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位小谢妃原是宁王司马震手下亡将所遗孤女,由宁王视若亲女,抚养长大。谁知此女天生丽质,媚颜无双,年过半百的司马震竟把持不住,将她纳为侧妃。两年前,宁王正妃薨逝,宁王便上了折子,请求将谢女扶正。司马澄准了,令他带了谢妃进京谢恩,谁知一见之下便出了事。
当晚,谢妃被留在宫中,说是给李皇后挽留下来。
但这一留,谢妃再没能回到宁王身边。第二日,宁王被下旨,带了大军远征南齐。如此一来,在宁王看来,谢妃只是给扣作了人质,毕竟以司马澄的多疑,几乎将北周三分之二的军队交给他,心下多少是不放心的。
谁知,他出师不利归来时,不但自己得罪,被捋去军权王位,连谢妃也告知说已经病故。
其实哪里是病故,谢妃还是谢妃,只不过妃字前面多了个贵字。
好端端的宁王妃,竟摇身一变,成了司马澄的谢贵妃,赐居于朝华宫了。
这件事,自然是司马震的心病和羞辱,便是对司马澄来说,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宫中大部分人都是心知肚明,却不敢提起。但说出来的是李天靖,一时倒也无可如何了。
如果说削爵捋权尚可忍耐,这夺妻之恨,却是忍无可忍了。何况司马震以军功闻名,性情更是刚烈如火,眼内再揉不得半点沙子,只是久知司马澄狠毒,故此只能伺机而动。如今司马澄为对付叶翔亲自领兵出宫,自然是久伺的机会。
何况还有个白天曜。
如果司马震知晓白天曜也有动作,或者他压根儿就和白天曜暗中有牵连的话,更是不会错失良机。
那么,司马澄的天下,不仅京城有险,连漠北边境也必然危机重重。
司马澄不动声色,却已将折扇放下,不断旋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斑指,越旋越快,然后抬起头,温雅而笑:“云爱卿一路辛苦了!等朕平了内乱,不会忘了论功行赏,厚加赏赐。”
他又啜了口茶,慢慢说道:“云贵人年轻不懂事,居然与叛逆结交,朕已略加惩戒,云爱卿可将她带回京云,一路好好教导几日,再送入宫中吧。——记住了,毫发无损地送入皇宫,再不许有闪失潜逃之事!”
云聪连连应是,叩着首,不敢抬头。
司马澄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高台上的云飞飞,闲闲立起身来,道:“留三千人在此围剿铁血军和开天盟叛逆,其余人等,立刻随朕回京!”
他摆着宽袖,优雅踱步,依旧的斯文贵气,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的担忧愤怒来。
他是无道昏君,却不是无能昏君。
直到司马澄带人走远了,云聪才敢爬起来,带了人到高台上解下云飞飞。
云飞飞已经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再看不出一丝原来的娇俏爽朗了。
“死丫头,论惹祸,云家没一个有你行!”云聪咬牙切齿,却不敢怠慢,急急要来取水了,又打听附近郎中住处。
料想不论是他父亲云渊,还是永熙帝司马澄,都不会容许云飞飞出事,凭他怎么怨声载道,腹诽不已,也得费心费力相救。
灌了数口水下去,云飞飞咳嗽连连,终于睁开了涩滞无神的眼睛,晃悠好久才辨识出照顾自己的人,原来是自己的叔父。
云聪看着云飞飞有气无力模样,心中直念佛,但愿云飞飞经此一难,能敛了性子,从此乖乖做个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
谁知云飞飞喘息良久,终于能说话时,开口便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叔父,从此我什么都不必怕了,必定连老天爷都会帮我。”
云聪险些晕倒,忽然想着,也许这死丫头死了更好,不然早晚惹出塌天大祸来,祸害全家性命,祸害祖宗名声。
叶翔醒过来时,正好接到了司马澄只留了三千人围困栖凤山,已亲身带了李天靖大军返回京城的消息。
“云飞飞呢?”叶翔瞪住杜秋风,急问。
“云姑娘没事,被一个文官带走了。丁香姑娘说,那文官是云姑娘的叔父云聪。”
叶翔吁了口气,揉着自己兀自疼痛的太阳穴,轻轻道:“那就好,那就好。”初初苏醒时背心上泛起层层的冷汗,已经紧紧黏腻在衣衫上。
“我说过,云姑娘不会有事的。”白天曜淡淡而笑,分明的胸有成竹。
叶翔站起身来,与白天曜对面而立,默默凝视着他,忽然一声苦笑,已摇着头,道:“白大哥,其实,你也的确适合坐司马澄的位置。”
司马澄的位置,正是龙椅宝座。
白天曜浓眉挑了一挑,没有回答,只向叶翔微笑道:“想来,以杜先生的能力,带了千余铁血军和那许多开天盟弟兄,在这地形复杂的栖凤山中与三千北周士兵周旋,应该问题不大吧?”
叶翔慢慢将剑提起,反问:“你我二人直驱京城?相救飞飞?”
白天曜微微一笑,又望向了紫萝。
紫萝见叶翔醒来,心下放了心,正用只桃木梳子梳着她油亮的发。她显然也是给人服侍惯了,梳头的手势很是生疏。
丁香因她与叶翔走得近,满心里为自家小姐不平,凭他什么公主千金,理都不理,更别说去帮她梳头了。倒是哑婆走上前,手舞足蹈哑哑而语。