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影心一路走,一路想,她估计周伟成夫妻可能会马上搬家,来到黔西县警察局把局长找到,说周伟成是毛人凤的侄亲,希望不要为难他,并随时注意他的动向,不能让他跑远了。
毛人凤的贵州之行收获很大,乘兴而去、高兴而归是他此行的总结。
回到重庆,办公室里已堆积了不少亟待处理的文件。毛人凤不敢怠慢,把自己关在案前,日以继夜,处理完毕又倒头大睡。如此几天后,心里便有点七上八下,仿佛缺了点儿什么。
认真一想,才记起自己又有些时日没有接触女人了。
自贵州回来后,毛人凤对异性的认识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不过认真一想,那些贵州结识的虽个个风骚妖冶,但没有一个留下深刻的印象,倒是郑介民的小红常常撞进心里来。回想起和小红在一起的时光,毛人凤感到无限惬意,自从和向影心结婚后,夫妻俩都各怀鬼胎,互相不满意,真正给毛人凤满足的还是小红。
毛人凤和小红自相识相交以来,虽已无所不至,但他仍有不满足感——好比一样可口东西每次只能尝一点点,反让人产生无限留恋和怀想。
毛人凤越想心里越耐不住,立即给柯淑芬挂了个电话。
自从郑介民没有把毛人凤拉下马之后,他也懒得理军统的事,甚至“四一”大典要求他参加,他也推三托四,说军令部工作如何忙。
对于郑介民,毛人凤现在已经很了解了,他对实际工作根本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写他的书,在他认为,人活不到一百年,一死了变成泥谁也不会记得,而著书不同,千百年后还摆在那里,可以让子孙后代阅读,比如曹雪芹、罗贯中、吴承恩等人。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写小说的料,不如来个就地取材,写写军事著作。
毛人凤给柯淑芬挂了个电话,用只有他俩人才能听得懂的暗语,柯淑芬感觉毛人凤要得急,故意慢悠悠模棱两可道:“有位很好的朋友先定了,不过具体哪一天还没定下来。”
毛人凤道:“你这不是此地无银又是什么?既然已经定了,怎么没有具体时间?芬姐,你就别玩花招了,你想怎样就直说罢,我没闲工夫饶舌。”
柯淑芬道:“哟,什么时候学会和你芬姐打官腔了,好吧,我且问你,最近局里缴得东西没有?”
毛人凤道:“有哇,抓了一批汉奸,有男也有女,当然男人占多数,有老有少……”
柯淑芬道:“呸,去你娘的,再这样不正经今晚我家小红宁愿守空房也不给你!”
毛人凤央求道:“好芬姐,小弟不开玩笑了,局里东西有的是,有珍珠粉,有新缴的大批文物,有吃的,还有用的穿的。”
柯淑芬道:“上回你给了我一箱桔子,说是只给我一人,屁,我问了唐纵老婆,她也有,连沈醉的老婆都轮到了。你还耍花招,说什么,这东西就这一点,我都给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呸,以后我都不信你了!”
毛人凤道:“好了好了,下次不这样了,快叫小红听电话吧,我没时间了。”
柯淑芬道:“跟我说话没时间,和小红说话就有很多时间。呸,小心我告诉你老婆,让她扒了你皮!”
一会儿电话里就传来了小红嗲嗲娇娇的说话声,毛人凤听着,怪舒服的。
小红道:“毛先生,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我?”
毛人凤道:“案头上一大堆文件,心里想着你,可就是没有时间和你在一起。”
小红道:“在贵州玩得可开心呀?走之前又不和我打声招呼,不然很想和你说句话,要你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太放纵了,外头的女人都是很危险的。”
毛人凤道:“今晚上我要和你——恩,有空吗?”
小红道:“有空又怎样?没空又怎样?既是毛先生你要,没空也有空了,好吧,你过来,我等你。”说到这里,小红改变嗲嗲的口气,道:“小心点,出来别让你老婆知道!”
毛人凤道:“我想请你过办公室来,我这里有铺,我们今晚……”
小红道:“你想不要命了?不回家睡你老婆岂不找寻你了?鬼东西,色胆包天!”
