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机修学徒
26089400000007

第7章 七:领导的谈话,学徒还得做杂工

七:领导的谈话,学徒还得做杂工

虽然晚上回东莞很晚了,世吉并没有直接回公司,还是回了家。这一天走了不知道多少路,仿佛把这一个月要走的路都一次性走完了似的。整双脚都酸痛异常,回家他倒在床上。虽然不好受,但回想起今天一天的故事,好像在梦里面一般。一天中所做的事都是平淡的事,但不知为何呈现在脑海里的竟是一片温暖的回忆。想想这番,心里面感觉无比的畅快。累了一天,精神早不及了,疲累袭身,眯着眼片刻之时竟睡着了。

次日清早,母亲叫他起来时,他倒先慌了,以为自己迟到了,急忙看看手机上的钟点:六点半多一点。叹了口气,看来还没从昨天的故事中醒回来。好不容易爬起来,还得赶赴上班去。

旭日还未发,厚街的街道上一片沉寂。大道两旁的商铺,都还处于沉睡中。还是他父亲,用电动车送他出了S大道,这样早,也只有大道上才有公交。

回到公司宿舍,太阳已升得老高了,阳光也亮得晃眼。照在阳台上张术买的那盆兰花草的叶子油油发亮。买回来后,张术就一直没管过了,任这花自生自灭,没想到这盆兰花的生命力还这样的顽强。

宿舍里面的三位室友,小亮,唐行和张术都还没醒,这也在他的意料这中,这些九五后,不到上班前的十分钟是不会起来的,即使早就醒了。

世吉拿出一本汽车维修基础知识的书看起来,这本书他看过两遍了,而且这第三遍也看了近一半了。尽管他干了这么久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他是看不懂。他想请教其他人,经过这么久和这些同事的接触,他发现这些同事,都是不理解书上说的理论。用通俗话他们能听明白的,到书里就变味了,这也便使得他打消了那“求教”的心情。他也不再乎现在就看懂,他有决心不远的将来会把那些不懂的弄明白的。

早会在集体的口号“大礼不辞小让,细节决定成败的”中结束。接下来,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开完早会,又没车,这一群车间的人又回到休息室。在这小小的空间,抽烟,聊天……也不乏赶时间吃早餐的。

质检唐军一进休息室就用口杯打瓶水,喝了两口,像是润好了嗓子似的,对站在身旁玩手机的二组组长罗兴说:“罗兴,昨天又加班了吧?”

罗兴仍玩着手机,说:“只是检查底盘,车主说底盘响。”

唐军问:“那是什么问题?”

罗兴说:“下护板的螺丝松了。”

三组的组长周山说:“哎,我们走的时候,你们是有台车停在你们工位上啊?”

罗兴说:“就是那台检查底盘的车。”

正说着,这时前台主管苏强进来,似听到了他们说话一言半语,便发挥想像和幽默,说:“谁的底盘不行啊?我倒可以介绍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面的女的底盘可是超赞的。”

说着全场都忍不住笑了,质检陈财笑了,说:“你进来就又没正经了。”

罗兴听着来了兴趣,放下手机,似乎想听个真切,问道:“哪里?等发了工资再去。”

苏强没说哪,把一张名片给了罗兴。罗兴看了看名片,一脸的得意,说:“这又是哪儿,国荣酒店?”

这时陈财接过话,说:“哦,那不就是步行街那个嘛。”

苏强笑了笑,说:“哎,财哥,你也知道啊?”

陈财不言语,苏强把具体的地址一说,陈财才有所会意的笑着,走出了休息室。

正聊在兴头上,这时前台的张娟从窗户递进来派工单,看着就亮叫道:“小亮干活?”

小亮接了,笑了笑说:“小娟,这么快就轮到我们了?一组都没做咧。”

这时坐在最里面的一组的学徒,有着一张秀气的小孩子似的脸的世才华说:“我们组的那些大哥,正在做返工车,没时间。”

这时张娟说:“就做个首保,很快的。”

小亮把工单给了世吉,世吉看了看工单。罗兴说:“世吉,你做吧,首保应该没问题吧?”

世吉笑了笑,说:“没问题,就换机油,机油格,加加水,看看底盘……简单得很。”说着,世吉出了休息室。

罗兴朝窗外叮嘱道:“机油格别太扭紧了,多拧两圈就行了。”

世吉从仓库领好了材料,再到他们的那台车的工位上。他把车用举升机顶起来,接下来就是放掉旧机油……正做保养到快一半的时候,从办公室出来的车间主管许海向世吉走过来。

许海说:“首保吗?”

