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射手
那个时候,他们初入省城,都是二十出头的孩子。省城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工作不好找,住地下室,每天的伙食费限制在十元以下。他学的是计算机,终于在一家电脑公司找了一份维修硬件的工作,月薪一千多块。这点儿钱在省城里面,除去房租和日常开销,所剩无几。
每到发工资的日子,她就会像一个精明的小媳妇:“这个月的工资呢?”他一边从包里拿出那薄薄的几张钱,一边羞红了脸。然后两人一起去银行存300元,零存整取。她算计着,这样下来,一年就能存上3600元,在广州这个地方,能买半平方米的居住面积。她笑嘻嘻,天真地计算着:“半个平方,刚刚够我们两个站在一起。”他微笑:“是啊,刚刚好。不过,这么小的面积,我们只能拥抱着站在一起。”他们像旱季草原上的一对小狸鼠,积攒着为数不多的快乐。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他找到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他当初去公司面试的时候,能力并不突出,有不少人都表现得比他优秀,但他的女上司还是坚持把他留了下来。面试的时候,女上司问过他一句话:“如果以后有钱了,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他低着头说:“我想给她买一枚小钻戒,哪怕是最小的,她跟着我受委屈了。”女上司被他的一番话打动了,尽管他们的年龄并不相当。
当月,公司要开发一个软件,汇编任务一下来,就交给了他在内的三个汇编人员。他们如期完成,公司特意奖励三个人去旅游。但是当机票送到他手里时,他却固执地摇头:“我不去,她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公司一年一度的体检开始,他一早过去,出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台阶上,低头不语。第二天,他对女上司说:“娜姐,帮我个忙,我们恋爱吧。”他和她在地铁出口处分手。像几米漫画里面的那两个人,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她头也不回,却分明感觉有眼泪滑落。他也没有回头,在她的影子消失后,蹲在街头泪流满面,身边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人。她躲在转角处失声痛哭,在一起六年,她知道他温柔忍让,但却不知道他经不住诱惑。
一年后,她结婚了。接新娘的车队经过地铁口那里,坐在车上的她习惯性地往空荡荡的地铁口看去,已经过去很远,她还执著地扭着脖子,似乎那里藏着她一生一世的真爱。
两年前的那天,他被查出肾病,需要手术,即使手术成功也要再做透析,可能一生都离不开药。诊断结果让他痛苦不堪,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活不过三十岁。那笔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如果这样下去,她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他受委屈了。两天后他决定和她分手。
她结婚那天,他躲在地铁出口那里,看着长长的婚车从那里经过,有两样东西刺痛了他的眼睛:一是她手上闪亮的钻石,二是她那幽怨的眼神。本来,他可以用他那仅有的钱,买上刚好可容纳他们两人的半平方米,给爱-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