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老红绳
第二日,我刚一起床,南母就笑吟吟地进了我的房间,道:“小隐,今日是月老节,你和无尘一起去月老祠,一起求两根红绳,到时候你绑一根,他绑一根,这别人啊,就不能拆散你们了。”
我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快起吧,无尘已经在门口等你了。”南母眨了眨眼,笑道。
我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只花了片刻时间便整理完毕出了房间。
一出门,我就看到南无尘一袭白衣站在门口,他负手而立,卓尔不群,看得我心头小鹿又是一通乱撞。
可惜,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估摸着是被南母逼着带我去月老祠的。
南母已经贴心地为我们准备好了马车,我开心地跳上了马车,问道:“月老节好玩吗?啊,对了,有没有鸳鸯豆腐吃?”
“……鸳鸯豆腐?”
“对啊,上次仙界美食节,月老祠就是做鸳鸯豆腐的,可好吃了,我吃了好多呢!”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对了,你还和我一起在美食节炸臭豆腐咯!”
“……不可能。”南无尘断然否认。
“是真的!我们还拿了最受欢迎奖!”
“你说的人是谁?”南无尘眯了眯眼,问道。
“莲泽神君,就是你的前世。”我老实说道。
“那么你记住,我是南无尘,不是什么莲泽神君,别把我当成他。”南无尘突然凑近我,眸光里带着一丝犀利,沉声说道。
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月老祠果然人山人海,香火鼎盛,可见这年头的单身男女实在是太多,全都指望月老来牵线搭桥了。
“我们去求红绳吧。”我开心地扯了扯南无尘的衣袖,道。
“你去,我在那儿等你。”南无尘指了指旁边的茶楼,说道。
“好吧。”我撇了撇嘴,也没想太多,就一头扎进了汹涌的人海中。
等我好不容易挤进大殿,发现求红绳的地方被围得水泄不通,我瞅了瞅供在大殿中央的月老,转了转眼珠子,施了个术法,就回了仙界。
仙界有个正牌的月老,我又何必去跟凡人瞎挤一气呢?
我笑嘻嘻地直奔月老祠,刚一进去,就见月老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乐呵呵地收着凡人供上来的香火。
“哟,这不是凤隐仙子吗?怎么,仙子也来找小老儿要红绳了?”月老一看到我,就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问道。
“对啊!给两根不?”我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月老乐呵呵一笑,从裤腰带上解了两根红绳下来,豪爽地递给了我。
我拿着红绳飞快地回了凡间,刚一走进茶楼,就远远地看见南无尘坐在位子上优雅地喝着茶,可惜我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到他的对面坐了一个窈窕万千的清河。
我拽着手里的红绳犹豫着要不要向前,南无尘已经向我看了过来,开口道:“还不过来?”
我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清河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明显浮现出一丝惊讶,她眸光微闪,道:“原来南公子今日是佳人有约。”
南无尘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转头看向我,问道:“求到了?”
我扬了扬手中的红绳,笑道:“这可是月老给的!”
南无尘的眸光微微一闪,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向我伸出手,我愣了愣,唇角的笑容逐渐放大,将红绳系到他白皙的手腕上。
“把手给我。”待我帮南无尘系好红绳,他开口道。
我的心里突然涌起蜜糖般的甜,红着脸将手伸了过去。
南无尘低着头,将红绳系到我的手腕上,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突然醒悟他说我愚蠢的原因,原来他是喜欢我的,而我却还在傻乎乎地问他是不是喜欢别人。
我看了眼清河,她的脸色微微地泛了白。
回南府的路上,我一路都在傻笑,先是忍着不好意思笑出声,再接着捂着嘴偷偷笑,最后直接扑倒在厚厚的毛毯上笑得满地打滚。
南无尘在一旁看得很无语,一把将我拽起来,“坐好。”
我连忙正襟危坐,目光却偷偷地看向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南无尘被我笑得耳根都染红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板着脸教训我:“你一个仙子,难道不知道矜持二字如何写吗?”
我凑过去,摇了摇头,笑道:“不会,你教我啊!”