毛人凤道:“你尽管来就是了,我自有办法对付。”
放下电话后,毛人凤开始整理案头,故意把批阅的文件堆在一起,为的是防止向影心检查。他已经和小红约好,晚上9点钟过来,在窗口敲三下为暗号,然后毛人凤开门迎接,万一有什么变化,再具体对待。
毛人凤一会儿把沈醉叫来,打着呵欠,指着案头一大堆文件道:“真伤脑筋,这工作没完没了,昨晚休息了一整夜,今天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沈醉道:“毛先生应该以身体为重,支持不了就不要强求。”
毛人凤道:“如今是国难当头,谁还顾得了个人的身体,这样吧,还得由你去通知向影心,说今晚我又要开夜班,晚餐也不回去吃了,等会儿我去公共食堂随便对付一下。”
沈醉领命去了,毛人凤伸了几个懒腰,带上门,去路口饭店里买了一只卤鹅、一只烤鸭,一包花生米,几包时下流行的糖果,一瓶上好的酒,几个皮蛋,一包女性抽的雪茄。
这些东西他是为今晚准备的,毛人凤不喝酒、不抽烟,但小红却是烟鬼、酒徒,凡在妓院里呆过的女人都这样。
店家把东西打点,用一个包包好,让毛人凤拎好。付了款,毛人凤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落椅子,向影心人未到声音先到,“啊呀呀,你干的是什么牢工,身子都不顾惜!”
毛人凤吃了一惊,忙把桌上的包拎下来,塞入书桌底下,用身子挡住。好险啦,向影心是特务出身,若让她发现那包,翻出那几种东西盘问起来不好交代,尤其那包专供女人抽的外国烟绝对会成为把柄。
向影心进来后,把一只竹篮放在桌上,揭开盖,只闻得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向影心道:“沈醉说你要去吃公共食堂,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不饿死才怪呢,你呀,干起工作来不要命,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戴先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有你这么位好下级。来,这鸡汤我特意为你炖的,里面有莲子、人参,吃了补身子。”
毛人凤只好硬着头皮看了一眼鸡汤,向影心端出来用汤匙盛了硬要喂毛人凤。
毛人凤吃了一口,抢过汤匙道:“我自己来。又不是小孩。”
向影心把碗给他,用手指顶毛人凤鼻梁道:“你呀,和小孩没有两样,不知爱护自己,沈醉说,你的眼睛都红红的了,没有批的文件还堆得像山那么高。”
向影心说着,用手翻看桌上的“卷宗”。
毛人凤忙制止道:“别乱来,这是国家绝密!”
向影心冷笑:“嘿嘿,跟我还讲这个,你身上几根汗毛我不知道?”
毛人凤把鸡汤放下道:“是制度问题,跟我们的关系是两码事,懂吗?”
向影心道:“懂了懂了,你快快吃吧,我求求你,等会儿凉了吃下去会闹肚子的,真是小孩子一般!”
毛人凤只好端起来喝,心想,喝完之后好让她早点离开,免得等会儿小红来在路上撞个正着。
毛人凤喝完人参莲子鸡汤,把碗还给向影心,向影心收拾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那张用作休息的小床上,盯着毛人凤发呆。
毛人凤掏出怀表,看了时间,离小红要来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道:“你回去吧,这里不方便。”
向影心道:“你忙你的,我坐着不行吗?”
毛人凤道:“有人坐在我后背,对工作有影响,不习惯。”
向影心道:“那我就躺着,用被子蒙着头行了。”
毛人凤道:“等我工作正起劲,你又要回去,我要送你,又影响了我。”
向影心道:“我今晚不走了,就睡这里,陪你。”
毛人凤惊道:“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在这里睡呢?”
向影心道:“你能睡我怎么不能睡?这叫夫贵妻荣,又说是夫唱妇随,怎么,不喜欢吗?”
毛人凤全身像泼了一盆冷水,苦兮兮无言以对。
向影心道:“你工作吧,不要管我,就当屋里没有我这个人。不碍事的,我一个人在家里守一座屋子太寂寞。”
毛人凤坐在案前心神不宁,胡乱地翻着文件。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毛人凤的心更急了,他隐隐感到小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窗口走来……果然,窗口敲了三次。
向影心一骨碌从铺上坐起来,道:“糟了,我出门忘了落锁,家里还有不少现钞金银珠宝,我还是回去看看!”
毛人凤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搐动着想道:这回完了……
毛人凤在这情况危急的时候,急中生智,大声吼道:“准在外面敲窗户?”
向影心道:“人凤,你说什么了,谁会敲你窗户呀,怎么我一点也没有听到?”
毛人凤道:“是这样的,局里有些家属的孩子特捣蛋,专门趴大人的窗口看大人换衣和小便,真是的,小孩越学越坏了,我们小的时候多纯洁。”
向影心道:“不去管他,看就看吧,你工作你的。”
毛人凤估计外头的人听到屋内的对话已经离去,便说道:“影心,你不是回家锁门吗,快点去,别让人钻了空子。”
向影心道:“是我记错了,上了锁的,可不,钥匙还在这里呢。”说着,把钥匙拿在手里一晃。
毛人凤此时越想越不是滋味,站了起来,道:“烦死了烦死了,今晚这班是加不成了,干脆我也随你回去,免得耽误你休息。”
向影心道:“怎么啦,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呀?”
