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既登陛,问建元事。顾和曰:“新觐天命,当建其元。”
帝曰:“子承父业,不亦可乎?且旧历未干,何劳其民。”
和固请:“是使民无君也,又不合制。”
始建元,曰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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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符的风俗,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
今年江南已经出现了一些大小书社,虽然不能与西泠的种类繁多相比,但胜在关心民俗。除了印制书籍,他们还印制天师道的符箓,各种契约的样文,等等不一而足。
两张栩栩如生的画像,便挂在世子府上,取代了“神荼”、“郁垒”的篆文。
生桃木能分树脂,具有一定的防蛀能力,树脂味辛,是以多以之辟邪。
小绍本想贴幅春联,一想算了:不让王羲之写吧,怕他不高兴,让他写吧,那就只能写“福无双至今日至,祸不单行昨夜行”了。“江左王郎”的名号,已经隐隐有盖过卫夫人的势头。
除夕,是扫除一年积秽的日子,门口摆了火盆,烧爆竹以怯鬼,焚旧衣以去病。
为了避免走水,火盆边上便有水缸,乌衣巷临近取水的内淮河,倒是不必担心。
焚扫积秽以后,便要守岁。岁者,秽也。
汉时祭祀蚩尤氏和颛顼氏,便是以夏变夷的印记。灶王名祝融,以五谷供奉。
神的职司也在发生变化,在上古时代,火还代表人类的力量,祝融还是战神。但进入城郭时代,就分出了代表烹饪的祝融和代表火灾的回禄。
小槐熬不住,沉沉的睡去。宋袆只得抱她回房。
小绍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在京口的两年,身边总是各种喧闹,他也一直绷紧着弦。
此时万籁俱寂,独步中庭,他忽然发现自己像一架空转的风车,发出一种怪异的声响。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诚无夷狄为帝王者”的经验主义自信。但在“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小绍看来,这些表面的繁荣下,不过是落日的余晖。
正如无法向盲人描述太阳,他无法与任何人抒发自己的恐惧,只能如夸父般疾奔。
“世子。”周顗年高德劭,此刻却不困倦,“有什么忧虑的吗?”
小绍只得换个说法:“……周师,吾闻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晋之不德亦久矣。八王混乱,荼毒中域。恐祸延江南,身之不免。”
司马昭弑君之举,已经是晋朝的污点,八王之乱中对皇帝的随意废立,永嘉之乱前后两帝被弑,更是将“受命于天”的神话打个稀巴烂。天下间,“彼可取而代之”之辈层出不穷。
“‘乐只君子,德音是茂’,世子此言,与琅琊王相近,此乃国家兴复之兆,何必忧心忡忡?”
小绍叹了口气:“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明知忧之无用,这大概是因为我才具不足吧。”
世人常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以为然,只是天下间有几个真正放得下的?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哈哈哈。”
小绍发泄了一番,终于好受了些。勉强卧在床上,却始终辗转反侧。
“谁!”
“是我。”
“宋大家?你怎么不睡?”
“以前卫郎思虑过重时,我给他调过一种檀香。见世子今夜似乎有些不快,便拿来了。”
“……谢谢。”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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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