世吉说:“嗯。”

许海说:“交给其他人做吧,魏经理找你谈话。”

许海说完话,就到了休息室,接手的是张术。

世吉洗了手,来到主管办公室。这时,车间经理魏辰正在看什么文件,也没看世吉,说:“先坐下吧。”

世吉坐魏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他有点紧张,“正襟危坐”。

没一会,魏辰放好手中的文件夹,他看了看世吉,问道:“你叫梅世吉?”

世吉回答:“是。”

魏辰问:“做了一个多月了吧?”

世吉说:“嗯,上月十八号过来的。”

魏辰说:“看你这一个多月的表现,我非常满意,工作细心认真,而且态度也很积极。”

世吉说:“这都是应该的。”

魏辰问:“做学徒就应该这样,希望你能保持这种工作心态。你是高中毕业的对吗?”

世吉说:“是,毕业一年了。”

魏辰问:“喜欢这份工作吗?”

世吉说:“喜欢。”

魏辰说:“喜欢就好,公司为你提供这个平台,就是希望你能继续努力工作。现在对公司有什么不满意或你对其他有什么满意都可以提出来。”

世吉说:“可能是来的时间不长,工作上有些不适应,不过我会很快适应的。同事们都不错,也都很乐意帮忙。”

魏辰说:“哦,这样更好,以后不懂的还应该多问,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说。努力工作,公司是不会亏待你的。”

世吉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说:“这我知道,没什么事,我出去做事了。”

魏辰说:“去吧。帮我把胡炎叫进来,认识胡炎吗?”

世吉说:“好,认识。”

世吉出了办公室,到休息室跟三组的胡炎说了声。

当他回到工位时,张术已把保养做完了,并且正在收集车主剩下的机油。X车发动机只倒三升左右的油就行了,而一瓶机油有四升,因此会剩差不多一升。再者大部分的车主都是不会要剩下的那近一升的油的。张术就常常私自把那近一升油收集起来,再变卖给车主,这样就可以赚些“外税”。世吉是从来不会这样做的,而张术却常常乐此不疲。世吉觉得这样做不道德,一:没经过车主同意;二:就算车主同意了,剩下的物料也因属于公司。私自占有是不对的。而张太他不屑于这些道理,他常找借口说没钱,就自以为是般顺理成章的私吞了。

做完了保养,回到休息室,一,三组的人都干活去了。只有二组的几个人,罗兴仍玩着手机。小亮也用手机上网聊天,唐行抽着烟,也拿着手机弄着。

见世吉进来,罗兴问:“世吉,魏辰叫你什么事?”

世吉说:“也没什么事,问我工作适不适应,还说努力工作,公司是不会亏待我的。”

唐行说:“还说不亏待,学徒就那么点工资,亏他说得出口。”

试完车回来的陈财,接上唐行的话,说:“有点钱拿就不错了,我们那个时候做学徒,那是一分钱都没有,总跟着那些师傅屁股后面跑。那时大排档的师傅哪管你那么多,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罗兴说:“可不是,我当学徒的时候也一样,做了一年了都没一分钱给,而且逢年过节还得给那些师傅们送礼,那时礼都得好几百块。不过那老板好,到年底倒给了我几百块钱。当学徒就是这样,你们现在还算好了,4S店还算正规点。”

小亮说:“同样是学徒,张术才做了多久,只是以前做过到了这里就可以拿一千多。而世吉就才几百块,都是做同样的工作。”

张术听小亮说他工资那么高,心中像是暴露了什么秘密似的,辩解道:“哪有那么多,才一点点而已,而且我没钱,还要还债。”

唐行听张术这样说,有些瞧不惯,说:“一千多也叫一点点而已,天天说没钱,还债。而化妆品,花草,洋娃娃买一大堆,每餐都吃鸡腿,还在我面前哭穷,真不知道你那些钱是哪里面来的。”

张术像是说到了痛楚,说:“那些都是小钱,我还有三四千没还咧。”

罗兴说:“这个月发了工资,你也不够还啊。”

张术说:“分开还,分几个月还。”

正说着,又开进来一辆车,世叶说:“这辆又该我们了。”

