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调查至今,该查的基本都查清楚了,案件的来龙去脉也已经理出了头绪,而随着李萍萍浮出水面,蒙在案件上的迷雾也逐渐散开了,但是让尧舜颇感纳闷的就是,到目前为止,李萍萍的下落仍然是一个谜,并没有哪一个调查结果里出现过她的影子。而且她不仅把自己隐藏的非常好,还能在暗中把一切操纵的如此完美,这一点是最让尧舜感到费解的。
“我在想,李萍萍能让马国明替她做事,是因为马国明和她的遭遇类似,她领养了马国明的同时也算培养他成材了,那马国明对李萍萍唯命是从倒是可以理解,可是陆永霖呢?他又不是孤儿,从调查到的情况来看,他和李萍萍似乎并没有关系,可是为什么李萍萍会让陆永霖当抢劫案的中间人呢?要知道她可是完全通过中间人来传达他的所有计划,如果这中间环节出了问题,那她的全盘计划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她凭什么对陆永霖如此信任?李萍萍是个聪明人,她不可能随便找个完全不信任的人干这件事。”尧舜说道。
“没错,李萍萍既然都能想到领养马国明,然后培养他成材,再让他投资荣昌,从而逐步蚕食掉整个荣昌这么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狠招,可见她的计划有多么的周详,她应该不可能用一个完全不信任的人去担当抢劫案中间人这么重要的角色。既然她用了陆永霖,就能证明她是非常信任他的,可是在陆永霖的人际关系中,却并没有查到任何可疑人物,除非…”王越凯稍稍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除非这个人和陆永霖的关系非常特殊,以至于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忽略了或者是没有调查的非常仔细。”
“关系非常特殊?”
尧舜闭上眼,紧锁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他觉得王越凯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既然徐山川当年可以隐姓埋名,李萍萍自然也可以,即便如此,她和陆永霖又会是什么样的特殊关系,以至于她会让陆永霖担当劫案中间人这么重要的角色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调查陆永霖的时候,居然没有查到关于她的任何蛛丝马迹,这又是为什么呢?”
尧舜感觉自己和真相之间隔着一道完全透明却又坚实无比的门,站在门前,他似乎已经能够看到案件的真相,但却没有办法打开这扇门触摸到真相,因为他的手上还缺少一把钥匙,一把打开这扇阻隔之门的钥匙。
突然,尧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睁开眼睛,然后在桌面上的一堆资料中翻查着。
随后,他从中抽出了几份询问笔录,仔细对比了一番后,将笔录递给了王越凯。
“这几份笔录分别是陆永霖的妻子廖芳的,陆永霖的邻居的,以及龚秀云的,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尧舜说道。
接过笔录后,王越凯认真的逐行逐字阅读着。
过了许久,王越凯似乎也从中发现了问题,他指着其中一份笔录中的内容,说道:“你是怀疑这个时间有问题?”
王越凯所说的时间,指的是在几份笔录中,都提到了“两个月”这个时间点。首先,陆永霖开始打骂廖芳就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这一点陆永霖的邻居也都可以证明;其次,何耀扬向劫案的幕后老板借钱的事也发生在两个月前。
“你不觉得这两件事在时间上有点巧合吗?”尧舜问道。
“恩,陆永霖和廖芳吵架的时间在两个月前,如果他们夫妻间经常闹矛盾的话,邻居不可能不提到,相反,邻居的供述和廖芳所提到的时间完全吻合,而且偏偏又正好赶上了何耀扬通过陆永霖向幕后老板要钱的时候,这其中的确有点问题,难道这又是一个局?”王越凯疑惑道。
“非常有可能。通过我们的调查发现,陆永霖不止人品有问题,而且非常好色,经常和小姐到酒店鬼混,如果廖芳真的要和他吵闹的话,相信也不可能只在这两个月才开始,但事实却是邻居都反映,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是从两个月前才开始的,而且起因就是陆永霖带女人回家过夜,陆永霖又不是没有钱到酒店开房,为什么要带女人回家过夜呢?难道真的像廖芳说的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心理?可如果是,为什么之前不这样,偏偏要在何耀扬找他向幕后老板要钱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呢?”
“看上去的确有点像是在作秀,似乎故意想让人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作证,可是陆永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还是说这又是李萍萍布的一个局?如果是,那么对于她而言,让陆永霖和廖芳的感情矛盾激化,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王越凯对此颇感疑惑不解。
“如果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打出一张‘悲情牌’,博取我们的同情,从而让我们的调查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开呢?”
“悲情牌?你的意思是,廖芳是李萍萍!”
