……”
“会回来的,公主她必不怨你……”长生道。
“可看四宝这样,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她回来好,还是不要她回来的好了……”韩骥低喃着,语气轻微,有点听不太清。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既然她要四宝做一个好皇帝,那他韩侯也护他坐好江山吧。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四宝进了宫中以后就很少休息,每天用繁忙的政务麻痹着自己,徐公公哪怕再心急,劝了无数次都没有用,心中难免就着急的很。
徐公公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哪怕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这么哀痛的哭过,可是却仍然能看得出来他的心中的刺痛的滴血的样子,徐公公心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表面上看去好像他什么都忘记了,但还是能从他每晚摩娑着的信件的盒子上看出些端倪,那封信他每天必看一到三遍,仿佛患了强迫症似的,信也摩娑的有些软了,所以他每次都小心的放到一个木盒子里摆在御案前,每次都放在眼中必看得到的地方。
有一次一个小太监不小心的摆放到了别处 ,他几乎是大惊失色找了好久,可任是如此,他也没有脸色大变的罚别人,只是小心的护在怀里,自至后生怕丢了,哪怕睡觉都在摆放在枕头边上了……
徐公公看了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国丧过后,宫中恢复了平静,但成帝的笑容却像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琛瑜走了过来,叹道:“……还在忙吗?!”
“李公子,让老奴为公子通报一声吧?!”徐公公低声道。
李琛瑜拉住他道:“不着急,他是不是没怎么歇过?!”
徐公公哀叹的道:“陛下好几天没歇过了,最近百事待兴,陛下他几乎有忙不完的事情,陛下他好像将所有的心绪都放到政事上去了,老奴看了都余心不忍,宝嘉公主留下的信,是刻在陛下的心中去了……”
李琛瑜皱了一下眉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罢了,我帮帮他吧……”
“哎……”徐公公眼眶湿润了,他与李琛瑜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虽然李琛瑜如今并无官职,但他在成帝面前是说的上话的,与别人自是不同。加上他们之间还有宝嘉公主这个人的存在,关系自是非比寻常。
成帝他根本就不像是皇帝,所以徐公公也希望李琛瑜能陪着成帝说说话,开导开导他也好。
李琛瑜往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四宝在里面奋笔疾书的样子,那字迹如行云流水,比他的字也好看了太多。
顿了顿,道:“我自进去吧,你别忙了……”
徐公公自也不阻拦,就让李琛瑜给进去了,两人商量很久,说了很久的话,徐公公进去后看着成帝在发着呆,但脸色好了许多,回过神来了。
徐公公忙递给他一杯茶,道:“……陛下,歇一会子吧。”
“……嗯。”四宝应了一声,抿了一口茶进去,就依言到榻上去歇下了。
徐公公大喜过望,以前劝过无数次一点用也没有,没想到李三公子劝一下就劝好了,他难免心中高兴,暗暗的想道:以后要多让李三公子进宫。
服侍着成帝睡下,徐公公看他虽皱着眉头,睡的不太安稳,但却是真的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了。
而成帝的梦中,却只有沈思思……恍然而醒后,更觉失落。这大概就是白日作梦了,成帝自嘲的想……
这一生,他得到了一切,却得不到他最最想要的。
他的睡眠质量真的不太好,但至少肯歇一歇了,肯面对了,不敢再让工作这样继续麻痹着自己,至少不再躲避,肯闲下去继续疯狂的去思念一个人了。
他眼睛下面全是青黑,但此时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经过琛瑜的开导,他知道,他可以大胆的去思念她,不再压抑,反而觉得心中轻松了很多很多,身体也放松了一大截。
堵不如疏。与其用政务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如尽心的去想,也许想着想着就习惯了。一如当初在沿海时****夜夜的执着与思念。
曾经,她是他所有努力的信仰,而现在,她依然是他的信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只要她过的好就行了。只要她好……
李琛瑜出宫之时是领了户部尚书之职出宫的,这一举动引起满朝哗然,他一没有功名,二没有入官资格,结果就是因为与成帝关系好,一上来就引了六部中最最重要的户部尚书之职,众人如何心服口服?!
加上原来的户部尚书因为他挤着,竟被下放下去了。更是引的全朝中人都愤然不已,对这一点,成帝置之不理,李琛瑜自是也幽然的很。
直到他亲爹李翰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质问他时,李琛瑜才笑着道:“……爹,你儿子现在出息了,当了大官了,比你官阶还高,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李翰林一噎,道:“……你以为我能高兴得起来吗?!你知不知道圣上这一举,等于是将你推之风尖浪口,你没功名却做了官,你让那些考上功名,兢兢业业的其它官员怎么想?!如何服众?!”
“第一,我不需要服众,我本来就没打算做时间长,现在领这个官职,不过是想帮一帮皇上而已,看他太可怜了一些,现在国库空虚,没有我力挽狂澜于危难间可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大禹没钱可就完了,朝廷朝廷,没钱也是空朝廷……”李琛瑜摇头晃脑的道。
李翰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似的,“你说什么?!你说他们没用,都不如你这个连功名也考不上的人,字更不识几个,你的存在就是存心气死我们这些人的……”
“非也非也……”李琛瑜笑着道:“功名是次要的,不拘一格降人材,现在国难当头,自然是要用非常人了,爹,你别小看没功名之人嘛,历史上也有很多的贤相,不也是没有功名的?!诸葛亮考过功名吗?!”
“你,你敢与他相比?!你这个逆子……”李翰林气炸了,明明儿子做了官,但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爹你也别生气,我知道我是刺激到你了,谁让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在翰林院呆着呢,”李琛瑜笑着道:“户部是个极重要的地方,若是没有我,只怕皇上不好办了,没有钱,什么都难办,这里是我必须要坐上的位置,是我与圣上要来的位置,我打算帮一帮他……”
帮一帮他,看他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又厚颜无耻,李翰林简直气炸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道:“……你,你……”明明是颠倒是非。
“逆子!”李翰林本来想罚他,骂他,但发现他确实是做上了高位,他竟然没办法了,只能哼着又甩袖走了,显然很是气愤。
李琛瑜看他这表情,便撇撇嘴道:“以为我想当户部尚书这个官啊,切,我才不稀罕,若不是看成帝忙的焦头烂额,我才懒得去领这个官职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去东原找思思呢,多快活,哎,谁让我不忍心呢,心疼起这个皇帝来了。我就是心太软,心太软……”
他说到后面正唱着呢,李琛瑾就进来了,噗哧就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