毛人凤道:“你别生气,我多年来养成了一个人坐在案前办公的习惯,忽一日有人在场,我心里总是没法平静的。”
向影心道:“那还是我回去,你留在这里好了。”
毛人凤道:“我也回去,心不乱也乱了,干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加班。”
夫妻俩如此这般各怀鬼胎回去了,一宿无语。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戴笠影响下,杨森的教导下,毛人凤发现自己越来越对女人感兴趣了。
不说毛人凤和小红如何,单述向影心从黔西回来几天后,就有了一项具体的计划,计划若能成功,她就可以了却一桩心愿。
向影心从此开始注意毛人凤的行踪,果然在昨天发现了可疑迹象。毛人凤的工作习惯向影心是清楚的,不干完,决不会安心睡觉。开了几个通宵,他安安心心睡了一整天,然后再让沈醉转告她加夜班,这中间肯定有诈,立即提了鸡汤来办公室探试。
一进门,就见他情色紧张,接下来又催她回家,这更令她深信不疑了。当窗外敲响了三下,向影心非常踏实,感到她的计划已真正有了着落。她不声不响,装糊涂迷惑毛人凤第一个晚上没成功,她预计毛人凤第二天晚上将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她是过来人,懂得其中奥秘。不出向影心所料,毛人凤根本等不到夜晚,中午就去了郑介民家。下午,毛人凤从郑介民处回来,回到办公室吩咐手下谁也不许打搅,躺在铺上蒙头大睡做着美梦。
一觉醒来,天已黝黑,掏出夜光怀表一看,已到9点钟,翻身爬起来,窗户已敲了
毛人凤喜不自禁,起身开了门,早闻得小红身上气息。
小红推开道:“猴急,把门关了!”
毛人凤摸黑关门,不见了门插,便要点灯寻找。火柴在办公桌上,背过身去桌上拿,一阵大风把门“咣当”一声吹开,震响了真各个办公室,小红吃了一惊,往毛人凤怀里钻。
毛人凤道:“别怕,我这门朝北,风大,这是常事,习惯了都一样,我寻个火柴,门插掉了。”
毛人凤摸了一阵,把火柴摸了,擦亮点了灯,办公室里边亮堂起来,这才返回把门关上,从地上拾得门插插上,那小红则是一部不离地抱着毛人凤,跟来跟去。
毛人凤道:“快好了,我把窗帘拉上,把灯用纸罩了……好了好了。”
小红嗔道:“烦死了,总是偷偷摸摸,担惊受吓,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嘛。”
毛人凤道:“这才有意思呢,偷情的味道据说就在这担惊受吓里,不安就没有刺激。”
小红道:“这是没有出息的人说的,你看戴先生他躲谁了?”
毛人凤笑道:“所以,这正是戴先生羡慕我处。”
小红啐道:“不要脸的东西。”
两个人说说笑笑嘻嘻闹闹着解衣上床,小红不愧次道中老手,动作最快,道:“笨手笨脚,像螃蟹似的。”
毛人飞道:“螃蟹才好呢,生得八条脚横竖可以行。”
小红道:“你懂个屁,骂你还得意,螃蟹是啥东西?和乌龟王八一类的。”
一切就绪毛人凤双眼冒火,没想就在这一刻千金之际,铺底下钻出一个人来,把毛人凤掀翻在地。
从铺底下钻出来的人正是向影心。她凭着当特务那几年练就的功夫,对付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案头秘书当然不费力气。
向影心把毛人凤掀翮,又把遮灯的纸揭了,一时办公室里亮堂起来。
毛人凤见事已败露,只好妥协道:“你想怎样?直说吧。”
向影心见条件已完全成熟,放下毛人凤,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纸条拿出来,在桌案上铺开,道:“过来签字。按上图章。”
毛人凤凑近看时,见是一张协议:
兹有毛人凤与向影心为周伟成、小红之事达成如下协议:
今后互不干涉对方私事,毛人凤不得为难周伟成,向影心不得为难小红。
另外,鉴于周伟成所受苦难,由毛人凤赔偿精神损失——从财力、人力、物力等诸方面全力支持周伟成创办一个京剧团。
此协议一式两份,各执其一,自签字之日生效。违者可由对方向最高法庭起诉。
协议人毛人凤(签名盖图章)
向影心(签名盖私章)
民国××年×月×日
毛人凤草草看了一遍,了字,盖了章,不在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