王越凯惊讶的几乎是喊出了最后几个字,他对尧舜大胆的猜测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如果这样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一定会使案件起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李萍萍和廖芳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冷静下来后,王越凯拿起李萍萍的画像和照片仔细地看了半天,可是无论是照片还是画像,都找不出和廖芳相似的地方。
“如果她整了容呢?虽然我的猜测很大胆,但你不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一切的疑问都解开吗?”尧舜冷静的分析道,“按我们之前所猜测的,如果李萍萍就是一系列案件的幕后真凶,那么她利用马国明,是因为她领养了马国明,她对他有恩,所以马国明才会对她唯命是从,而陆永霖呢?李萍萍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他,让他担任劫案‘中间人’这么重要的角色呢?而且按我之前的推理,如果说陆永霖和妻子之间的矛盾是李萍萍让他演的一场戏的话,那么他为什么会同意李萍萍这样的计划呢?做这样一场戏又有什么目的呢?之前我曾想过,有可能李萍萍是利用当年劫案的事要挟陆永霖,让他乖乖听话,然后和妻子廖芳激化夫妻矛盾,这个理由看似合理,但却经不起推敲,因为陆永霖和廖芳之间就算夫妻关系恶化,对李萍萍并没有任何好处,既然没有好处,李萍萍又为什么要让陆永霖和妻子演这么一场无聊的戏呢?还有一点就是无论珠宝行劫案还是凶杀案,幕后真凶都一直强调要保持所谓的‘断层关系’,那么如果这个幕后真凶是李萍萍,按理来说,在劫案过后她就应该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才对,这样就算日后其余的人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能找到她,包括陆永霖这个‘中间人’在内。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凶杀案最先遇害的是陆永霖,而他作为中间人,也是参与劫案的人里最有可能知道李萍萍下落的人,甚至之前何耀扬找陆永霖向幕后老板要钱的时候,陆永霖的回答并不是找不到幕后老板,而是告诉他幕后老板不同意给钱,这就说明陆永霖和李萍萍这个幕后老板之间应该还一直保持着联系,而这一点恰恰和幕后老板一直强调的‘断层关系’相违背,那么为什么李萍萍这个幕后老板会和陆永霖始终保持着联系呢?而他又为什么会信任陆永霖,并且让其担当中间人这么重要的角色呢?我想除了李萍萍和陆永霖是夫妻关系这个答案外,再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恩,如果按你这样的推理来看,的确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而且基本上也是合情合理,可是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些只是猜测,我们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支持,再加上陆永霖又已经遇害,就算廖芳真的是李萍萍,我们也拿她没有丝毫的办法。”
“虽然陆永霖死了,我们也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过好在还有一个证人。”尧舜狡猾的一笑,说道。
“你是指马国明?”
“不错,就是马国明。之前没有想到廖芳是李萍萍的时候,我也不敢动马国明,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把他搬出来了。李萍萍之所以会领养马国明,正是看中了他的遭遇和自己非常的相似这一点,而且其实她完全可以利用马国明来充当中间人的角色,这样就不用再多余找一个陆永霖了,更何况以当时马国明的身份来看,他作为劫案里应外合的人选再合适不过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找人抢劫自己的珠宝行,可是李萍萍却偏偏多此一举的再找一个陆永霖,她这么做唯一合理的解释或许正是出于一种保护马国明的心理,她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很清楚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然而马国明在这一切的事件中却是无辜的,她不希望马国明因为她的仇恨而前途尽毁,这样似乎也能顺便解释了为什么在一切都结束之后,马国明反而继续开着‘金玉满堂’的原因,毕竟在所有的案件里,马国明都没有直接的参与,而且他也是用正常的竞争手段搞垮了荣昌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那李萍萍总算是还有点人性。”
“我也希望猜测的没错,因为这是目前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一个突破口。”
“看来终于到收网的时候了。”王越凯略显兴奋的说道。
虽然尧舜没有明说出自己详细计划,不过王越凯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真相到底如何,相信很快就会揭开神秘的面纱了。
没有硝烟的结局
在尧舜和王越凯的带领下,两组侦察员同时展开了行动,分别从金玉满堂珠宝行和廖芳的家中将马国明和廖芳带回了警局,由于没有实质的证据,把他们带回警局的理由只是协助调查,所以整个行动的过程非常平静,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之处。
而同一时间,还有一组侦察员展开了对廖芳的深入调查,其实这一次的“正面交锋”的结果会是什么,尧舜的心里也有点忐忑,虽然他对自己的推理非常有信心,可是对于马国明和廖芳会如何应对,他却无法预料。
这一切对尧舜而言无疑是一场“赌局”,既然是“赌局”,那么就没有人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稳赢,因为“赌局”没有谁能稳赢的,只有赢的概率多少的问题,好在尧舜手中还握有马国明这一张“牌”,从局面上看,他的胜率似乎相对会大一些。
在警局的过道上,马国明和廖芳相遇了。
或许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会这样,马国明在看到廖芳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廖芳看了一眼对方,先是一愣,但她迅速把视线移开,继续向前走去,马国明见状也把头扭向了一侧,在侦察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旁的审讯室。
负责审讯廖芳的是尧舜,这也是两个人第二次见面,不过性质却有所不同,第一次廖芳是作为受害人的家属接受问话,而这一次则是案件的第一嫌疑人,不过由于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尧舜只是把她请到了会客室。
而让她和马国明在过道上相遇,实际上是尧舜刻意的安排,目的就是要看一下他们二人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见面时的反应,而他们刚才相遇时的场面都被过道上的监控探头所拍下,尧舜在监控室内看的一清二楚,他这么做也是为接下来的讯问做的一个准备。
待廖芳落座后,尧舜才开始了问话。
“不用自我介绍了吧!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不知道这次尧警官找我,是想了解些什么呢?”