“……”
我看着他,只觉得幸福来得这样突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清河那微微泛白的脸,和她离开后桌角那根被人遗弃的红绳,我同情她,但我没法不为自己高兴,爱情这样自私,他喜欢了我,便不可以再喜欢别人,总归会有人受伤。
“无尘,小隐,你们快过来,爹娘正在找人合你们的生辰八字。”刚路过南府的大厅,南母就朝我们招了招手,只见南家二老正在和一个老先生埋头翻历书。
“小隐,你的生辰八字多少?”南老爹突然问道。
“生辰八字?”我呆了一呆,我哪知道什么生辰八字?我睁开眼睛便是在御膳司的笼子里,莫说是生辰八字,连我爹娘是谁我都不知道。
我挠了挠头,想了半晌才道:“我是孤儿,不知道爹娘是谁,也不知道生辰八字……”
“你这孩子原来这般命苦……”南母握住我的手,热泪盈眶地感叹道。
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确实命苦,若不是遇到莲泽神君,我都被宰好几次了。
“莫难过,往后我们便是你的爹娘。”南母拍了拍我的手,和蔼地说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机灵地改口:“娘。”
我看到南老爹胖乎乎的脸上一脸期待的模样,又冲着他甜甜地喊了声:“爹。”
南家二老顿时眉开眼笑。
南无尘瞥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这天下午,我刚一走出房间,就见南无尘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左手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时不时地端起茶杯抿一口茶,姿势优雅,风姿无双。
我看着他左手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瞬间觉得心里一甜,乐颠颠地凑了上去,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无尘,你今日不出去吗?”按理说,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外面的商铺巡视了。
南无尘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每天都闲。”我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你从前在仙界都做些什么?”南无尘放下书,问道。
“跟现在一样啊,每天闲着。”我嘿嘿一笑。
“……你说你无父无母,亦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莫不是神仙都是这样?”他又问。
“当然不是,有些神仙是凡人修炼而成,他们就是有父母的,只不过成仙之后,尘缘尽了,还有些呢,是父母亦是神仙,当然还有一些是由天地万物修炼而来的,比如说花仙之类的,就是没有父母的。”难得南无尘对我有些兴趣,所以我说得滔滔不绝。
“那你呢?”他问。
“我觉得我应该有父母的,但是我不知道是谁,我一睁开眼睛就在御膳司的笼子里,整天都要担惊受怕被厨子宰掉,即便有父母,怕也早就被宰了。”我托腮说道。
其实我从没有想过我的爹娘,我并不知道有爹娘是什么感受,我在南府住下来之后,看着南家二老与南无尘的相处,我才知道有爹娘原来是这样的。
“你以前住在笼子里?”南无尘一怔,问道。
“是啊,我以前是御膳司的肉兔嘛!若不是遇到莲泽神君,怕是早就被宰了……”我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
“那你怕吗?”南无尘的眼中意外地闪过一丝怜惜,问道。
“现在不怕了,现在没人敢宰我,我有莲泽神君,有玉清,还有容川,他们都很爱很爱我,会好好保护我的。”我笑嘻嘻地道。
南无尘看着我,突然微微一笑,他握住我的手,轻声道:“我也会保护你的。”
“你现在又不会法术,顶多只会些拳脚功夫,还不如我呢,怎么保护我?”这种时候我本应该含羞带怯地应一声“好”的,可我偏偏嘴欠,不经大脑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果然,南无尘好不容易在我面前展现出温柔的一面瞬间就收了回去,只冷笑一声,道:“会法术却没脑子,又有何用?”
“我有脑子。”我撅了撅嘴,道。
南无尘拿着书敲了敲我的脑袋,下了结论:“空而无物。”
(2)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无尘,你们的良辰吉日敲定了!”就在这时,南老爹挪着胖乎乎的身子眉开眼笑地朝我们跑了过来。
“就在下月初三。”南老爹把写好日子的红纸摆到我们面前,开心地说道:“我们南府终于也要办喜事了,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我看着那张红纸上的字,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不敢相信我竟真的要嫁给他了,他是南无尘,却也是莲泽神君,我如此自作主张地与他结为夫妻,不知他日他归位之后会有何想法?更不知仙界众仙若是知道,又会有何反应?
可若是日后我与莲泽神君不能结为连理,那如今能与南无尘共度一世,那想必也能弥补些许遗憾。
我在南府的日子过得越发舒服,虽然不能经常呆在南无尘身边,但时不时地陪着南母一起逛个街或者和南老爹一起去钓个鱼,那也是相当开心。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了,我发现南无尘回家的次数反倒越来越少了,这日,我看到南无尘悄声和家丁嘱咐了些什么,然后又出去了,我转了转眼珠子,偷偷摸摸地跟着南无尘出了门。
可是,才跟了一炷香的功夫,我就把他给跟丢了!
我叹了口气,非得逼我使用玄光镜!
