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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性与爱(2)

相守的一种热恋、真挚的情感,是人类异性个体之间基于性生理基础而产生的相互吸引、积极奉献的行为和心理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包含着十分丰富的内容和多种要素,其中包括的性爱、理想和情爱是构成爱情的三个最基本的要素。爱情作为性行为的人类特征,不是人的自然属性,而是文明发展、道德进步的产物,爱情最基本的道德要求是性爱与情爱的统一及其专一性、排他性,但它们并非存在的状况,而是社会的规范,爱情不仅把人类的性生活提升到一个高尚的境界,而且有利于人的本质的确证、发展与完善。

首先,性爱是爱情产生的自然前提和生理基础。性爱作为自然属性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具有积极的道德价值。中国古代哲人把阴阳对立统一视为宇宙间永恒的普遍规律,有阴阳故有男女,阴阳合气而万物生,男女合气而子女生,此乃宇宙大化之过程,天地生生之德的体现。经典上说:“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欲与性欲是人类的两大基本自然需要,前者是个体生命存在的前提,后者是人类生命延续的保证。古人并不讳言男欢女爱,到了强调“存天理灭人欲”的年代,社会已透露出衰败的气象。西方基督教则一开始就对性爱做出了否定的评价: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出亚当看守伊甸园,为了排遣他的寂寞,又从他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后者在蛇的引诱下偷食了伊甸园的禁果,这对男女便萌发了性欲并成为人类的始祖。此即所谓“原罪”。在此,上帝把夏娃弄得与亚当不一样似乎是毫无道理的,两人生理上的差异必然导致他们偷食男欢女爱的禁果,如果这种行为是邪恶的,那么受责罚的首先应是上帝本人,而不应是那条邪恶的蛇,更不应是亚当和夏娃。

性爱并非原罪,而是人的本能。正是由于这种本能,才使得人类成熟的个体积极地吸引异性,并被异性所吸引。爱情便是在性爱的基础上产生并以它为基本内容的。作为一种特殊的人类之爱,爱情即以性爱为特征。众所周知,爱是一个涵义十分丰富的概念,人类有着各种各样的爱,就人与人的关系而言,即有亲子之爱,同胞之爱,朋友之爱,同事之爱,等等,正是性爱把爱情和其他一切人类之爱区分开来。正常的爱情都包含着性爱的因素,都指向性爱,没有性爱的爱情是一种病态。

其次,理想是性爱升华为爱情的精神动力。理想是爱情中的理性因素,它以某种特定的价值理念抑制着性爱的冲动性,约束着情爱的随意性,并把它们提升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尽管性爱是爱情的重要内容,但它作为一种自然生理过程,是人与动物同具的。自从爱情成为两性结合的媒介之后,人类便不再像动物那样把性爱当做两性关系的惟一内容,不再仅仅追求自然生理的满足,相反,人把性爱作为表达爱情的手段,追求两性关系中更加崇高的情感。爱情从来就带有一种理想的性质。人们对于爱总是充满着种种憧憬,正是由于这种美好的向往,才使得人们并不放纵自己的性爱,而希望使性爱升华为全身心的融合,获得更加强烈,更加持久的愉悦。所以,在一般少男少女的心目中都有一个理想的恋人模式,或者说对自己的恋人怀抱一种价值期待。它是人们对自己未来生活的设计,凝聚着人们对生活幸福、人生价值的理解,尽管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情况对爱情有着不同的理想和自觉程度的差异,但都并非随便接受任何一个异性,而是在茫茫人海中痴痴地等待,苦苦地追求。一旦遇到与自己的期待相符合的异性,就会被对方强烈吸引,产生深深的依恋和难以遏制的情感,爱情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寄托着人们对人生理想的追求。

