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安徒生童话精选(世界最美儿童文学第二辑)
26278500000054

第54章 天国花园(2)

“我们到了天国花园了吗?”王子问。

“还没到。”东风说,“但马上就要到了。你看见那道石墙了吗?还有那个大岩洞,葡萄藤挂满洞口,仿佛一道宽宽的幕帘似的。我们就是要从那里穿过去。把外衣裹紧点。别看这里骄阳似火,再往前一点就是冰天寒地。飞过岩洞的大鸟总是一只翅膀在夏天,另一只翅膀在冬天。”

“那么,这就是穿过死神之路、通向天国花园的路了?”王子问。

他们走进了岩洞,哎呀!里面的确冰冷的,但一下子又不冷了。东风展开它的双翅,翅膀闪闪发亮,就像最明亮的火光。这个岩洞太奇特了!头上的巨石奇形怪状,千姿百态,不停地往下滴着水。洞里有些地方很窄,他们只好手脚并用爬过去,有时却又高又宽,就像在空中一样。这里的样子好像墓地的小教堂,这个小教堂的手风琴吹不响,旗子化成了石头。

“我们是不是在穿越死亡之谷去天国花园?”王子问。

东风一声不吭,只是指了指前方。只见前方投来一道蓝光,照在他们身上,很是好看。

头上的大石头块逐渐慢慢变得像一片迷雾,最后好像又成了月光下的一朵白云。这时,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气宜人的地方,空气新鲜得好像在高山一样,香得又好像是在开满玫瑰花的山谷里。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清澈得跟空气一样,水里金黄和银白的鱼儿看上去就像金子和银子一样;紫色的鳗鱼在水中嬉戏,每动一下都闪出蓝蓝的光芒;宽大的睡莲叶子一闪一闪,像彩虹一样五彩缤纷,它的花朵就是一团燃烧着的橙色火焰,河水给它提供养料,就像给燃烧中的油灯添油一样。一座坚固的大理石桥造型轻巧,好像是用丝带和玻璃珠子搭建而成的。过了大桥就是幸福岛,而美丽的天国花园就在岛上,百花齐放。

东风抱着王子走过那座桥,来到岛上。岛上的鲜花和树叶纷纷唱起他儿时听过的最悦耳的歌,声音那么甜美,人类是唱不出来的。

这儿生长的是棕榈树还是大型的水生植物呢?王子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翠绿庞大的树木。

一些攀缘植物从树上垂挂下一条条花彩,像老的弥撒书页边上用金黄和其他色彩做成的装饰图案,或者是首写字母中的花纹。这里是千姿百态的鸟群、鲜花和花彩的天地。

附近的草地上,一群孔雀正在竞相开屏,争奇斗艳。没错,这些都是真的!但是王子摸了摸这些东西,才发现它们并不是什么鸟儿,而是植物。这些植物叫牛蒡草,它们闪着五光十色,很像孔雀开屏。灌木丛跟橄榄树的花朵一样香气袭人,狮子和老虎则在灌木丛中跳来跳去,敏捷得像小猫,但又很温顺。野斑鸠像最美丽的珍珠一样光彩照人,他们在狮子的鬃毛上拍打着翅膀;而一向胆小的羚羊也站在旁边不住点头,好像也要来一起玩耍似的。

接着天国仙子出现了。只见她衣着亮丽得像太阳,满脸快乐的神情,就像一位幸福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感到满意时的面容一样。她年轻貌美,身后随时跟着一群漂亮的少女,个个头发上都别着一颗亮晶晶的星星。东风把凤凰鸟的那张棕榈树叶给了她,她的双眼立刻就闪烁出快乐的光彩。

仙子拉起王子的手,把他带入自己的宫殿。宫殿的颜色就像阳光下的郁金香。天花板就是一朵大大的闪闪发光的花朵,你越是抬头望着它,它的花蕊就越显得凹下去。王子踱步走到窗户边,透过玻璃朝外望。他看到了窗外的智慧树,还有树上那条毒蛇,而亚当和夏娃则站在树下。

