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挽君笑笑:“我只是暂时撤退罢了,并非落荒而逃,这样的天气里,西凉军队若是敢追上来,我必将他们歼灭在途中,所以,你和如梦都不会有危险。”
夜轻歌吁了一口气:“梦儿身体还很差,我现在还不能带她离开,所以,这战事,你可不能输了。”
夜挽君道:“我会尽我所能。”
如若没有内乱,他一定不会输,但是在眼前的形势下,他不好说。
当下,两人又是沉默。
终于,夜轻歌问道:“你说过要告诉我一切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夜挽君往病床上的影如梦扫了一眼。
夜轻歌道:“无妨,梦儿睡得很沉,她不会听到的。”
她基本上就没有清醒的时候,在他的“咒语”彻底融入她的心底之前,他也希望她不要是清醒的。
夜挽君轻叹一声:“我的生母原本是顺成宗的第一任皇后,很受宠爱,按理说,这太子之位应该是我的,只是我生得太晚了。夜北皇的母亲原本是我生母的表妹,长得与我生母颇为相似,又比我生母年轻许多,就被顺成宗看上,纳为后妃,我生母因此逐渐失去了顺成宗的宠爱。”
“后来,夜北皇的母亲生下夜北皇,受封贵妃,而我的生母也在几年后生下了我,我的生母与夜北皇的生母为了让我们立为太子,争得水火不容。只是我的生母长年郁抑,身体不好,不幸病故……”
夜轻歌忍不住插嘴:“她该不会是被害死的吧?”
但凡宫里发生这种事,都会让人往“阴谋”的方向想。
夜挽君道:“我那时年幼,不知内情,也许是,也许不是,无法辨别。总之,我母亲病故之时,乞求顺成宗立我为太子,顺成宗也答应了。但我母亲病故之后,夜北皇的母亲被立为皇后,朝中为立我还是夜北皇为太子的问题,争论多年,始终没有结果。”
“直到顺成宗病重那年,他才以夜北皇年纪较大,且有母后支持为由,立夜北皇为太子,我自然不服,但那时的我还很年少,实在没有足够的资本跟夜北皇争。而后西凉国大军进攻,十五岁的夜北皇御驾亲征,并让他的母亲与我一起管理朝政,我很是敬佩他的勇气与他的信任,当时也是兢兢业业,绝不敢有私心。”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遇到了如冰,一见钟情,只是,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夜北皇就受了重伤,回京养病,而我接了他的大军,去固兰关跟西凉的太子月苍枭打仗去了。”
“夜北皇在京城养伤养得差不多以后,遇到了如冰的双胞胎姐姐影如霜,两人很快订亲。那时,夜北皇接受影家的请求,给仍在边疆的我赐婚,让我与影家的另一个女子,也就是我后来的妻子订婚。如冰知道以后,一怒之下离开影家,去外祖母家里住了一年多,连影如霜的大婚都没有出席。”
“这一年多里,夜英弦出生,影如霜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长期静养,不能承蒙皇宠。那时,如冰终于回到京城,去宫里看望姐姐……”
说到这里,夜挽君长长地叹气:“造化弄人啊,就在那个时候,夜北皇与如冰相遇了,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唉,废话不说了。”
“如冰说她很是寂寞,而夜北皇长得与我极为相似,她对夜北皇不禁动了心,而夜北皇也有意亲近她,他们便有了私情,夜北皇允诺会娶如冰为贵妃,对她和影如霜一视同仁。”
“两年之后,我回到京城,找到如冰,想跟她好好表明自己的心意。如冰因为我已经订亲且有了夜北皇的缘故,对我极为冷淡。我当时年轻气盛,隐隐察觉到她变了心,一怒之下便主动请旨,要求立刻迎娶未婚妻,夜北皇答应了,就这样,一切就此成了定局。”
“我的妻子十分的温柔贤惠,是个好女子,只是,我敬她,却无法爱她,我始终无法忘记如冰,也时时后悔自己的轻率。不久之后,苍枭王又带兵进犯,夜北皇再度亲赴边关作战,让我全力保护影如霜,我保证我会做到。那时,影如霜已经怀了第二胎,在夜北皇离开不久,她也搬进蔷薇行宫生产,如冰一直陪她左右……”
说到这里,夜挽君又是长长地叹气:“那时,如冰并没有谋害影如霜的心思,只是、只是影如霜生产的那个月,夜北皇不顾边关战事紧急,日夜兼程赶回京中,只为了影如霜生产那一刻可以陪在她身边……”
“他在影如霜的身边呆了三天三夜,片刻不曾离开,对影如霜更是关怀备至,如冰见到他也很欣喜,只是,夜北皇根本就没正眼瞧她,还警告她绝对不可透露两人的私情,让她离影如霜远一些之类的。总之,夜北皇所为,伤了和激怒了如冰。如冰决定杀了夜北皇最爱的女人,以此作为报复……”
“几个月后,影如霜病逝,如冰暗中找来大哥和大嫂,密谋自己假死并取代影如霜……”
“那时,我负责蔷薇行宫的守备,隐隐察觉了这事,但我实在无法对如冰下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冰杀掉影如霜后,精神有些不稳定,我担心她,经常暗中保护她和安慰她,如此,我们旧情复燃,暗中走到了一块……”
“而后,如冰怀了你,那时夜北皇仍在边关打仗,我们决定将你生下来,将你培养成未来的大顺太子和天子……”
夜轻歌听到这里,打断他的话:“让我成为夜轻歌是谁的主意?”