从更加抽象的意义上来说,由于两性的自然区分,任何单独的人类个体都是不完善的。人需要在自己的另一半,即异性身上完善自我,在异性身上确证自己的本质,发展和完善自己的本质。所以,爱情是两性个体感情和身心的交融,是两人的相互补充、相互确证,是我的另一半的寻求。男女两性各有自己的心理特征,但它们恰恰是相比较而存在的,也就是说,是在对方身上得到证实、发展与完善的。如果它们不在异性身上体现出来,那么这种独特的生理特征便毫无实际的意义。同样,男人和女人各具不同的心理性格特征,如男刚女柔,它们也只有在异性关系中才能得到充分的体现与发展。爱情使人成熟,它也会令男人更加刚强,令女人更加温柔,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也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就只在我身上活着,我也就只在对方身上活着;双方在这个充实的统一体里才实现各自的自为存在,双方都把各自的整个灵魂和世界纳入到这种同一里。”①在此意义上,爱情是对自我本质发展完善的追求。这就是爱情的深刻的道德价值之所在。

再次,情爱是爱情的核心内容。无论性爱、理想,最终都归结于情爱。正因为有了这种生死相依之情,才使得爱情显示出令人沉醉的辉煌。如前所述,性爱是人与动物同具的生理属性,而情爱则只有人类才具有,正是情爱使人类的性爱摆脱了动物性,并在性爱中体会到更长久、更愉悦的满足。因此,情爱是性爱的人类特征,性爱必须与情爱相统一,没有情爱的性爱是不道德的。理想是爱情中的理性因素,它以某种特定的价值观念抑制着性爱的冲动性,约束着情爱的随意性,并把它们提升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没有理智的爱情是盲目的、危险的。但理智并不等于爱,没有情爱,男女性关系将异常枯燥,缺乏活力,爱情的灵魂即在于情,理智必须转化为情才成为爱情的重要内容,而情爱也只有经过理智的陶铸,才能够更加热烈,更加高尚。

情爱是男女个体之间的强烈吸引、深切依恋和积极奉献,是相互认同之后由对方激发而产生于内心深处的一种生死相依的情感,是渴望与对方全身心融合的热烈的表达。它主要表现在恋人之间的相互关心、相互体贴,长相依不相离,生死荣辱与共的强烈愿望。这种情感的迸发不是对某种行为规范的遵循,而是主动的奉献,正是由于深深的情爱,恋人们把自己连同一生的幸福托付给了对方,并毫无保留地接受了对方,甘愿为对方的幸福奉献自己的一切,共同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情爱不仅从生理上而且从心理上把恋人①弗洛姆:《爱的艺术》,第14页,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紧密联系在一起,表达出生死不渝的爱情。

总而言之,爱情是人类男女异性个体之间的一种特殊的爱恋。它在性生理基础上产生,是性爱经过对某种价值观念的追求而提升了男女异性个体之间的高尚情操和身心的亲密交融。它不仅是男女性行为的道德前提,也是生活幸福、人的本质发展与完善的重要内容。

二、西方情爱论的历史发展

爱情是人类性文化中最本质的因素,经过千百年的文化积累,特别是一夫一妻制婚姻家庭制度确立之后,它已经内化为人类性行为的本质,经过与之相适应的行为规范,以致离开了文化规范的性行为是非人道的、非人化的。正如马克思所言:“吃、喝、性行为等等,固然也是真正的人的机能。但是,如果使这些机能脱离了人的其他活动,并使它们成为最后的和唯一的终极目的,那么,在这种抽象中,它们就是动物的机能。”①爱情是性行为的人类特征,性爱与情爱的统一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和人之间最自然的关系。因此,这种关系表明人的自然的行为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人的行为,或者人的本质在何种程度上对人来说成了自然的本质,他的人的本性在何种程度上对他说来成了自然界。这种关系还表明,人具有的需要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人的需要。”千万年来人类对自身性行为的规范,朝着性爱与情爱相统一的方向发展。社会的文化制约改造了人的性的自然性,并将这一文化规范内化于自然属性之中。爱情是人类性文化进步的标志,是人类的性的自我完善。