“他们不是被赶出去了吗?”王子问。

仙子笑了笑,解释说窗户玻璃片上的图画里,时间已经在那块玻璃上烙上了图画,不过跟人们平时见到的一般的画不一样。因为这画里是有生命的:树上的叶子在动,人们走来走去,就像是在镜子中一样。王子又透过窗户的另一块玻璃朝外看,看到了雅各布的梦中的架梯直插云霄,长着大翅膀的天使们沿着梯子上上下下。的确,以前世间发生过的一切如今都在这些窗户玻璃片上生动活泼地展现了出来。只有时间才能作出这样的图画来。

仙子微笑着把他带到一个宏伟壮观的大厅。大厅四周的墙壁都是透明的,上面画着许多画像,面容一个比一个漂亮。画面上好像有数以万计的幸福人儿,他们笑呀唱呀,这些歌声和笑声最后统统融为一个美妙的音符。画面最顶端的人儿是那么小,看起来就像画在纸上的代表最小的玫瑰花蕾的一个小点。大厅中央是一棵枝繁叶茂、枝条低垂的大树,树上的金苹果大大小小像橙子一样挂满枝头。那就是智慧树。亚当和夏娃吃的就是这棵树上的苹果。树上每一片叶子都掉下一滴亮晶晶的红色露珠,好像是树哭着流下的血泪。

“我们到船上去吧!”仙子说,“这样可以在滚滚波涛上感受一下身心爽快的味道。小船会不断摇摆,但不会漂走。我们将看见世界各国一一从我们眼前经过。”

观看整个海岸移动,真是太美妙了。首先过来的是雄伟的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山上笼罩着云层和黑松林;山里的号角声忧郁感人,山谷里的牧童在唱着欢乐的歌谣。接着是无数香蕉树长长的叶子垂到小船上来;墨黑的天鹅在水上嬉戏,奇异的动物和花卉在岸上展示自己。这个地方是新荷兰,是世界的五大洲之一,它在蔚蓝的群山衬托下,从他们眼前漂浮过去了。他们听见牧师在唱歌,看见野人随着鼓声和骨头喇叭声在跳舞。高耸入云的埃及金字塔,半埋在黄沙里的一根根翻倒的柱子和狮身人面像,也同样从眼前一一掠过去了。北极星照在北方的冰河上,就像是一种无人能仿造的烟火一样。王子显得非常高兴,他大饱了眼福,他看到的比我们这里描绘的要多一百倍。

“我能不能永远呆在这里不走了。”他急切地问。

“那就看你的了。”仙子说,“如果你不像亚当那样经不起诱惑,做出违禁的事,那你就可以永远呆在这里。”

“我保证不碰智慧树上的苹果!”王子说,“这里还有数千种果子,一样很漂亮。”

“仔细问一问自己的心吧。如果你意志不够坚强,趁早和东风一道离开这里。他就要飞回去了,而且一百年后才会重新来到这里。在这里,一百年对你来说只不过像一百个钟头一样,很快就过去了;但是要抵挡住罪恶的诱惑,一百年就是非常漫长的时间了。每天傍晚,当我离开你时,我都会对你说:‘跟我来吧!’而且还会向你做手势。但是,你千万不要动:不要跟我走,否则你每向前跨一步,你的欲望就会增强一分。然后,你会来到长着智慧树的大厅,而我就在它花香四溢的垂枝下睡下。你会向我俯下身子,我必然对你微笑。但如果你吻了我的嘴唇,天国花园就会沉到地下去,从你眼前消失掉。沙漠凛冽的风将在你四周狂吹,冰冷的雨水将从你的头发上滴落下来,你的命中将充满悲伤和苦恼。”

“我决定留下来!”王子说。

东风亲了一下王子的额头,说:“坚强些,咱们一百年后见。再见了!再见了!”

东风展开宽宽的翅膀,腾空飞了起来。它的翅膀闪闪发光,好像是收获季节的闪电,又像是寒冬时节的北极星。

“再见!再见!”鲜花和树木也都纷纷和东风告别。鹳鸟和鹈鹕列队飞行,像一条条彩色的缎带,陪伴东风一直飞到天国花园的尽头。

“我们现在开始跳舞吧!”仙子大声说,“到最后,到太阳下山时,我和你一起跳舞时,你会看到我向你招手;你会听见我说,‘跟我来!’但是,你不要听我的。在这一百年里,我每天傍晚都会重复这句话。每一次通过考验后,你会获得一次抗拒诱惑的力量,到最后你就会想都不想它了。今晚是第一次,现在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仙子把王子带到一个大厅,里面四处都是雪白透明的百合花。每朵花里金黄色的花蕊就是一把小小的金色的竖琴,发出弦乐器和笛子的声音。美丽的少女们个个身材苗条,身穿透明的薄纱,在王子面前翩翩起舞。她们歌唱幸福美好的生活,歌唱长生不老,天国花园永开不败。

