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太阳愈加毒辣,待得三棵老树敲完拾好,所有人无不汗流浃背的。
杨勇从树上爬下,扯下头巾,脱了制服,全身汗湿得像刚从水里上来一样。他擦了擦汗,嘴着还喘着气,对潜家爷爷说:“爸,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接下来的,我们自己可以慢慢来。”
地里,潜丽琴在邹佰琼等人的帮助下,把十几包蛇皮袋、麻袋用大针缝了。今年收成还算不错的,可惜自家人手太少,顾此失彼的,滚下蕃薯地的没来得及空出手下去拾,就全进了别人的箩筐。足足有两三袋啊,真是心疼。
待袋子都缝好了,潜丽琴回过身来,从箩筐里捧出些熟透了“开花”板粟掉下来的果实分给几个男孩子。这些果实相对都是最好的,又红又大,很是讨人欢喜,看来今年能卖个好价钱。今天还真是多亏了这几个男孩子,干的活儿一点都不比大人逊色。论干活儿,三个自家女儿也抵不了一个邹佰琼。潜丽琴不禁感叹:到底是男孩子力气来得大啊。
于是,邹佰琼等人和潜家人道了别,就赶着吃得差不多的牛回家去了。
潜家爷爷见最重要的三棵老树已经解决了,余下的活儿夫妻俩能应付得来,便到一旁树荫下抱起累得发困的小孙子,带着潜小麦也先回了家。
潜小海自有潜家爷爷抱着,兀自睡觉。潜小麦可就惨着,早上一路欣赏着风景走过来饶有兴致,不觉得路远。这会儿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腿那个重得啊,就像是灌了铅块。路那个长得啊,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怎么感觉连早上分外清新可爱的野ju花,都耷拉着脑袋呢?难道太阳的烤晒下,它们也觉得累吗?
还好回到家,潜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连带把猪都喂好了。
饭温在潜家唯一的电器——电饭锅里。八仙桌上摆了三个菜,一盘笋干焖肉,一盘炒南瓜丝,一盘常驻梅干菜扣肉。潜家奶奶还单独在电饭锅的抽屉里给潜小海炖了个鸡蛋,这会儿正慢慢喂着他吃。贵宾级特别待遇啊,难怪潜小海总喜欢在这边蹭饭。
这是潜小麦回来后第一次在潜家爷爷奶奶处吃饭。喷香的白米饭,笋干肉厚脆嫩,五花肉又酥又烂,南瓜丝清爽可口,很好吃很下饭。潜家奶奶手艺不错,放在2009,肯定有人评价:“家常煮意,返璞归真。”
但这会儿,潜小麦可没那功夫那心思细嚼慢咽好好品尝,好久没干这么久农活了,又累又饿,不由大口大口地吃饭,巴望着早点回房休息一下。潜家爷爷脸上也有些倦意,潜小麦不由想,是不是潜小海这家伙太重,把他给累着了。潜家爷爷倒不急着吃饭,自己动手倒了半杯米酒,就着桌上的菜慢慢浅酌。待得潜小麦一碗饭都吃完了,潜家爷爷杯里的酒还未见底。淡定啊淡定啊,这岁月还真不会白白亏待人,它最起码会在人们身上留下某些特殊的印痕与气质啊。
潜小麦本想将灶头收拾一下,让潜家爷爷拦下了,让她回去午睡歇歇,醒了过来练字。
潜小麦飞也似地奔回屋冲了个战斗澡。身上早就汗腻腻一片,更有树粉灰尘之类的落在头发上,钻进脖子里痒得不行。刚刚在大人面前憋着不好嚷嚷,回屋没人了愈发觉得难受。
谁说的,谁说的“农村是美好的世外桃源”来着。罚他务农三个月,看他还敢不敢说。潜小麦恨恨地想着梦周公去了。
下午醒来还得去给杨勇潜丽琴送饭。秋老虎的肆虐烧烤下,潜小麦头上扎了个毛巾,终于在没晕之前把饭送到了目的地。
下午打的野生板粟跟毛粟差不多,枝头梢尾顶着的都是青青的小小个儿的小刺猥。这种板粟树虽稍小,却比老板粟难敲多了。不由得杨勇不使出浑身劲儿猛敲猛打。
实在是太费劲儿了。潜小麦站在下面看不过去了,不由喊道:“爸爸,别打了。这些板粟没肉的。打了也收不了几斤。”
话音刚落,杨勇憋足劲儿一竿子使劲砸下去。谁知,这一次,板粟那个哗啦啦地就如雨点往下砸,潜小麦抱头鼠窜,避无可避,全身上下被砸了个猛打猛实,连头发上都顶了四五个芒刺尖尖的小板粟。那个痛啊,仿佛全身被蜜蜂蜇了一遍。
“额的板粟啊,我不该讲你坏话,这下可遭报应了。”潜小麦正暗自忏悔着,谁知脚下一不留神滑了一脚,眼看着小身子就要落地。
啊~~不要啊,下面有板粟……
潜小麦嗷嗷叫醒来,咕噜着报怨:“呃,屁股好疼这梦咋这么真实呢。”
抬头看了看窗外,围墙上阳光已褪去一半,时候不早了,该起身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