(一)柏拉图的理想主义爱情柏拉图认为,人们对爱情的见解,都只是为颂扬而颂扬,并不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4页,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19页,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能真正揭示爱情的本质。于是,他全面呈示了自己的观点:爱情的目的是在美的对象中传播种子,凭它孕育生殖,使凡人得以享有不朽。柏拉图认为,爱情要实现自己的欲望,就必须通过“在美中孕育”,而一切人都有两种孕育生殖力:身体的生殖力和心灵的生殖力。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他们本性中就产生一种迫不及待的欲望,要生殖,而“男女的结合其实就是生殖”。但是,这种生殖不能播种于丑,而只能播种于美。因为“这孕育和生殖是一件神圣的事,可朽的人具有不朽的性质,就是靠着孕育和生殖”。①爱情就在于凭借与神圣相配的美来孕育生殖,以此来追求不朽。当然,生殖可以是身体的,也可以是心灵的。身体的生殖,表现为肉体上延续后代,这种肉体上的两性爱,不是真正的爱情;而只有心灵的生殖,才表现为善和美的传播;这种心灵之爱,才是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是用节制的精神去追求美和善。柏拉图认为,人的两种生殖力所追求的事物是不一样的。身体的生殖力,有一个“天生的求快感的欲念”,它追求肉体的美。由于性欲的快感比任何一种快感都强烈、都过度,所以,它很容易使人“浸淫于肉体美所生的快感”,从而走上纵欲之路,使人堕落。所谓纵欲,无非就是求快感的欲念违背理性,引导我们贪求快感而不顾一切,这种爱情绝不是真正的爱情,因为“真正的爱情就要把疯狂的或是近于淫荡的东西赶得远远的”。③如果“他们真正相爱,就不能享受那种快感”。既然肉体之爱不是真正的爱情,那么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柏拉图认为,那就是心灵之爱,它追求美和善。而惟有这种爱情才①柏拉图:《柏拉图文艺对话集》,第26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柏拉图:《柏拉图文艺对话集》,第10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③柏拉图:《柏拉图文艺对话集》,第6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能产生节制的美德。因为所谓节制就是“求至善的希翼借助理性的援助,引导我们趋向至善”。①因此,真正的爱就是用节制的精神去追求美和善。

(二)卢梭的自然法则卢梭认为,人是自然的宠儿,自然是人类慈爱的母亲,它为人类带来欢乐和幸福;自然的法则,就是人类的法则。在人类两性关系领域里,按照自然的法则,人类要繁衍后代,就必须恋爱、结婚,组成家庭。人类和其他动物虽都来源于自然,但是,人类的性爱和动物却不同,它不仅具有生理方面的“爱”,而且具有精神方面的爱:“生理方面的爱是人人所具有的和异性结合的欲望,精神方面的爱,则是把这种欲望确定起来,把它完全固定在唯一对象上,或者至少是以比较强烈的欲望来特别喜爱某一对象。”生理方向的爱表现为自然的性欲,这种爱为刚刚脱离动物界的野蛮人所具有;精神方面的爱则是从生理方面的爱发展而来的,它表现为爱慕惟一特定对象的强烈情感,这种爱仅为文明人所具有。

卢梭从历史的角度,不仅描绘了人类爱情产生的历史过程,而且指出了单纯的性欲和爱情的重大区别。这种区别,可以归纳为:性欲只是出于本能的基础上;而爱情是一种复杂的精神要求。性欲对对象并无选择,情感平静而快乐,需要一旦满足,欲望随即消失;爱情则专注于特定的对象,情感温柔而炽热,持续长久,永无餍足。性欲只听从天然气质的支配,不受观念和理性的支配;爱情则“建立在才德和美丽等一类的观念和种种的比较上”,受理性的支配。性欲没有排他性,没有嫉妒,没有烦恼;而爱情具有排他性,充满着嫉妒和烦恼。

①柏拉图:《柏拉图文艺对话集》,第10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第104页,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

卢梭基于以上的认识,进一步对爱情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探讨。他不仅看到了性欲和爱情之间的联系和区别,而且还认识到爱情具有真假之分。卢梭认为,真正的爱情是互爱;真正的爱情,是建立在共同基础之上的;真正的爱情是纯洁的爱;真正的爱情是热烈的爱;真正的爱情是专一的爱;真正的爱情还是理性的爱。在卢梭看来,人来源于自然,自然赋予了人最宝贵的东西,这就是理性。正因为人有了理性,人类才能占有整个世界,成为自然的宠儿,因此,理性的原则也是自然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