二组的人都到了工位,而罗兴上了那台车,等工单开好,他就把车开到工位。在这车间,只有领导安排的人,才能开车主和公司的车。

一天的工作就这般继续着,平淡无奇。

虽说平淡,但也是繁重的,整天在钣手和镙丝间打转。面对这一堆堆冰冷的死物,人们得耐着性子,帮他修理。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而拿的那是那点微薄的工资,谁会有好的心境呢?就为了这点工资,每天这车间的人都得劳其筋骨,汗流浃背。哎,为了生存能怎么办呢?能力,学识,运气……这些获得财富的条件你拥有哪一样呢。如今,你只拥有的是年轻和力气,没办法,你没有选择,你只有走这条路。你可以跳槽,但换一个老那汗水直流的命运就改变了吗?没有,这就是命运。就像小亮说的那样:我们这样的男人就是干苦力活的。

许多时候世吉想,人生要如何才算有意义呢?但人生为什么要有意义呢。也许人活着本身就不需什么意义存在。就如现在,活着每天就是重复着干活,扭锣丝……即使没有意义,他也活了这么久,而且每天都是这样没意义的度过了。人们所言的前途,世吉是看不到的,在他眼前的就是不断的扭锣丝…..流汗水,直到死去。希望,什么才是希望?希望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什么意义可言呢?想想,他迷茫了。如今底层的劳动者,每天重复着的是辛苦和劳累,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也许这一切的意义都是不存在的,就算有也不重要,而人最重要的是活着,活下去。即使像一个死尸一样,行走于这天地间,也许能好好的活着本身就是每天苦累的工作的意义。

几天过去了,重复的生活中也会有些意外的小插曲。开完应付一般的早会,意外的是今天来维修的车辆一辆接一辆。车间里面的工位只剩两三个空档了,这也意味着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世吉虽说干了一个多月了,但还是只能干些保养或简单一点的维休工作。今天这么多车,分下给世吉的任务是给车做保养。世吉认真的按习惯性的步骤做着,正做到一半,那一脸怪笑的许海又过来了。

世吉并没有看走过来的许海。

许海倒堆出一脸的怪笑,叫道:“梅世吉,魏经理叫你有事。”

世吉没理会他,听他一说便放下手中的钣手,往仓库侧面的洗手池中走去。他洗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水,就径直的向主管办公室来。他还没到门口,魏辰倒出来了。

魏辰见世吉走来,问道:“梅世吉只有你一个人吗?一组的学徒世才华,还有三组的学徒史路呢?怎么不见他们?”

世吉没想到还得叫上他们,心里犯嘀咕:怎么叫的都是学徒,肯定没好事。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也从洗手池那边走来。

三人到齐,魏辰说:“王副总交待,今天你们和工程部的人搬东西,你们先去展厅门口等着,我再去叫一下钣金的学徒李开。”

交待完,魏辰朝钣金车间走去,而剩下的三个人来到了展厅门口。

等了几分钟还不见有人来,世才华有些沉不住气,问道:“这次叫我们又干嘛?”

世吉说:“谁知道呢?魏辰说是搬东西。”

史路说:“叫的都是学徒,应该没什么好事。”

世才华说:“这倒是。”

史路说:“搬东西,这公司怎么这样啊,把学徒当打杂的了,还搬东西。妈的,这样做下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世才华笑了笑,说:“管他咧,不好做大不了走人。”

世吉看了看这些十四五岁的小伙,不由一笑。看他们人不大,口气倒不小。正胡乱的说着,这时魏辰带着李开,从钣金车间门口出来。四个学徒都等在展厅门口,而魏辰交待他们在这里等着就走了。说是工程部的主管小郭会过来安排他们做事,也叮嘱他们要好好干,好好配合工程部的同事,说做好工作公司是不会亏待大家的。这话在车间里面的人都听多了,大伙听了不以为然。

但凡领导说的好听的话一般都是废话,这是经验之谈。

小郭世吉有点印象,是湖北人,长得高大,带一副银色四角边框眼镜,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在这公司里,虽然没直接打过交道,但是也时常看到这小郭为人做事,给人感觉是性情比较平和。

没一会,小郭就来了,还带了几保安过来。小郭领着他们这群人到了钣金车间后面的空地上。

和佳汽车城面积很大,建筑面积才不到整个空地面积的五分之一。被利用的土地面积已有五分之三了,剩下的五之二就是长满了杂草,堆着一堆堆废铁钢材的空地。

他们看着这一堆堆如小山般的,已红锈斑斑的废铁,下意识的想到:不会搬这些吧?