廖芳的脸上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和之前一次的见面一样,她依然是那样的平静。
“还是关于你老公陆永霖遇害的案件,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和十年前的一桩珠宝行劫案有直接的关系,而这家珠宝行就是当年他任职的荣昌珠宝行。”
见廖芳没有特殊的反应,尧舜也并不着急,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耐性,着急只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是吗?他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廖芳面无表情地回道。
“真的不清楚吗?”
“是的,别说是十年前了,就是近几年的事我都不清楚。”
“你和陆永霖结婚也有十几年了吧!”
“差不多十二年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陆永霖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到酒店开房,到夜总会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你们的婚姻能维系这么长的时间,真的让我非常的佩服,在这十二年里,你真的就没想过要离开他吗?”
“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就离开他了。”
“钱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你为了钱甚至可以容忍你的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还长达十二年之久?”尧舜不解的反问道。
“我不否认,钱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在这个世上,我相信没有人不对钱感兴趣,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只要他能给我钱花,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无所谓。”
廖芳非常平静的说着这番话,她毫不掩饰自己是个只追求物质享受的女人,似乎对她而言,除了钱以外,真的什么也不重要。
“那在陆永霖出事前的两个月里,你有想过离开他吗?”
“尧警官,我不明白你问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夫妻间的事和你刚才所说的珠宝行劫案有关吗?”廖芳不解的反问道。
“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就在两个月前你们开始吵架的时候,当年的其中一名劫匪曾找过陆永霖,所以针对两个月前所有的事,我们都必须调查清楚,无论大小。”尧舜解释道。
“在他出事前的那两个月,我连杀他的心都有了,或许就是因为我的一再忍让,才让他变本加厉,居然把女人带回家,还让我看他们上床,不过好在他已经死了,我的噩梦也结束了。”
廖芳说这番话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就如同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对了,你和陆永霖在一起这么久,应该认识一个叫马国明的人吧?”
尧舜开始逐渐把话题开始转移到重点上了。
廖芳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稍稍思索了片刻后,才说道:“认识,这个人是荣昌珠宝行的老板,听陆永霖说,是马国明介绍他进荣昌工作的,我们结婚时的首饰都是那买的,我记得当时就是他接待我们的,所以有点印象。”
“那你除了知道马国明和陆永霖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外,知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关系如何呢?”
“不知道。”廖芳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回答,因为这件事对我们警方非常重要,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马国明很可能就是策划当年珠宝行劫案的幕后真凶,陆永霖则是他找来负责和劫匪联络的中间人,而他也很有可能就是陆永霖遇害案的真正凶手。”
一听这话,廖芳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安的神情,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虽然廖芳的表情变化非常快,甚至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但是却没能逃过尧舜的眼睛,这个细微的变化也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断。
“马国明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我记得以前去买首饰的时候,感觉他人挺好的,不像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啊!而且他自己就是珠宝行的老板,应该不可能抢劫自己的珠宝行吧!你们有没有查清楚啊?可别中了陆永霖的圈套,冤枉了好人啊!”
虽然陆永霖是自己的老公,但是廖芳却没有替他说一句好话,反倒是在替马国明证明清白。
“在你心里,似乎陆永霖的地位还不及一个外人啊!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是清白的,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老公是无辜的。”
“像他那样的人,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我可不希望一个好人被他陷害,他死是他自己的事,不能因此牵连无辜,这没有什么问题吧!”廖芳冷冷的回道。
“可是很遗憾,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马国明的确就是主谋。”尧舜表情严肃,语气肯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