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叶
凉凉的雨
凉凉的雨,是天空落下的果子。
秋风,想跑得越快越好,拒绝雨水梳理的秩序。
秋天消瘦的头颅在寂静中飞扬。果实一样沉甸甸的心绪,遍布裸露的大地。
凉凉的雨伴着唱民歌的风,总喜欢伫立在子夜芬芳的田野,聆听果实裂开的声音。
池塘与河流,是大地天然的粮仓。薄薄的雨水集结在一起,仿佛一种透明的情感要找到一架至善的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在“落雨享天福”的念叨声里,燃起一袋旱烟,聆听凉凉的雨点,敲击檐瓦的声音,因为这些最古朴的音乐,辛勤的劳作会在痴痴如醉的凝望中变得轻松。
凉凉的雨,是天空落下的果子。
落花春天以落花还债。
流水已远走他乡。
春天的一半是花朵,另一半是昵哝的燕语。裸足站在河边的人,双足已被村头的落花掩埋。
落花无声,流水有梦。
村庄却没有诗人淡淡的忧伤。
在流水的低吟里,谁把词语中的月亮举得更弯?在重重叠叠的花香里,昵哝的燕语挤进了谁的耳郭春天的村庄,没有凋落的心事,没有受伤的高过命运的纸鸢。风中纷扬的花粉,悄悄迷住了憩在瓦檐边那对相亲相依的蝴蝶。
流水浅浅地低吟,仄人经验主义的冥想。春天以落花还债,轻风却无法开具收据。
村庄的落英,四处奔走着。却没有行吟诗人的忧伤。
守望田野土地荷起深夜的风景,以稚嫩的星光打进真实。
佝偻的父亲,每天将黎明吵醒后,便从土地的这头走到那头。一年四季尾随着他的老黄牛,把厚厚的沉默,踩得粉碎又温暖。
深入青黄不接的时节后,父亲便发现禾稼离自己很近很近。多少年过去了,朴实的禾苗,有浪无声总深蕴着一种契机。劳累的时候,看着镰刀躺在粮食旁的姿势,无论夜昼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智慧积在手上,就适于翻耕泥土,或者去扶一株倒伏的庄稼。只是,父亲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黄昏,守望在田野的父亲,我无法仰及他的光芒。在众多的奢望中,我只想抚摸着他的茧子和收成,去和父亲疼爱的庄稼,做一次深深的交谈;我只想从他微笑着流出的泪花里,去领悟粗茶淡饭包裹的那份痴情……大米一粒大米就可以把生命的真实全部展示。
在饥饿比寒冷更可怕的日子。一首被风吹起的歌谣就可以触及死亡。
如今,被我歌唱的大米,正置身于宽阔的掌上,无论凸立于哪一条纹路,都可以使我的胃部隐隐作痛。
无声的痛,让记忆在苍茫里深远,让泥土在一片稻浪里陷进沉默。
用阳光的手指抚摸一株稻穗,柔润丰满如同情人的躯体。叶脉上坐着千年的农夫,他们的信念一点一滴注入稻谷的内心,他们的思想就是大米的思想,他们的安详就是大地的安详。
一粒米,是土地献给人类与生俱来的庇荫;一粒米,是一种温暖的光泽。
为了它,一切都可以抛弃和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