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枕着唐诗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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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君怜无是非

贱日岂殊众

贵来方悟稀

邀人傅脂粉

不自著罗衣

君宠益娇态

君怜无是非

王维的《西施咏》一诗,吴兆基先生赏析时说:“这首诗借西施的故事,感慨世事无常,贫贱尊贵发生在朝夕之间(‘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早上还是一个贫家女子,晚上就成了君王面前恃宠的娇娘,身价不凡。强烈讥讽那些由于偶然机遇受到君王恩宠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才士。同时又劝勉世人,不要为了博取他人赏识而摹仿别人,故作姿态,弄巧成拙。”

这首诗最让我感兴趣的一句是“君怜无是非”。诗的本意是说,因为君王的宠爱使西施益增娇媚之态,君王对她爱到了不讲原则不讲是非的地步。

在人类历史上,不论中外,大凡帝王,爱憎在很多时候是无是非的,一如吴国的国君夫差。

宋朝的某位皇帝宠幸高俅,这是《水浒传》中形象展示的,几乎家喻户晓,人人皆知。高俅那厮,原是一个泼皮,虽说曾在大才子苏轼门下混过,但肚子里没有多少文墨,他的拿手绝活是踢球,踢得出神入化,技艺精湛。他的不凡身手,先是被某大员赏识,后被推荐给了皇帝。此人最终坐上了太尉的宝座,掌管起了军国要事。皇帝“怜”此人,真正是不看能力,不论是非,不讲原则,不计后果。让高俅当个体育部长倒还专业对口,靠点儿谱,让他当国防部长那是乱点鸳鸯谱。

清朝的某皇帝宠幸和砷,也属“无是非”之列。和砷是权臣弄臣。他最大的本事,是揣摸皇帝心思,迎合皇帝喜好,时时事事处处让皇帝高兴。他治国安邦的本事一般,而且他还有贪婪成性的致命弱点。他出了许多坏主意,坑了许多人,误了许多事。和砷贪污受贿的财物,比大清帝国国库里的还多。“和砷跌倒,嘉庆吃饱”,你想象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啊!清朝皇帝重用和砷,放纵和砷,已经不顾百姓的生死与社稷的安危了。

一些不是帝王,但位高权重的人,在用人废人方面,也是很“无是非”的。

“无是非”之一,是只要送钱,而且送够相应的数目,不管什么样的人,不论学识深浅,能力大小,品格高下,声名好坏,他们都敢提拔重用。这些年出了事的千千万万大大小小的官,很大一部分是不被公众看好和承认,甚至劣迹昭彰,屡被举报,只是靠行贿受贿爬上高位的。东北女贪官韩桂芝收了多少卖官钱不清楚,只知她一笔就收过某买官者两百来万。她提拔干部,当然也就不讲什么德才,不讲党性原则政治纪律任用程序,只讲钱的多少。类似的例子,一抓一把。

“无是非”之二,是找靠山。“靠山”的类型很多,有京城的大官,吭一声就能办事的;有当权者的老领导、老部下、老婆子女及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说话比较好使;有当权者的同僚,因为互相利用、互相制约,说话也有一定分量。因为有血缘、亲情、友情串起的关系网,办起事来,也就不讲什么是非原则了。该提的因为关系不硬不提,不该提的因为关系铁硬而纷纷提了上来。

“无是非”之三,是通过溜须拍马,阿谀逢迎,使得“龙颜”大喜,使得上峰愉悦,从而达到提升的目的。此种提拔,当然也是“无是非”的突出表现之一。

皇帝们官人们怜爱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讲是非,在处理社会事务,尤其在用人方面,因为权、钱、情等等因素的制约诱导,更加地不论是非。几千年来,这种状况一直存在,还有可能在今后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继续存在。

王维“君怜无是非”的诗句,也许仅仅是写吴君对越国美女西施态度的,但看到之后,使人不得不做社会的延伸,历史的延伸。我想,我们今天的人如果有什么与唐朝诗人们共同共通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对“君”以至“君”类人物深深的悲悯与无奈。

2009.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