都站在这堆废铁前面,小郭发话了,说:“就是搬这堆废铁,把他们搬到宿舍后面的空地上,分类放好。”

世才华说:“不会吧,都是公司的地盘,放在哪儿不一样?”

史路说:“一堆废铁,卖了不更干脆,还叫我们搬。”

小郭安慰道:“老王总不舍得卖啊,王副总下的命令,一定得搬,而且就得在这几天干完。”

李开说:“草,不会吧,这么多,几天就得搬完?开玩笑吧,就这么几个人,又不是机器,半个月也搬不完啊。”

小郭说:“先慢慢搬,以后的以后再说。”边说,边拿着一条钢板就走了。

对于学徒来说,他们心中定是十分气愤,然而有的也就是这么一点怨言。他们没有其他的什么选择,只能干。在这个公司里,领导叫你干你就得干,不干你就滚蛋。对这么大一个公司来说,对于你这么个学徒,它根本不当回事。你走了,就像你从来没来过一样,公司照样运转。

一起干活的保安倒十分勤快,世吉不紧不慢的搬着,李开也很耐心的做着活。世才华和史路三心二意的,这工作对他们来说像是在玩,搬搬停停,偶尔搬一件废铁嘴里面还不停的骂着:真他妈的累……

搬废铁累是不用说的,再怎么说也是体力活。脏也是肯定的,红锈,灰,泥……混在一块。整整一个中午下来,才动了这小山的一角。太阳已中天,保安都吃中饭去了,只有小郭,和这四个学徒还留下来。太阳不算毒,射在脸上的光热辣辣的烫,被逼出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流着。

来回几趟,大伙有点累了,都坐下来休息。

世才华和史路用工衣袖子,擦去汗水。世才华说:“太晒了,热得要命啊。”

史路说:“妈的,这样的天,干这种活,还不给点水喝。真他妈的,这不是要命嘛。”

小郭说:“慢慢来,这也不急于一时就搬完。”

李开说:“当学徒当到这份上,也只有和佳才做得出这种事来。”

世吉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干都一样。既然做都做了,就省点力气吧,恐怕这些天都得耗在这地废铁上面了。”

世才华说:“明天还搬这个,老子走人了,他叫谁搬老子不管了,爱干不干。”

史路说:“明天还来,就回宿舍睡觉去,跟组长说脚疼,请病假。”

李开笑了笑,说:“这主意不错。”

大伙聊开了,竟然都忘记这会该办的正事了。聊到中饭,似乎都感觉饿了,也不管那些,都不约而同的回食堂吃饭去了。

下午,继续搬废铁,还是四个学徒加工程部主管小郭。

直到下班,都才搬了那堆铁的一半。回到宿舍世吉不想吃饭,不是不饿,是没味口。

小亮从洗手间出来,换了身便装,像是今晚要出去,见世吉回来就倒在床上,问道:“世吉,没吃饭?”

世吉有气无力的回答:“嗯,没味口。”

小亮说:“确实没味口,饭菜比我家那猪吃的还难吃。”

张术正趴在他那床边,正香香的大口的吃着饭,说:“是很难吃,不过很便宜。”

唐行说:“难吃你还吃得那么多?便宜就没好货,我没吃,想到外面吃,小亮你去不去。”

小亮说:“不去,叫沙县小吃就行了,还跑那么远,我还得去上网呢?对了,世吉,你今一天都不在车间,干嘛去了?”

世吉说:“搬废铁,累死了。”他看到唐行正在打沙县小吃的电话,说道:“行哥,帮我也叫一份。”从口袋里淘出五块钱,丢给了唐行。

小亮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就是钣金后面的那堆吗?那都放了三年了,我来当学徒的时候,就搬过一回了。哎,这老板小气得要死,都锈光了,还舍不得卖掉。”

世吉说:“没办法啊,才不到一半,估计明天还得搬。”

小亮整了整头发,也没再问,转身出了门。

外卖等了十几分钟才来,世吉强撑着身子,吃了一碗粉。再倒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也忘记洗澡,更忘记了今天还得给梅香打电话呢。他太累了,像这样在太阳底下搬铁,能不累吗?要是在外头,做这样的搬运工,工钱也得至少一百块钱两个工的工价,还得包吃一餐。而在这公司,他们学徒成了免费的搬运工,帮这公司又节约了一笔不小的成本。

第二天真如世吉所料,又搬废铁,意外的是世才华被铁弄伤脚后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