夜挽君道:“你母亲的主意。”
夜轻歌咬了咬牙:“你们想当皇帝和皇后,想让我当太子,很好啊,但为何不直接夺了夜北皇的皇位,让我堂堂正正地坐上龙椅?让我当个见不得人的冒牌货,很有意思吗?”
夜挽君的眼里有些愧疚:“我也曾经想过,只是,夜北皇带着大军守在边关,京城并没有多少兵力,我们实在没有足够的兵力攥位。而且,朝权主要由夜北皇的母亲及其娘家把持,我和你母亲的事情若是曝光,只有死路一条……”
夜轻歌冷笑:“所以我从小就被当成那个妖孽来养,一切都在复制他的生活,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夜挽君叹息,眼里有愧疚,有疼爱,有无奈:“我们是对不起你,你怪怨我们,我能理解,只是,你母亲是真心疼你的,你要怪要恨,就怪就恨我好了,别怪你的母亲。当年我若是稳重和成熟一些,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真心,能勇敢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切了……”
只是,时光不能倒流,他再怎么懊悔和自责,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夜轻歌半晌不语。
而后才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夜挽君道:“将我们的一切,抢回来。”
夜轻歌冷笑:“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抢得回来?”
夜挽君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必须全力去抢。”
夜轻歌道:“一边是西凉人,一边是夜北皇,你想两头作战?”
夜挽君又是长叹:“再怎么说我也是大顺人,这大顺的江山是夜家的江山,我不能视外敌不见。”
夜轻歌沉默半晌,才又问:“夜九呢?他死了吗?他也姓夜,他都不关心这江山了,你关心作甚?”
夜挽君摇头:“我跟夜北皇一家有仇,但夜北皇也好,夜九也罢,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土地落入外敌之手,他们现在一心想报仇,报了仇之后,他们同样会想把土地收回来……”
夜轻歌冷笑:“在那之前,恐怕咱们一家已经被灭掉了!”
夜挽君道:“成王败寇,如果我们输了,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顿了一顿,他道:“生在帝王家,又想要皇权,就必须有这样的觉悟,也要付得出这样的代价。”
夜轻歌转头看向沉睡中的影如梦:“郦央那边,会怎么样?”
提到这个话题,夜挽君的心里,也是沉重的,只是,他永远不会将这样的心思表现出来。
他从容而坚定地道:“你的母亲一定会撑过去的。”
就眼前的形势,他隐隐能看出局势会如何发展,只是,不到那一刻,他就还是要竭尽全力。
他的从容给了夜轻歌信心。
夜轻歌想了想:“也就是说,我还是有可能继续当皇帝?”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当皇帝,这样才能享受万民的景仰与爱戴,也才能让梦儿享受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根本不敢想象他屈居他人之下,而梦儿要看人脸色的日子。
夜挽君微笑:“当然有这种可能。”
夜轻歌稍微放了心:“那你和母亲要好好努力,绝不能输给夜九一家子,你和母亲要当太上皇和太后,我和梦儿也还要继续当皇帝和皇后。”
夜挽君还是微笑:“我会努力的。”
这样的目标,其实很不容易实现,不过,他还是要坚持。
这个儿子已经被养成这样了,他这个作父亲的,除了全力去实儿子的愿望,无法强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