太阳下山了,整个天空金光万丈,给百合花染上了一层最美丽的玫瑰色。王子喝了少女们给他倒的美酒,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他看见大厅的背景一下子打开了,智慧树出现了,树周围罩着光环,照得他的双眼发花。一阵歌声响了起来,柔美而悦耳,好像他亲爱的妈妈的声音,好像在唱着:“我的孩子,我亲爱的孩子!”

这时候,仙子向他招手,热切地劝说:“跟我来吧!跟我来吧!”

王子急忙朝她跑了过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诺言,而且第一个晚上就忘记了。而仙子还在不停地微笑着向他招手。四周的香气越来越浓,竖琴也奏得更加动听。长着智慧树的大厅里,好像有数以万计的人们在点头歌唱:“人必须无所不能,人才是世界的主人。”在王子的眼中,智慧树流下的不再是血泪,而是一颗颗闪耀的红星。

“来吧!快来吧!”仙子的叫声在颤抖。王子每向前跨一步,脸颊就增加一分火辣,血流就加快一点速度。

“我一定要过去!”他说,“这不是什么罪行,这不可能算是罪恶。人为什么不追求美和快乐呢?我只不过想看一看她的睡态罢了。只要我不吻她,就不会失去什么。再说,我也不会去吻她的,因为我是个坚强的、意志坚定的人!”

这时,仙子脱掉外衣,拨开树枝,一下子就躲进树枝丛中去了。

“我还没有犯什么罪,”王子说,“而且我也不会犯的。”

于是王子拨开了树枝。仙子在树枝中间睡着了,只有天国花园的仙子才会这么美丽。她在睡梦中微笑着。王子俯下身子,却看见她的睫毛下抖动着的泪花!

“你是为我而哭泣吗?”王子轻声问道,“别哭了,我的小美人!现在我可明白了什么是天国的幸福!这幸福流进我的血液里,流过我的思绪。我身体里感觉到了天使的力量,感到了生命不断增强的力量!该发生什么就让它发生吧,这样的幸福时刻拥有一分钟也值了!”

然后他吻去了仙子的眼泪——他的嘴唇和仙子的碰到一起。

霎时间,一个惊雷炸响了,那么震耳,那么可怕,谁都没听见过这样的雷声。接着,一切东西都沉了下去;那美丽的仙子和天国都沉了下去,越沉越深。王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消失在黑夜里,就像远处一颗明星消失在天边一样。王子浑身感到一阵死一般的寒冷,他紧闭双眼,像死了似的躺了很久很久。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凄厉的寒风在头顶上狂舞,这时他才醒过神来。

“我都做了什么?”他叹了叹气,“我犯下了跟亚当同样的罪行,天国沉下去了!”

他睁开双眼,望见了遥远的天边那颗晨星。这颗星就和刚沉下去的天国一样闪着同样的光芒。

他站起身子,发现自己在一个大森林里,不远处就是那个风洞,风妈妈此刻就坐在他身边。

看她样子很生气,一只手都举在空中。

“才第一个晚上就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来!”她说,“我早就料到会这样!如果你是我儿子,你就得钻进袋子里了!”

“是的,他应该钻进去才对!”死神说。死神是一位矍铄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长柄镰刀,长着两只又大又黑的翅膀。“是的,他应该被投进自己的棺材里。不过,且慢!我只是先给他登个记,我还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几天,赎清他的罪行,好好改一改。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而且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把他投进棺材里,让他骑在我头上,一起飞向星空。

在那里,同样有一个天国花园,同样也繁荣。如果他表现好,有诚意,就可以升入天国花园。但是,如果他思想邪恶,满心罪恶,他就会和他的棺材一起沉到地下,比天国花园沉得还要深。我每一千年才会来找他一次,到时候他也许会沉得更深,也许会升到高高的星空——升到那颗高高的闪烁着的星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