我正要把玄光镜掏出来,眼角突然瞄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只见长离坐在醉仙楼的二楼栏杆上,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时不时地便喝上一口,一如上次见面,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招摇。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连忙开心地冲了过去,我的大喜日子都已经定了,好不容易见到个熟人,怎能不通知他我的喜讯呢?
“小凤儿,没想到你见到我这般开心。”长离转过身,看着我兴高采烈的模样,笑道。
“开心,开心。”我点头如捣蒜,我可要嫁给南无尘了,能不开心么?
“既然你如此开心,不如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长离将酒壶往后一扔,揽住我的腰就飞了出去。
我吓了一跳,怒道:“我还没答应呢!”
“哈哈,相信我,去了你一定不会后悔。”他一边带着我乘风而去,一边大笑道。
长离带我去的地方是月宫,那是九重天上最荒芜的地方,传说中住在月宫里的仙子早已仙去,只留下一座破败的宫殿和杂草丛生的土地。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我奇怪地问道,这地方不止荒芜,还寒意阵阵,我看了看四周,这地方的人气简直连洪荒都比不上。
“别急呀,这地方的的景致,可没什么地方能比得过。”长离朝我眨了眨眼睛,拉着我的手,飞上了月宫最高的屋檐上。
“你看,这等景致,你可曾见过?”长离伸手一指,唇角勾着一抹笑。
我顺着长离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云海阵阵,波澜壮阔,阳光透过云层直射出来,晕出七彩的流光,流光之上,又仿佛是另一处天地,竟能看到漫天星辰,群星闪烁,如调皮的孩子在眨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鼻息里却突然闻到一股烤肉味,我呆了一呆,只见长离竟坐在屋顶上生火烤起肉串来了。
“人生得意事,莫过于烤肉喝酒赏风景,有佳人作陪更是乐上之乐。”长离递了我一根烤肉串,摇头晃脑地念叨道。
我听他说这话,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伸手拿过烤肉串,一边吃,一边看着远方的风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景致?”
“因为我有一双擅长发现美的眼睛。”长离朝我眨了眨眼。
我撇了撇嘴,“那你怎么没发现我美?”
“你若是喜欢的是我,我便自然会觉得你美了。”长离朝我凑近了些,眸光里藏着一抹缱绻的温柔,虽然转瞬即逝,却仍是看得我一怔。
“有肉有酒才是快意人生!来,一起喝!”长离又递了我一壶酒。
“我不会又一睡二十天吧?”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哈哈……放心,这可没有倾城酒的功效,你放心喝,保准你明早就醒了。”
我这才放心地喝了起来,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
我站在空旷的屋顶上,看着远方绚丽的风景,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确实快意,下次可以带上玉清一起,她定会爱不释手。
酒过三巡,我终于支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仿佛有人一边抚着我的脸,一边喃喃问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的心,还是在他那里?”
我做了个噩梦,我梦到我要与南无尘成亲了,可是我却一直找不到喜堂在哪里,我找啊找,找啊找,把梦里的人都问了个遍,可等我终于找到喜堂的时候,发现婚礼已经结束了,新娘子不是我!
我猛地惊醒过来,左右瞧了瞧,我竟然又睡在了仙酒司!
我没看到长离,便径自走了出去。
“凤隐!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晃晃悠悠地一路走了过去,突然听到梦华震惊的喊叫声。
“怎么了?”我有些纳闷地问道。
“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梦华同情地望着我。
我猛地变了色,梦华这句话就如当头棒喝,让我顿时想起来我忽略的东西是什么!
我怎么可以回仙界睡觉?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我的脸色变得雪白雪白的,颤着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足足离开了一年,南无尘都对你绝望了,今日就要与玉清姐姐相亲了,朝翎哥哥这会儿已经下去阻止她了。”
梦华的话等同于晴天霹雳,我连忙就要往凡间跑,梦华却一把将我拽住,“你这样子怎么去阻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竟又变成小孩子了!
“不管了,去了总有办法。”我狠了狠心,就冲下了凡间。
此时此刻,南无尘已经和玉清坐在了酒楼里,我隐藏在暗处,准备静观其变。
我看着南无尘的模样,依然是一袭白衣,可好像清瘦了许多,一双深邃的凤眼如今更是沉得看不透情绪,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竟隐隐生出一抹疼痛,我只是毫无所觉地睡了一觉,他却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一年。
他发现我失踪了是何反应?他有没有等过我?没有新娘的良辰吉日,他是如何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